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白墨的另一只貓
“我每天回來擦一只,哎你別說!我現在擦出感情來了!”謝向文把自己移位到一只巨型賽羅奧特曼跟前,“這就是我今天擦過的,你看看!是不是特別清新漂亮?”
“你用什麽擦的啊?不能用水你知道嗎?要用酒精來清潔,不然那個顏色會變的!”黎安的眼睛恨不得貼到手機屏幕上去,謝向文在畫面裏只能看見他半張臉了。
謝向文大笑,安慰他:“你放心吧!你看這是什麽?”說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包酒精衛生濕巾給黎安展示,“這濕巾我用之前還擠一下呢……咱得擦的幹幹淨淨不留痕跡哈!”
黎安緩緩吸了一口氣,身體往後撤了撤,抿起嘴唇,眨眼:“那個,他們不能讓陽光直射……”
“我這常年不開窗簾。”謝向文真誠的對着攝像頭點了點頭,要不是顴骨堆得太高,就信了他是真傻。
黎安磨着後槽牙給了他一個虛僞欣慰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謝向文又是一通狂笑,然後說:“我周末休息去找你玩兒啊!”
“并不需要!”黎安眯了眯眼睛,謝向文明知道他舍不得“兒子”……這不欺侮人嘛?
謝向文并不在意,啧啧兩聲,一點兒不把自己當外人,“我又不是問你!我就跟你說一聲,我周五半夜到,機票我都買好了,去你那對付一宿,你給我安排個地方睡覺就行。”
黎安收了線,在客廳裏來回踱步,唉聲嘆氣,忽然發表感慨,“小陳,你知道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是什麽嗎?”
“呃……”盤腿坐在沙發裏,埋首鍵盤的陳晨把頭擡起來,黎安和謝向文鬥智鬥勇耍貧嘴一晚上,她全程旁聽……略做思索就遞了個梗過去:“人死了,錢沒花完?”
“是人沒死成,兒子卻一個都沒了!”黎安說完把自己給逗樂了,陳晨也跟着笑,一邊還在給白墨編撰日報,他郵件裏的黎安和現實裏的黎安相去甚遠,反正中度抑郁的診斷不作假,病情她就怎麽邪乎怎麽寫,什麽精神恍惚、語無倫次、失眠多夢掉頭發,好像已經活不起了,随時還能死一死……也不知道白墨看完會不會發噩夢。
黎安在她旁邊坐下來,抻着脖子看郵件內容,陳晨把筆電往他那邊偏過來方便他過目,黎安看得直皺眉頭,“你這都快把我寫死了……萬一他哪天突然過來,我倆就都全漏餡了。”
陳晨噘嘴吹了吹自己流海,“也對哦……我改改。”
“我來!”黎安說着,摩拳擦掌的把電腦挪自己腿上,開始噼裏啪啦敲鍵盤。一邊敲字一邊給陳晨說,“你編劇本的時候不能放下自己人設你知道嗎?就是,你要時刻記得你跟我不熟,講故事講的越表面,越可信!比如這個精神恍惚是你的判斷,但你不要直接說出來,你要讓白墨自己去判斷,比如……”
黎安偏頭思考數秒,繼續道:“比如,我早上吃完藥,隔一會兒又去吃藥,結果你一不留神我把一天的藥都吃完了……或者中午明明還沒吃飯,非得說已經吃過了。你要描述客觀事件,不要給白墨你的感受……這樣才夠逼真。”
陳晨雙眸一亮,輕輕柔柔的吐出兩個字:“牛……P……”黎安笑的有點嘚瑟,論對白墨的了解,如果他認第二,是沒有人敢認第一的!
白墨雖然要求陳晨每天交周報,但其實他也不是每天都看,一周能抽空看個一兩次,而第一次看到的就是那張中度抑郁的診斷。
黎安的情況在日報裏每況愈下,他知道韓祎來帝都了,韓祎陪了黎安一個星期,但黎安的情況并沒有什麽好轉的跡象,白墨退卻了,雖然在醫院放了狠話,但奄奄一息的,崩潰抑郁黎安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種種跡象表明,黎安已經徹底廢掉了。
白墨按着太陽穴,腦子一陣陣發昏,他深吸了兩口氣,走出自己辦公室,想要找一點新鮮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從而擺脫黎安在他心裏種下的那根刺。
他的公司創始之初就有一間分外敞亮的練舞房,前幾年黎安幾乎每天都泡在這裏蹦蹦跳跳,去年這裏重新裝修了一下,簡潔大氣,燈光排布華麗炫目,舞臺感極強。白墨推開門的時候裏邊有兩男兩女正在排練舞蹈,看見老板進來也并沒有打亂節奏,而是把每一個動作做得更加精準有力。
到一小節完全結束,少男少女們才上前打招呼,白墨微笑着和大家揚了揚手算是回應,然後朝着其中一個男孩兒叫了一聲Andy,說:“你來一下。”
Andy是個皮膚白晰面目清秀的男孩子,打眼一看就是個乖巧的模樣,氣質上和黎安有兩分相似,但五官更加深邃,嘴唇薄薄的,好看且更具殺傷力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和練跳舞有關,Andy的身高也不怎麽樣,同樣沒有突破180的趨勢,白墨能很自然的把胳膊架在對方肩膀上,态度暧昧的詢問:“晚上有安排嗎?”
Andy并沒有直接回答,他仰起臉向白墨索取親昵,白墨想要靠近,他又往後撤,始終也沒結實的親到一起,一來二去兩人都小聲笑了起來,看起來正是一對蜜裏調油的戀人。
“下班一起走,去我家吧。”白墨再次提意。
Andy身體更加靠近白墨,幾乎已經貼在一起,撒着嬌道:“哥,我不想做你的No.1,我想做你的only1。”
白墨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忽然有些倒胃口,但随即還是應了一聲好,然後低頭在Andy臉蛋上親一口,“回去練舞吧。”
Andy離開的背影在白墨眼裏和黎安的身影重疊起來,然後黎安的聲音仿佛也在他耳畔響起,“如果重新再來一次,你能對我,哪怕稍微的……好一點嗎?”
白墨去茶水間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回到辦公室,整個下午都沒什麽心思工作,打開辦公桌對面鑲嵌在牆面上的超大屏顯,上邊的屏保是黎安的相冊合集生成的幻燈片,從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年,到十八九歲的活力四射,二十歲之後的黎安光彩乍現,一個回眸一個微笑都動人心魄,什麽No1、Only1……白墨覺得有點可笑,Andy的癡心妄想可笑,而他自己不僅可笑,還很可悲。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公司裏的員工早就下班走光了,白墨把辦公室的照名燈關掉,身體攤在老板椅裏,面無表情的透過玻璃幕牆瞪視着樓下華燈璀璨的街道。
門被扣響,白墨聽見了,但懶得給出回應;很快房門還是從外面被推開,Andy像貓一樣無聲無息走到他跟前,面對白墨傾身,雙手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哥?……看什麽呢?”
白墨稍微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學着他的樣子也勾起嘴角給出一個甜蜜的笑意:“在想你。”這是黎安的标準答案,誰這麽問他,都會得到這樣的答複,明知道是假的,也讓人心裏一甜;白墨想,也許早年間,并不是每一個“在想你”都是假的。
白墨站起來,把Andy扣進懷裏。
這個男孩子太像黎安了,身高差不多,臉差不多,連唱跳功底都差不多,事實上因為是科班出身,可能比黎安還要出色一些。剛剛二十歲,這也是黎安光芒乍現綻放出驚人光彩的年紀。
但Andy顯然比黎安機靈聰慧,極會撒嬌,也更需要白墨花心思來哄他,這麽一比黎安那時候是真的傻,又傻又單純,還特別倔,可能因為性格倔強格外能忍,無論是練舞的苦,還是他在各種場合種賜予他的苦,黎安都能眼都不眨一下咽下去,甘之如饴。
想到這些時,白墨心裏會悶悶的疼,他後悔了,盡管他一直标榜自己是個從不會後悔的人。這世上有兩個人讓他後悔過,一個叫周子鶴,是他出道時的老東家,現在這個叫黎安。
白墨放任自己思緒信馬游疆的在記憶裏徜徉,全不在意Andy在做什麽,是什麽表情。男孩兒掙紮揮動的雙手碰到搖控器,背後巨屏驟然亮起,黎安相冊生成的幻燈片反射到他們眼前的玻璃幕牆上,白墨雙眼一瞬不瞬盯着幕牆上半隐半現的身影,尖削的下巴飽滿的唇,淩厲的眉眼半長的發,全是黎安被雙層玻璃虛化過的身影。Andy此時驚呼尖叫,可心底裏又有點喜歡這個調調,他喜歡白墨這種霸道激烈的風格,對方又那麽帥,還是自己的老板!
白墨獲得滿足的同時Andy也跟着打了個寒顫,然後他聽見白墨叫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子……“小安。”
Andy的臉色瞬間白下去。
他知道黎安。
黎安在公司裏是那種……“人已經不在江湖,但江湖仍在傳說。”的存在,據說曾經是白墨的頭馬,也是唯一能讓白墨失控的人。
很多人都說黎安已經瘋了,所以就算是瘋了,廢了!你還覺得他比我好?
Andy煞白着小臉緊咬牙關,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