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長征
韓祎不明白他什麽意思,眉心的川字文越發深刻,“你們把話說清楚不行嗎?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向文沉吟兩秒,心裏被他問的也有些不痛快,可黎安那些誨暗的私隐,誰又有資格替他公諸于衆呢?
最後只隐晦的道:“之前你對他的擔心都說中了,黎安……吃了很多苦,我只能說這些,韓祎,如果你心裏還不踏實,說明你根本不懂他,現在就回去吧。”
韓祎捏捏眉心,泫然欲泣,“向文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就算他不愛我,只要他不趕我走,我都願意永遠陪在他身邊的。”他說完擡起頭來,臉上浮現出些許釋然的微笑,然後邁着堅定的步伐往前走去。
謝向文站在原地,緩緩擡手抹了一把滾落到頰邊淚水,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你還讓他怎麽愛你!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還要送你一個了無牽挂!你還讓他怎麽愛你呀?”
在黎安家裏給他們開門的是陳晨,陳晨看着門口一對高挑靓麗的男女,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你們是?”
“我是韓祎。”
“我知道你是韓祎……”任誰驟然看見這麽一位神仙級大帥哥都會臉紅,陳晨也不例外,但她想問的其實不是名字,而是之于她家黎安,他們是什麽身份。如果是普通朋友,現在的黎安肯定是“恕不接待”的呀!
黎安在廚房裏沖洗草莓,出來一擡頭迎上韓祎的身影,一時間怔愣原地不知所措。
李貝見狀一把拉住陳晨的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李貝,是韓祎的助理,韓祎和黎安老師是很好的朋友,聽說黎安老師出事了,特意過來看一下!”她拉住陳晨絮叨,韓祎和她配合默契,一錯身就閃進門裏,徑直走到黎安跟前。
“我來了。”韓祎笑意和煦的望着他,琥珀色瞳仁裏閃着晶瑩的光,滿滿的都是疼愛。
黎安仍然怔怔的,手裏的草莓被韓祎接過去放在旁邊的餐桌上,直到身體被韓祎緊緊擁進懷裏,仿佛才找到些許真實感。
謝向文從電梯出來,看韓祎已經進去了,便在門口“左擁右抱”的挽地兩位女助理往外走,順手還幫他們把門帶上。
黎安家裏面積不大,只有一室一廳,韓祎難得來一趟,肯定是要二人世界一下嘛!
謝向文一進電梯趕緊把搭在兩位美女肩頭上的手臂撤下來,想不到這種時候還能享一把齊人之福……他看陳晨一臉疑惑外加不放心,安慰她道:“沒事的,這個時候一百個我們都比不上一個韓祎陪着他。”
陳晨還是覺着有些不安心,所以韓祎是誰?黎安的男朋友嗎?
兩只“電燈炮”在謝向文的帶領下戰術撤退,在小區底商找了間茶室坐下來,李貝是土生土長的浙江人,從小飲茶,還沒等謝向文和陳晨看完茶譜,已經自顧自點了一套功夫茶。
她是心裏面尴尬,想給自己手上找點事情做,這樣就算等下冷場聊不下去,她還可以自己玩兒自己的。
陳晨看李貝指如拈花,動作利落的燙杯沖茶,眼裏有幾分驚豔,她是北方人,喝茶只認茉莉花,沖一大杯晾得溫了咕咚咕咚大口灌下去提神醒腦,茶藝這種花樣只在電視上見過,看李貝玩兒的熟練就覺得十分厲害。
李貝似乎專注茶藝并不想講話,陳晨雖然滿腦子問號,也沒主動開腔,只時不時瞄一眼謝向文,滿臉都是你帶隊你先說的表情。
謝向文看這茶一時也喝不上,叫服務員又上了幾杯水和茶點,然後抿着水對陳晨說:“他倆在一起挺久了。”他倆當然指的是黎安和韓祎,“之前在《有好戲》的時候還以為你是白墨派來監視他的,他倆見面都背着你,所以你才不知道。”
陳晨挑起眉毛做了個“哦?”的口型,并沒發出聲音,謝向文看了眼李貝繼續道:“我今天就回去了,回頭黎安這邊有什麽事情你都可以告訴我,我拍戲時間不那麽緊張,随時過來都方便。”
轉而又去問李貝:“唉?你家韓老師重獲自由了嗎?”
李貝不得已放下茶具,表情有點尴尬,說:“出來的時候着急,沒提這個事情,回去看曹老師怎麽說吧……但其實我覺得,只要大家都能保持低調,不影響韓祎的工作,于老師也懶得管這些閑事。”
她後半句是對着陳晨說的,細品的話其實有些刺耳,陳晨卻仿佛并沒聽懂,只推了下眼鏡拿起杯來喝水。心裏卻是不忿的:我黎安寶這幾個月都被軟禁起來的,有個屁的高調低調。但她是謹慎慣了的性格,這些個沒用的事情能裝傻決不逞強回嗆。
謝向文和她處了兩天,知道她也不是傻子,于是咳嗽一聲接過話頭兒,對陳晨說,“其實你該留個韓祎的電話,但他家最近也是管的嚴,反正有事你找我就對了,我和韓祎一樣,都是橫飄,你找到我也就是找到他了。”
李貝面上微微澀然,趕緊拿出手機打出自己的號碼推到陳晨面前,說:“你也記一下我的電話吧,微信也是這個號,等這陣風頭過去,韓祎肯定會直接跟黎安老師聯系的,到時候就不用我們在中間參合了。”
陳晨哦了一聲拿出手機來記號碼,然後又往回撥了一下,說:“我叫陳晨,耳東陳和早晨的晨。”
李貝也重新鄭重的介紹自己道:“我叫李貝,木子裏,貝殼的貝。”
女生之間的較量十分微妙,有時是只言片語,有時就一個眼神,李貝或許覺得自己掩藏的還不錯,但顯然陳晨看出來她對黎安有那麽點不屑一顧的意思,所以陳晨也裝傻不理她,心裏的OS大約是:你家韓祎紅破天際又怎麽樣?誰巴巴的追着誰還不夠明顯嗎?
謝向文則是在暗自發誓,将來自己招助理,一定要招個男的!
黎安額頭抵在韓祎肩膀上,一味無聲落淚,幾個月來的絕望委屈一股腦湧上來,讓他幾乎瞬間就被滅頂的悲傷淹沒。
韓祎牽起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腕的紗布上輕輕摩挲,哽咽道:“你怎麽這麽傻?為什麽不跟我說?……還疼不疼?”
黎安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抑制悲痛的情緒,也說不出話來,他哭到連眼睛都睜不開。
韓祎拍着他的背,用臉頰嘴唇去碰觸他蓬松柔軟的發頂,他想着讓黎安把情緒發出來也好,自己愛着他、陪着他,就讓他把心裏的委屈都吐出來吧!
兩人就着這個姿勢在地當間站了十分鐘,韓祎怕他站久了辛苦,一曲膝将人打橫抱起來,他日常舉鐵也就做50公斤,他覺得黎安現在可能連這個數都不到。他把黎安放到卧室的床裏,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來,依然将人攬在懷中,任他伏在自己胸前落淚。
他很想問問黎安,這三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能想象到白墨軟禁黎安,最多就是逼迫黎安和他發聲關系,但如果只是這樣,黎安不會兩次選擇自盡來解脫自己。
黎安的身體尚在恢複期,哭久了整個人昏昏沉沉,韓祎覺他身體發軟,便往懷裏摟的更緊一些,黎安卻被勒的呼吸困難,忽然流着眼淚又笑出聲來,嗓音沙啞小聲抱怨:“你松開,我上不來氣了……”
他們面對面側卧在床邊,韓祎牽着他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黎安兩只眼睛腫得像桃,卻勉力撐起一條縫隙,看着韓祎的臉,一秒都舍不得錯開視線。
韓祎伸出一只手,滿是愛憐的撫上他的臉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他聲音溫柔到了骨子裏,黎安張開嘴卻只吐出一個如蚊吶的“我……”字。
他對謝向文可以毫不費力的據實以告,卻不知道為什麽,對着韓祎怎麽就說不出口呢?
這話要怎麽說?說他為了讓白墨撤訴,主動跟了曾競,然後被人家玩兒到差點死了?說真的,在他看來,痛痛快快自我了斷和死在曾競手裏,他算是很清醒的在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他又不是女人,也沒什麽貞操觀,如果不是怕得要死,怎麽可能真的想死?
但這些話對着韓祎他說不出口,他對任何人開口都不困難,唯獨韓祎,讓他覺得實在難以啓齒。
韓祎愛意濃濃的注視着他,微笑安撫道:“不想說就別說了……你和我回橫城好不好,我做飯那麽好吃……對吧?”
黎安被逗的一樂,翻過身平躺在床上,四肢伸展,漸漸放松下來,“還有五年,這五年我不能再讓白墨抓到任何把柄,只要不給他借口發作,他就拿我沒有辦法,韓祎……你有任何一段戀愛超過五年的嗎?”
韓祎連超過一年的戀愛都沒談過……但他此刻用手肘撐起腦袋,半傾起身體笑眯眯的看着黎安,篤定道:“有啊!和你的話……我能再愛五十年!”
“五十年呃……”黎安不是個對數字敏感的人,但他對五十年是有概念的,這一刻,他覺得就算自己真的死了,其實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