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聽見衛楚的聲音, 亭中的兩人都回過了頭。
年輕女子似是個極為驕縱跋扈的,瞧見衛楚後,臉上的表情立馬變了, 哼笑道:“你是哪個?”
衛楚沒回答她, 而是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楊安茹,溫聲道:“安茹,雖已過了立春,但天氣還是冷得厲害, 出來散步要注意保暖,多穿些。”
“安茹,她誰啊?”
楊安茹一看見衛楚那張臉, 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開心, 聽見自家嫂嫂關心自己,她緊忙從毛絨坐墊上站了起來,向衛楚示意着自己穿得并不少,然後笑道:“多謝嫂嫂,我穿得可多呢,一點都不冷。”
衛楚淡笑着點頭,作勢要走。
“嫂嫂?”年輕女子驚詫地看向楊安茹,似乎想要從她的眼神中看到否認的情緒。
“嗯, 岚岚, 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的嫂嫂, 鎮南侯府世子妃……”
說到自家嫂嫂的尊貴身份,楊安茹停頓了一下, 打算以更隆重的方式将衛楚的名號介紹出來, 沒成想卻被再次打斷。
司岚岚視線落在了衛楚的臉上, 順勢又看到了衛楚懷中的小被子,眼中嫉妒之意不減。
竟是連孩子都有了。
她在心中想着,沒想到竟直接從口中說了出來:“你們才成婚多久?怎的連孩子都有了?”
出于嫉妒,司岚岚一時有些憤憤不平,不等衛楚回答,她就又接着嘲諷道:“莫不是還沒拜天地,就已經為世子生了孩子吧?你是哪家的千金啊?”
楊安茹對她的印象一直都不怎麽樣,加之如今有着衛楚在這兒做着對比,更顯得司岚岚蠻橫不講理,出口無遮攔。
若不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他們府上的人需得給司大人幾分薄面的話,她才不要跟這種人一起玩。
“岚岚,”楊安茹自然忍受不了她對衛楚的出言不遜,皺着秀氣的眉尖,說道,“你講話還是要注意些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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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岚岚終歸對楊安茹是存着些忌憚的,聽她似有不悅,便轉了轉眼珠子,走到衛楚身前,福了福身,“妹妹這廂有禮了。”
衛楚後退半步,平靜道:“我只有安茹一個妹妹。”
“你……”司岚岚吃了癟,自是咽不下這口氣,忙朝衛楚的身後掃了兩眼,發現并無随從,更無衛璟的身影,便笑嘻嘻道,“聽安茹說,世子妃與世子剛成婚不久,怎的世子竟會讓世子妃一個人出來,在這冷清的後花園中閑逛呢?”
衛楚淡淡開口:“冷清嗎,不知盧阜城的司家是否堪比皇家別院呢。”
盧阜司家,他曾去過的,雖地處邊陲,但這位司大人可謂是絲毫沒有虧待自己,仗着天高皇帝遠,将中飽私囊的財富盡數砸在了府中設施上。
若是認真論起,便是連忠勇侯府的花園,都未必及得上司家的後園。
司岚岚長年待在距離北境極近的盧阜城,雖是司大人用金銀財寶給養出來的,但眼界終歸是比不得自幼長在京城中的楊安茹之萬一,說起話來絲毫不考慮自家父親的仕途,只顧着自己開心。
“那是自然……”
司岚岚剛要開始吹噓,就被楊安茹拉住手臂,往下按了按,示意她不要再多話。
若是關于顏面上的事情,楊安茹并不想要插手,相反,她十分樂意看到自家嫂嫂将那愚蠢的司岚岚怼到啞口無言的場面。
只是她突然想到,衛楚出身忠勇侯府,而忠勇侯達奚騰生平最恨的便是貪官污吏,若是被他得知了盧阜城的司江海如此屍位素餐,貪贓枉法,定然是無論如何也會從北境的戰場上抽身出來,提劍就沖去盧阜城将司江海先斬後奏。
近幾年來,父親與司江海的關系極為密切,政見上也十分契合,她不僅不能給父親添麻煩,還要為他解憂。
而這個司岚岚,就是目前最大的憂患。
司岚岚被楊安茹一攔,雖然明白自己不慎說錯了話,但咽下狂言之餘,還是因為楊安茹對衛楚隐隐流露出來的畏懼而越發暴跳如雷,“新婚哎,我也沒瞧見世子有多在意你啊,莫不是因為先有了孩子,才硬是攀上了世子?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告訴你,你雖為鎮南侯府世子妃,但我可是堂堂盧阜司家……”
衛楚攏緊包着元宵們的被子,還未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道熟悉的溫暖聲線:“區區一個司家,也敢自稱堂堂?”
楊安茹看向身後,喜道:“五哥哥!”
衛楚回過頭,就見衛璟坐在輪椅上,身上披着黑狐毛大氅,手中還拿着一件白的,身後站着周身彌漫着壓抑氣場的戲命。
這是自從昨晚衛璟毫無征兆地親了他之後,衛楚第一次與衛璟見面。
想起兩人呼吸交融的畫面,饒是素來鎮定自若的衛楚也忍不住紅了耳尖。
再想起自己将衛璟一巴掌推倒在地上的場景,衛楚恨不能當場刨開景亭一旁那凍住的湖水,然後一頭跳到裏面去。
“娘子,”緩過神來的衛楚正要叫“世子”,卻被衛璟的這句“娘子”驚住,回過神來時,發現手已經被戲命推過來的衛璟握住,順勢還輕輕揉了揉,“大清早的,你這是跑去哪裏了?”
衛璟捏着那微涼的指尖不肯放開,說着,還變本加厲地将衛楚的手塞到了自己覆在膝蓋上的暖被下面。
明白衛璟許是為了維護侯府的顏面,所以才這般稱呼自己,衛楚自然沒有不遵從的道理。
他抿了下嘴唇,伸手給衛璟掖了掖衣角,回答道:“相公,我去遛……”
衛楚的心性一向平和,可今日不知怎的,面對這來勢洶洶的司岚岚,他突然很想說些解氣的話,到嘴邊的“狗崽子”頓時換成了另一句話,“……孩子了。”
衛璟震驚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哪來的孩子?
衛楚擔心他下意識問出這句話,緊忙單手調轉衛璟的輪椅,連畏懼戲命的心思都顧不得,溫聲對衛璟道:“相公,我們回去吧,我還想再歇息一會兒呢,你陪我好不好?”
衛璟從未聽過這種話,乍然聽見從衛楚的口中說出來,他不禁又驚又羞,雖然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臉紅實在是有些沒出息,但……當真是控制不住。
司岚岚死死盯着衛璟的那張臉不肯移開視線,心中怒氣橫生,見衛楚馬上就要将人推走了,她立馬急了,“世子!我……”
“走吧娘子。”衛璟從衛楚的懷中接過小被子,對司岚岚的呼喊充耳不聞,摸出被子裏狗屁股的形狀後,甚至還伸出手指逗了逗被子裏伸出腦袋的小元宵。
衛楚“嗯”了一聲,穩穩推着輪椅,一家五口迅速離開了花園。
司岚岚被跟在他們後面的戲命回過頭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周身都打起了哆嗦。
******
鑒于清沐閣前幾日的再度被襲,如今的衛璟已經不再被浮陽長公主允許随意離開卧房了。
到了該去司空大夫的院內診脈治療的日子,盡是由戲命親自去司空大夫的院裏,将人接到清沐閣中,而世子爺只需要躺在床榻上,便可以悠然自得地享受治療。
衛楚的所有警惕心都在衛璟的面前消失殆盡,他雙手拄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衛璟手背上的細長銀針,眉尖一直蹙着,仿佛那針什麽時候從衛璟的手上拔下來,他才會什麽時候舒展出笑意。
藥香彌漫,衛璟惬意地阖上了眼睛,并未看到微微噤着鼻子、不願多聞的自家世子妃。
司空大夫默不作聲地打量了一下坐在床榻邊矮凳上的人。
除去給世子診治之外,他向來都沉浸在自己的院子裏,陪着那些草藥度日,鮮少見到侯府中的女眷,便是連見到浮陽長公主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
更別提這新嫁入府中的世子妃。
不過那日在席間的時候,确實在匆忙之間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便着實有被驚豔到,不禁暗嘆這忠勇侯屬實有福氣,世代忠良,還得了這麽個傾城如玉的女兒,實是羨煞旁人。
突然,司空大夫的視線一頓,伸手撚起了胡須,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雖着女裝,可根據他幾十年的行醫經驗來看,這仔細瞧上去,他面前的這位世子妃就不像是個純粹的姑娘家。
聽說達奚家的人生得都極為高大魁梧,即便是女子也較尋常的姑娘要高上不少,所以光看身量,并不能一概而論。
司空大夫常年為侯府中的女眷看診,即便是浮陽長公主的病症也是由他一手負責,因此見到世子妃的面色蒼白,身形消瘦,也就忍不住地開口問了一句:“世子妃的癸水如何?”
癸水?
衛楚怔了一下,并未立刻回答。
因為從司空大夫的語氣中可以得知,這癸水好像并非什麽稀奇罕見的事情,若是他随意回應,卻說錯了,這麽久以來的工夫就全白費了。
倒不如不吭聲,這樣就算是司空大夫覺得他是個傻子,也比謊言被戳破來得理想得多。
衛璟仰面躺在枕上,甫一沒聽見衛楚的回答,只當是姑娘家覺得害羞。
可能瞧見衛楚眼神的司空大人卻另有見解。
那雙眼睛裏所流露出來的情緒,并非尋常女子聽見這個問題時,下意識有的害羞,反倒像是……茫然?
似是沒有明白癸水的意思?
司空大夫面露歉意地道了句,“老夫唐突了,還望世子妃海涵,只是瞧着世子妃的臉色略差,擔心您的癸水不正常。”
衛璟替自家娘子解圍道:“司空大夫,我娘子怕羞,您還是莫要再問了。”
有了衛璟這句無形中對他的肯定,衛楚也有了些底氣,他點點頭,輕聲道:“無妨,我的……癸水,正常的。”
“那便好,那便好。”
司空大夫轉了轉衛璟臂上的銀針,眼神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衛楚抿抿嘴唇,不敢再讓自己的視線與他發生交彙。
***
診療過後,衛璟的眼睛被司空大夫覆上了摻着藥液的布巾,雙手搭在被子外面,平躺在榻上安睡。
衛楚守了一會兒,見人睡得熟,便想着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這段日子他攢了不少金葉子,無論是大年夜那晚,還是長公主殿下閑來無事的賞賜,都被他盡數捏在手中舍不得花,只覺得需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才是。
後山是不可能了,可他除了這卧房之外并無其他去處,要不……就藏在床榻下面?
也方便拿取。
衛楚慢吞吞地趴跪在地上,整個人背對着衛璟的方向撅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撥弄着床欄下的木板。
到底是鎮南侯府,連塊兒板子都如此結實。
衛楚沉浸在藏金葉子的喜悅中,連聽力都變得差了不少,只惦記着将那板子完好無損地摳下來,再将用布巾包好的金葉子塞進去。
半夢半醒間,衛璟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還當是進了賊,結果一睜眼,就瞧見了這令人心潮澎湃的視覺沖擊。
險些一口口水嗆到嗓子裏。
衛璟通紅着一張臉,趕忙重新躺好在枕頭上,緊緊閉起眼睛,暗自調整着變得急促起來的呼吸,半天,才再次睜開眼睛,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聲音懶洋洋:“娘子,你在做什麽?”
衛楚沒想到衛璟會醒來,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聲與自己說話,更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叫自己娘子。
羞赧慌亂之餘,衛楚藏在布巾裏的金葉子瞬間散開,噼裏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誰說我不好意思主動
楚楚:他可太好意思了好麽
【寶子們,大家一定要注意身體啊,我昨天好像是中毒了媽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整個人都麻了,千萬要多鍛煉,注意身體呀!!!muamua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