第72章 白墨的心結
初七,韓祎需要準時回橫城複工,黎安也收拾行囊趕往天津一個影視城開機,韓祎捏着他的劇本一臉擔憂,黎安的角色最後有一場戲,因為壞事做盡,被幾個他得罪過的混混圍歐,人設崩不崩他們都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但是這種戲之前有過不好的先例,同樣是因為演員和劇組高層有嫌隙,結果拍攝時真的被打傷住院。
黎安拉着他的手安慰,“沒事的,陳晨陪我一起進組,萬一有什麽事第一時間通知你。”
韓祎欲哭無淚,“我是怕你瞞我嗎?我是怕你受傷啊!這種事情能不能搞清楚重點呀?”
黎安哼笑兩聲,“放心啦老爹,我不想拍,總能想到辦法讓他們改劇本的。再說白墨不跟組,我好歹是他公司藝人,別人還能把我怎麽樣?”
韓祎嘆氣,雖然無耐,但也不會再起什麽強行違約的幼稚想法,只要熬下去,總會有個盡頭的!
陳晨所在的廣告公司年後項目少,她索性向公司申請了兩個月在家辦工,仍然以黎安私人助理的身份全程跟劇組陪同拍攝。
黎安的戲份并不吃重,候場的時候和陳晨并排坐一起,各自抱着筆電敲鍵盤,一個碼文案、一個改論文,他們倆都是白白淨淨,面相十分乖巧的小孩兒,這樣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好好學習的樣子,一時間圈了不少年長的同事粉兒,簡直就是大家心目中理想兒女的模樣。
黎安在這部劇裏刻意沒有調動太多情緒,目光澄澈,像個脾氣被寵壞,內心又很孤獨的小破孩兒,,雖然做着讓人厭惡的演繹,卻并不惹人赍恨。
導演認可了他的角色解讀,前面拍攝都很順,後面随着劇情逐漸緊張,肢體沖突也漸漸增多,拍攝時陳晨都會放下手頭工作,嚴陣以待的跟在黎安身邊。
拍到四月初的時候,天氣已經明顯回暖,黎安最後兩場戲,一場是和男主發生争執,被男主一拳K.O.撲倒在地上。
另一場就是讓韓祎懸心的群歐戲。
黎安當然沒有那麽大面子讓導演改戲,他現在又不可能真的為一場戲就去睡導演,無非就是準備咬緊牙齒硬扛下來,陳晨提前在網上買了不少運動護具,挑纖薄款式讓他貼身穿戴,護住肢體脆弱的關節部位。
只不過很多事情,真能料到就不會叫“意外”了。
還沒等到被群歐,前一場戲就出了問題,黎安連着被男主揮了十幾拳,總算把這條過了,雖然有點疼,但遠沒到受傷的程度,對方也是正經演員,而且并不是白墨公司的藝人,手下很有準頭,沒存欺侮人的心思。
真正出問題的是黎安自己撲地的畫面,道劇組準備的墊子偏薄,黎安試着摔了兩次,感覺尚可承受,便同意正式開拍,結果等他轉身一個飛撲,倒在墊子上就起不來了。
那墊子下面有塊拳頭大的石塊,不知道是清場時無意落下,還是有人故意整他,那麽大塊石頭,直接硌在肋骨上,鑽心的疼!黎安身體在墊子上蜷縮成一團,嘴裏嘶嘶的吸着氣,卻連一聲痛呼都發不出來,頭上泌出一層層冷汗,陳晨紅着眼圈沖上去,阻止其他人碰他,一邊冷靜的撥120叫車,一邊給他蓋件外套遮擋初春的寒意,然後握着他的手給他傳遞些許安全感。
直到黎安無聲的被擡走,劇組都沒有引起太大蚤動。
大家都說:陳小妹子年紀不大,處理起事情來,倒十分沉着穩重,陳晨心裏冷笑,比這血腥的她都見過了,這種程度算個屁!她相信,不管是自己還是黎安,總能踏過所有風浪,迎向遙遠的曙光。
陳晨因為氣不順把工作也給辭了,她雖然早已從白墨的公司辭職,但并沒有把白墨從微信聯系名單裏删除,黎安入院後,她連着發了二十幾張黎安受傷治療的照片過去,而白墨隔了整整兩天才打着官腔給她回了一條信息,他說:“拍攝動作戲,偶有意外發生是正常的,你如果仍然認為自己是他的私人助理,請協助他入院治療,保險公司會為他結算所有治療費用。劇組也會和你聯系,确認後續劇情補拍的具體時間,我們會密切關注他的康複情況,替我祝他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黎安在醫院裏消沉了兩天,四月中旬的藝考他已經板上釘釘的沒辦法參加,倒是論文已經改的七七八八,可以正式up給學院了。
紀越鈞、顏隆聽說他受傷也從帝都打高鐵跑了過來,“三少”見面分外眼紅,是眼睛真的紅了,沒人比他倆更清楚黎安為了這次考試付出多少心血,結果卻落得個藝考進不了場的局面。
黎安已經懶得再裝堅強,他就是沮喪的快失心瘋了,可又瘋不起來,呼吸稍加用力都疼得幾欲昏厥,更別說大吵大鬧,說話比平時還要溫柔上幾分,看見兩位同學只輕輕打了聲招呼就繼續躺在床上裝死,三人對坐無言許久,顏隆忽然道:“六月的文考你來參加吧,背了那麽多書,就當驗證一下你的智商。”
黎安緩緩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又把頭轉回去。
紀越鈞也開了竅,勸道:“你不是還有四五年的時間嗎?研究生讀兩年就畢業了,你明年還可以再考嘛,不如這回文考就當投石問路試試準頭,憑你現在的演技,明年再考還不是十拿九穩?”
這回黎安眼裏總算恢複幾分神采,轉過臉來,喃喃道:“那……你們倒是去我家幫我取一下書包啊。”他這輕聲細語的像個小奶貓撒嬌一樣,聽得彭州二人都是噗嗤一樂,“拿,今兒就給你拿去,明天一早給你送來好不好?”
“好……”黎安這一傷,不管過往再怎麽嚣張的性格,表面上真的是溫柔極了,紀越鈞一會摸摸他手,一會捏捏他臉頰,得着占便宜的機會決不放過,黎安一臉佛系微笑,不動腦亦不動氣。
謝向文本來和黎安約好,在他藝考的時候過來給他加油打氣,結果到帝都就收獲一只氣息奄奄的病號黎安,當場傻眼。
此時黎安已經出院回家卧床休養,陳晨特意下樓去接了一趟謝向文,給他簡單說了劇組意外事故的經過,然後反複提醒他,“別逗黎安笑,千萬別讓他笑!”
謝向文心說我還逗他笑?你看我能笑出來不?
“你跟韓祎說了嗎?”謝向文進門在床邊坐下。
黎安把扣立的移動筆電桌推開,看着謝向文,聲音很小,但氣勢足量的一字一字道:“他不是骨科大夫。”
謝向文無語,瞧黎安這架勢,他要敢去打小報告,估計下一秒就是原地絕交的結局。
“你這水逆都快逆到水星了吧?連我關二爺都鎮不住……”他這話是真心的,黎安卻覺着好笑,手撫在上腹肋骨處一個勁往回憋,最後還是沒憋住哈哈笑了兩聲,然後疼得倒吸幾口涼氣。
“哎呀……”謝向文一時手足無措,擰着眉頭抱怨道:“我有那麽好笑嗎?我特麽不如轉型去做諧星?”
黎安按着肋骨拼命點頭,沈騰長在中國人的笑點上,而謝向文長在他黎安的笑點上了。
六月統考之後,社招文考也開試了,黎安在家躺了兩個多月已然行動無礙,悠哉悠哉的答了兩天試卷,又讓陳晨陪同去彙合劇組補拍最後一畫。
因為他負傷,導演把最後一幕群歐戲改成了角色痛哭忏悔的劇情,黎安看了一會修訂本,說:“行,謝謝導演關照。”然後默默接過陳晨遞給他的止疼藥塞進嘴裏。
白墨隔着人群坐在導演的監控器旁,看着黎安跪坐在畫面中央痛哭,嘶啞着嗓子忏悔,他的手一直不自覺的按在肋下,估計是激烈的情緒扯動傷處依然疼痛,但臺詞和表情無可挑剔,這一幕長達十分鐘,導演喊咔的時候黎安已經虛脫的坐倒在地。
導演看向白墨,眼裏有些不忍,低聲問:“還要再來一條嗎?”
白墨沉吟數秒,緩緩搖頭,大家都松一口氣。
陳晨把黎安扶到場邊椅子裏坐下,折疊椅沒辦法調整角度,黎安窩在裏面也并沒有多舒服,只能身體前傾盡量挺直背脊,沉默着等待疼痛自己緩解下來。
燈光和道劇一件件撤下去,場內的工作人員越來越少,白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們跟前,陳晨站起身護在黎安前面,黎安卻是連頭都沒有擡起來看他一眼。
白墨沒理陳晨,自顧自拉了條椅子在黎安旁邊坐下,輕輕叫了聲黎安,又停頓片刻才道:“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嗯,講吧,反正我現在跑不了。”黎安依然低着頭,看不見什麽表情,也聽不出任何情緒。
陳晨對着白墨翻了個大白眼,從包裏拿保溫杯出來給黎安喝水。
白墨聲音顯得十分疲憊,緩緩講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剛剛畢業,很幸運的進了一家初創的影視公司,給他們當男主角拍一部喜劇短片……我的第一位老板,很年輕,只比我大幾歲,雖然他在演藝圈一直沒紅起來,但真的很有魅力,我第一眼看見他就深深的為他着迷。”他說到這裏,停了許久,似乎已經讓自己深深的沉浸在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