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恩蕭一腳踹翻凱茜。
大胡子随之攻來,謝知行掄着鏈子一下套住他,拽翻在地:“行了,你這身手還差了點。”
恩蕭手上被刀片劃了一下,鮮血絲絲滲出。他抽紙慢慢擦着,看着凱茜,說:“這可不太聰明,謀殺要沉得住氣。”
“我跟你沒什麽好講的!”凱茜啐一口,“你們編號A都是福音的走狗!垃圾!我埋伏已久,今天我殺不了你,以後自然有人替我把你千刀萬剮!恩蕭,你身上可不止怕鳥這一個秘密,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的。”
謝知行聽得這話,拉着鎖鏈的手松了松。
“鳥兒是你放的?”恩蕭問。
凱茜冷笑:“虧你還是執行官,居然連鳥兒都怕。我們辛辛苦苦馴養了那麽多只雄鷹都沒殺了你,算你命大!”她瞪向謝知行,“還有你!我原以為你算是有點血性,他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替他賣命?”
謝知行眸光發冷,燈光之下眉峰銳利如刃。
他确實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看到鷹群,第一反應其實是無動于衷的。只是他偶爾在羽毛的間隙裏,瞥見了那雙發紅濕潤的眼睛,那是一雙赴死的,壯烈的眼睛。恩蕭就像熱血四濺之中,養着的一朵妖冶玫瑰。
“你恨他嗎,謝知行?”凱茜連連發問,嘴角帶笑,“你肯定恨他,我知道。你原本是一個健全的人,你想想你為什麽會成為編號G,為什麽被關在筒子樓底下暗無天日?都是因為他!如果沒有他們編號A的默許,誰能搞這種基因實驗?他們教你接受命運,告訴你你是怪物,然後你聽之任之,活成了他們手裏的玩物。”凱茜瞥向恩蕭,說,“其實你想想,到底誰才是怪物?”
凱茜繼續看着謝知行道:“這個世界是編號A手上的一盤棋,你我都是棋子。就這樣你還跟着他,為什麽?”
謝知行濃眉輕擰。那一瞬凱茜心裏靈光一閃,微眯的眼睛裏閃現着狡黠的光:“難道你對他……”
“我對他什麽?”謝知行說。
凱茜嘴角滲血,她卻桀桀笑起來:“我一早瞧見了你們在複樂園裏那些事,你明明有的是機會下手,你卻沒動,今天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了。你以為恩蕭真的會對你柔情?到頭來還不是被反将一軍。你就是個瘋子,不,你是個蠢貨,你遲早生不如死。”
凱茜的話說得不明了,卻仿佛一束微光照進了薄霧。不知是誰霧裏看花,濕漉漉的看不明朗,卻聞得芬芳。
謝知行突然掐起凱茜的臉頰,說:“你以為你很懂嗎?”
“現在了結了我,你就永遠是個懦夫!”凱茜說。
謝知行面上掠過狠戾,一手掐住凱茜的脖子。大胡子瞬時撲過來:“別碰她。”
恩蕭抽搶指着大胡子腦袋,把人制在原地:“城防所不是撒野的地方。”
他對通訊儀道:“林默,收押犯人。”
“是,長官。”林默道。
林默帶着人下去,凱茜一路咒罵。大胡子一聲不吭,面色漲紅,那眼神緊鎖在恩蕭身上,是恨得狠了。
辦公室裏一通混亂,謝知行扶起倒地的椅子,垂頭坐着,頸間的監測儀緩慢而有節奏地閃動,一如他心緒起伏。
恩蕭包紮了手掌,收起紗布便往外走。
謝知行擡眸,視線刺向恩蕭背影,眼裏風雲湧動。
他想凱茜的話都是胡說八道,卻沒注意到自己頸間跳動的紅光愈發明快起來。
房間裏猝不及防地回想起警報的滴滴聲,恩蕭突然站住腳步,冷眼一瞥,說:“謝知行,管好你自己。”
“凱茜的話你信了?”謝知行道。
恩蕭:“什麽話?”
謝知行:“她說我對你動了心思。”
恩蕭緩緩回頭,見謝知行慢慢咧開嘴角,露出利齒:“我是對你動了心思……”他身子猛地往前一壓,一拳捶上椅子扶手,“殺你毀你的心思。”
他們鼻尖湊近,熱氣相擾,謝知行眼裏的熊熊火光燃燒着恩蕭。
誰料恩蕭斂眸遮住火光,擡手碰了一下監測儀,說:“有心思不夠,還得看本事。”
“滴”一聲,謝知行中了一針鎮靜劑。
凱茜被縛于椅子上,鋼圈鎖住頸部與四肢,她看着林默笑了笑:“小哥哥,你跟着恩蕭多久了?”
林默眼光拂過她,AI眼鏡一閃,凱茜凳子旁伸出一只機械手臂,捏着一根粗針,直抵凱茜動脈。
凱茜冷笑:“林默,你知道恩蕭為什麽會選派你做副官?”
林默不為所動,問:“你們怎麽追蹤埋伏長官的?”
“那可要謝謝你們長官身邊的好狗。”凱茜說,“我們給他的東西他可一直揣着呢。”
林默:“什麽東西?”
凱茜笑了笑:“他讓我們給他做的通行證啊。不過他聰明,已經毀了。”
林默蹙眉,暗忖這謝知行果然事多。他又問:“哪來的鳥兒?”
凱茜岔開話題:“你還在找人嗎林默?”
林默神情微變,他是在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找了很多年都沒找到。
他穩住心神,操控鋼針往凱茜脖頸湊了湊。
鋼針紮出血來,凱茜咬牙說:“鳥是我自己養的。複樂園嘛,只要你想,沒有拿不到的東西。”
“誰養的,誰馴的?”
“我。”凱茜說。
“那隔壁那個大胡子呢?”
“不關他的事兒。”
林默冷哼,一揮手,凱茜面前出現一副畫面,正是大胡子在隔壁受刑的畫面。大胡子面色鐵青,頸間鮮血汩汩流下,一把鈍刀正慢慢磨蹭,霍開皮肉,小機械手臂不斷挑弄神經。
凱茜:“我養我馴!主謀是我,放了他!”
林默關閉畫面:“鳥兒關在哪?”
凱茜呼吸沉重,慢慢吞下唾沫,眼神恨恨:“混在山茶花家裏……我們自己的鳥,聽哨音會出來。”
山茶花家裏群鳥聚集,數量之多,恐怕連A003自己都數不清,混幾只進去難以察覺。林默繼續道:“為什麽意圖謀殺長官?”
凱茜卻突然笑一聲,道:“因為他該死。想知道為什麽,你讓他本人過來,我親自跟他說。”
鋼針刺進血管,凱茜只覺有液體汩汩擠入血管,那些小機器人附着在血管壁上,撐得血管腫脹。
她痙攣起來,再這樣下去,血管壁爆炸,她會死。然而林默并不想讓她死,撐到極限,又退出來加以放松修補,然後再繼續……
凱茜咯出一口血,疼痛道:“你讓恩蕭……那個混蛋,自己過來……
“怎麽,還怕我對他不利?”她呼吸急促,斷斷續續道,“你們這手段……是人嗎?這都不敢過來,我……瞧不起他……呸!”
林默耳邊通訊儀閃爍,恩蕭通過監控瞧着審訊室。他說:“你出去,我來。”
恩蕭進來時凱茜臉色煞白,血落滿刑椅。
林默出去,恩蕭随手撤去刑罰。他走過去,居高臨下看着凱茜,說:“你有什麽要說的?”
凱茜胸膛劇烈起伏着,一張嘴,滿口牙齒染紅:“你記不記得十七年前那場喪屍潮……你們總共殺了多少人?”
恩蕭說:“53663人。”他頓了頓,“并非人,而是喪屍。”
凱茜掙紮着冷笑:“城邦總共不過十幾萬人,讓你們殺了三分之一。這裏邊,有多少是真的喪屍,有多少還是人?”
恩蕭漠然:“即便沒有顯現喪屍形态,經檢測已感染的也是喪屍,一律擊殺。”
凱茜:“可你們從來沒公布過檢測的标準和實驗室外流藥物的作用靶點,我怎麽知道誰是真正感染的?”
恩蕭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我們濫殺?”
“難道不是嗎?”凱茜嗤笑,“你們實驗室截斷了外流藥品,不存在藥物感染。而我媽媽,我每天二十四小時陪着她,我敢保證,她絕對沒有被喪屍咬過。”她咬牙,說,“你說,難道還有別的感染途徑?”
恩蕭不語,那湛藍色的眼眸輕微晃了一下。除了藥物注射和被喪屍咬以外,沒有別的途徑,他确定。
“我記得那天天很晴朗,是城邦難得的豔陽天啊。”凱茜說,“陽光很暖,我媽媽的血濺在我臉上,更暖,更燙……”
恩蕭語氣一冷:“你想說什麽?”
“那天,她牽着我,前面有一個白發男人,胸前有一朵山茶花……”凱茜咳嗽兩聲,道,“媽媽跪着跟他說,她沒有被感染,讓他別殺她。當時和我們一起逃亡的還有一撥人,他們看媽媽帶着孩子,所以一路保護我們。中途有人被咬了,我知道,她雖幾次險象環生,但絕對沒有被感染,絕對沒有。
“然後那個男人招了招手讓她過去,說你沒有被感染,沒事了,你過來吧。我以為他要放媽媽進安全區,結果……”
她頓了頓,“結果她滿心歡喜,不停地磕頭說謝謝,她帶着我過去,那個男人沖着她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後,一刀刺穿她的胸膛。”
凱茜面色冷冷,說得不帶情緒,仿佛只是機械地複述。突然,她擡眸看向恩蕭,說:“當時他身邊有個小男孩,我看得出來,大家都尊重他,會聽他的話,可是他一言不發。
“我媽死後,那個男人讓小男孩處理屍體。那個小男孩把我媽媽的屍體拖走扔到城牆下,當我的面,喂了喪屍……那男人很高興,愛撫了他的腦袋,說真是他的乖兒子……
“是你吧恩蕭?”凱茜聲音猛然銳利起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你這張臉!為了句獎勵,你殺了我母親!你不是人,你合該千刀萬剮,你該下地獄!”
這句句抽在恩蕭耳邊,他仿佛被往事壓得透不過氣,神色一瞬恍惚。
凱茜趁此抽起他腰間佩刀,發力直插他胸口!
恩蕭眼裏刀光閃過,那電光火石的一瞬,他卻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