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聽見衛璟的聲音, 衛楚藏錢的念頭霎時間就散了個幹幹淨淨,只剩下滿心的彷徨無措。
若是被衛璟發現了自己的金葉子,豈不是會越發懷疑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裏, 衛楚緊張地回頭瞅了一眼衛璟臉上的表情。
這一瞅, 正好迎上了衛璟同樣朝他看過來的視線。
乍一跟那雙眼睛對視,衛楚頓時就慌了神。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衛璟的那雙眼睛似乎可以看得見他。
可在此之前,他确實反複檢驗過, 得出的結論就是,就算元宵會說話,衛璟的眼睛也絕對看不見。
他該是要放心的。
衛璟瞧着地上那人仍舊趴跪在地上, 甚至還就着這個姿勢……時不時地回頭看他一眼。
倒像是……倒像是……
衛璟的喉結不住滾動。
腦中一片空白間, 衛璟只得跟随着自己下意識想要完成的動作而屈起了胳膊,将手肘支在枕頭上,看了半天,才沒忍住地開口問了衛楚一句。
意識到聲音從自己的嗓子裏發出來後,衛璟登時大驚失色,可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見地上趴跪着的人驟然回過頭來,甚至還和自己對上了眼,衛璟也忍不住有些六神無主。
心驚之餘,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說什麽, 才能顯得此時的場面不那麽尴尬。
最後還是衛楚先回過神來, 意識到衛璟确實無論如何也瞧不見自己在做什麽, 心下方鎮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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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從地上爬起來,随意胡撸了一把膝蓋上的灰塵, 走過來扶着衛璟重新躺下, 溫聲關切道:“世子, 睡得好麽?我去給您倒杯水來。”
“娘子,辛苦你了。”衛璟語氣裏的溫柔倒真像那麽回事,覆着衛楚的手也不老實,悄悄摸摸地捏着他的手指尖,自己的臉卻紅得像是蒸熟了的螃蟹。
衛楚見狀不禁越發擔憂了。
司空大夫的眼光老辣,可這看診的手藝……是不是不太行啊?
否則世子怎會被他診治過之後,反倒會出現一副潮紅的病容呢。
衛楚伸手拂去衛璟額際的薄汗,只當衛璟愈加地虛弱,自是完全想象不到衛璟是被榻上這床厚重的棉被給捂出汗來的。
“世子,您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衛楚的話沒說完,就被衛璟突兀地打斷。
“娘子,在後花園裏的時候,你可是叫我‘相公’的。”
衛璟好不容易腆着臉說出了這句話,提心吊膽地怕衛楚反駁他的稱呼,忙補充道,“若是我們一直‘世子’,‘阿慈’,這樣稱呼,時間久了,母親定然會察覺出端倪來,你也不想讓母親為我們的感情而憂心吧。”
衛楚一向是個只知動手的影衛,腦子哪有鬼精鬼靈的衛小世子轉得快,被衛璟口中給他分析完的利害關系說服後,衛楚乖順地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叫道:“好的相公,我知曉了。”
說完,他也抿着嘴唇低下頭,不敢去看衛璟那雙雖瞧不見東西,卻時常透着溫暖笑意的眸子。
衛楚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衛璟身側的一天,甚至還可以大大方方地稱呼衛璟為“相公”,這種欣喜讓他無所适從,發自內心的激動讓他恨不能當場丢下衛璟,沖出卧房,一路奔至後山打上兩套死士營中用來強身健體的銀羅拳,以此來緩解自己無處釋放的意外之喜。
然而衛楚終歸還是理智的人,即便再開心,他也沒有十分明顯地表露在臉上,以至于衛璟壓根兒沒看出自家娘子對稱呼自己為“相公”的事情有半分愉悅。
但衛璟不在乎這個,他知道自家娘子待自己的好,也明白這小可憐的真誠與深情,只想着日後自己要好生對待着這容易害羞的娘子,不能辜負了人家。
聽到和自己方才在夢境中一模一樣的聲音,衛璟別提有多舒坦了,直接軟了半邊身子,連說話都沒什麽力氣:“那……我要娘子給我倒杯水喝。”
衛楚掖好被角,起身朝桌案邊走去,順腳踢了下地上的布巾,将自己心愛的金葉子給蓋住,利落地倒了杯水,回到床榻邊沿坐好。
衛璟眼睛看得真切,手上的動作卻毫無章法,先是摸到了衛楚細瘦的手指,又循着手指探向了被寬袖覆着的傷愈手臂。
“娘子,傷口還疼嗎?”
衛楚愣了一下,想了好一會兒他問的是哪一處的傷,突然記起衛璟似乎只知道自己手臂上的,并不知曉其他的部位,便搖搖頭,掀起袖子讓衛璟摸了摸只留下薄薄疤痕的手臂,“不疼,已然大好了。”
“落了疤。”
衛璟遺憾地嘆了口氣。
“只要能夠保證相公的安危,”衛楚被那只寬大溫熱的手掌握得手腕發燙,心頭也發燙,“這點傷不足以成為顧念。”
掀開的衣袖下不光是挂着新傷所留的痕跡,還有許多斑駁着的、明顯是刀刃所劃的舊痕,并不像其他的疤痕那樣凸起,只有眼睛看得見,摸卻摸不出來。
因此衛璟只能暫時按下這份想要尋本挖源的心情,對衛楚說道:“水,我只喝娘子喂的。”
這話說的……就好像之前每次倒水的時候,他都是親自伸手拿着杯子喝的一樣,但凡有一次不是自己喂進口中的嗎。
衛楚自是不會與他争辯這種事情,而是任勞任怨地将人扶坐了起來,失笑着将左手一直握着的杯子抵到衛璟唇邊,低聲道:“世……相公,喝慢些。”
許是對這種有娘子在身旁陪伴的感覺上了瘾,衛璟竟然食欲大開,不是朝衛楚要小狗糕,就是問他有沒有貓餅。
衛楚只能來來回回地從卧房裏進進出出,路過自己仍舊散在地上的金葉子們,也只得忍痛擡腿跨過去,只等衛璟睡着後,他再尋着機會撿起來。
衛璟惬意地躺在榻上,被伺候得骨頭都酥了,可他仍舊在衛楚的恐懼下肆意發散着自己的貪婪。
沒有人會甘心止步于摸手和親親。
他堂堂鎮南侯府世子,更是不可能。
衛楚百無聊賴地坐在桌案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着盤子裏的小狗糕,視線總是忍不住朝地上的金葉子瞟去。
實在不行,就拼一次,蹲下撿起來又能如何?
衛楚糾結地咬着由于撿不到金葉子,已經開始有些上火幹燥的嘴唇,郁悶地思考着對策。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聽稚秋姑姑的教導,什麽“世子妃您要主動些,世子面皮兒薄,定然不好意思主動碰你”之類的話。
所以若是想要轉移衛璟的注意力,怕是只能用一邊摸他手,一邊撿東西的方式來達成目的了。
猶豫再三,衛楚想着衛璟左右也看不見,便沒急着去撿地上的金葉子,而是抿了抿嘴唇,艱難地開了口,可還沒等他發出聲音,就聽見床榻上的衛璟虛弱地說道:
“我冷得厲害……娘子可否抱我取暖?”
聽上去可憐巴巴,大有一副衛楚若是拒絕,他便真的會凍昏過去的架勢。
衛楚的心跳倏然加速,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天,才遲鈍着點點頭:“好。”
可衛楚時刻都惦記着自己的某種特征不明顯的事,此時聽見衛璟這令人發指的要求,他雖嘴快地答應了,但同時也将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若是被發現,衛璟估計直接可以過今年的清明節了。
倘若不答應的話……
“娘子,我胳膊擡不起來,酸得厲害,連動一下都費力得不行。”衛璟見縫插針道。
衛楚心思單純,聽見衛璟這已經表露得十分明顯地保證自己不亂動的話後,竟然完全沒想到這一層意思,只心疼地走到床榻邊上,脫了鞋子盤腿坐在了自家相公的身側,給衛璟蓋好被子後,認認真真地為他捏起了肩膀。
佳人在側,衛璟即便不困,也被擅長穴道的衛楚捏得昏昏欲睡了起來,到後來,索性就真的心無雜念地阖上眼睛安睡了起來。
但就算睡着,內力深厚的衛璟警惕心也還是在的。
恍惚間,他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的人未着鞋襪,動作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然後沒走幾步路,就躬身蹲了下去。
衛璟微微眯起眼睛,望向蹲在地上的衛楚——
透過臂彎的縫隙,他看見那方才還給自己按摩的手指,正專心致志地在地上摳着什麽。
有了前車之鑒,衛璟不敢再随意發出聲音,他悄悄地擡起頭來,将衛楚指尖捏着的東西看了個仔細。
終是沒忍住地失聲笑了起來。
果真是個愛財如命的小替嫁,日後該多搞些金葉子哄得人高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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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楚藏好了私房錢,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以至于坐在矮凳上時,一時不小心地扯到了腹前的創口。
上次遇襲時所留下的劍傷雖已愈合,不過時而還是會出現些類似于撕裂般的痛感。
衛楚并不是個不耐疼的,但是他明白身體不好就會導致臉色不好,若是真的被那位司空大夫再瞧出什麽端倪來,他可真的就要露餡了。
回頭看了眼床榻上雙手交疊在身前熟睡着的衛璟,将手按在腰間絲縧上的衛楚,猶豫了一下。
即使他剛剛有偷偷地對衛璟的眼睛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核驗,可在這個場景下驗傷,也還是讓衛楚覺得有些不放心。
早在衛楚藏好金葉子的時候,衛璟就已經重新躺回到枕上裝睡了,沒想到卻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似是在……
衛璟忍不住紅了耳根。
本着不該占姑娘家便宜的理念,衛璟眯起眼睛,飛快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想着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并沒打算看清衛楚的動作。
可這一看不要緊,衛璟險些當場被這場面激得背過氣去。
衛楚背對着他坐在那張被戲命搬回來的坐榻上,鵝黃色的輕薄外衫被他胡亂地丢在榻邊,連同腰間的環佩一并放在了軟枕邊上,低着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見此情景,衛璟也就忘記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并未轉過頭去不再去看,反而還心潮澎湃地等着接下來的畫面。
肩膀瘦削,白肌冷凝,殷紅色的肚兜系帶從衣縫中翩然垂下。
似是發覺了自己的肚兜有些松散,衛楚忙伸出只手來撈起帶子。
他慣使刀劍,手自然是靈活得厲害,只需單手便可将兩根淩亂的系帶結在一起,重新縛在勁瘦纖細的腰後。
衛璟面色平靜的轉過頭來,擡起手,默不作聲地按住了自己的人中。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啊我死了
阿楚:天衣無縫
【寶子們,誇我!我今天準時發布!我可真是太厲害了,嗚嗚嗚今天不熬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