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翻羽調綠腰(一)
冉祈在新學校的生活總體來說還算舒服,有徐星語這個嘴巴停不下來的開心果,生活怎麽都不算無聊,平日裏蘇佳葉也是她很上心,照顧她無微不至。
只是有兩件事讓冉祈很頭疼。
一件事是在四月底即将到來的月考,另一件事就是五月初的校園運動會。
冉祈很明白自己是要去參加藝考的,所以成績上也沒有太擔心,只是不太習慣一中這樣每個月都要考試的傳統。
至于運動會,那可是冉祈現在最最最最頭疼的點了。
周四下午的體育課,冉祈和徐星語一起去換了運動服,把頭發紮起來,剛跑到操場上,體育老師就吹了哨令集合。
果然…是八百米…
冉祈捂着頭,悶着臉,跟着大部隊跑到了賽道上,大概沒有哪個女生會不痛恨這項運動吧,因為要跑八百米,就連本來最輕松的體育課都不能再滑水了。
同一個賽道上的徐星語也并沒有比冉祈輕松多少,她是跑短跑的,每次跑完八百米比冉祈都虛脫得厲害。
已經是初春的天氣,女孩們只穿着單薄的長袖運動衣,剛剛發育的身體像抽了枝的柳條,冉祈是極瘦弱的那種,修長的身體包裹在運動服裏,一走上跑道就收到了一大群圍觀男生的起哄聲。
顧雲起原本靠在單杠上正在和向威說話,聽到跑道那裏的喧鬧聲,轉過臉去看,就看到女孩捂着臉一副“趕鴨子上架”馬上就要死的表情。
她站在賽道上的表情太過于英勇,以至于顧雲起遠遠地看着,都覺得十分有意思。
算算日子,她轉來一中已經快要一個月了,兩個人的交流僅限于“你好”、“讓一讓”或者“謝謝”。
這個叫做冉祈的姑娘,身體力行地诠釋着不想和他打交道的樣子。
“起哥,李卓然那邊的獎金已經結了,下個賽段的pk他問你還要去嗎?”向威話問到一半,才發現顧雲起并沒有在看自己:“你看什麽呢?”
顧雲起從跑道上的女孩身上收回目光,靠着單杠,平淡道:“反正有的是時間,李卓然那裏獎金的分紅給的最高,幹嘛不去?”
向威把頭也湊過去,看到了一群穿運動服的女孩,着實也不知道顧雲起剛剛在看什麽,但是确實是被其中氣質獨特的女孩吸引:“嗨呀,別的不說,咱班這個新班花那是真漂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絕了。”
顧雲起沒看向威,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掃了兩眼。
向威撐着下巴,目光還是停留在那個女孩的身上,想了想說:“她應該是從蘇州轉過來的吧,她原來的學校在蘇州當地也是數一數二的,所以…她到底為什麽…”
顧雲起沒聽完向威的話,把手機往校服口袋裏一放,轉身就走。
向威還沒反應過來,只能追着問:“你幹嘛去?”
顧雲起轉過頭,少年嚣張的眉眼在日光下顯得格外耀眼:“睡覺,昨天打單子通宵了,幹嘛,你要一起嗎?”
向威一陣惡寒,心想我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操場那裏的女孩子們猶如馬上要奔赴刑場那般痛苦,冉祈站在賽道上,那邊的體育老師已經遠遠地準備按下秒表。
那一瞬間冉祈覺得自己哪哪都不好了,一會覺着自己褲子繩子沒拉緊,一會覺得頭發皮筋少紮了一圈,一會看看球鞋想要重新系鞋帶。
但是這一切都還沒來得及,體育老師的哨聲就吹響了。
一大群的女生就像千萬只羊駝沖出了起跑線,冉祈只能認命地跟着大部隊開始跑起來。
行吧,跑就跑吧,反正我又不去參加運動會,就算跑個六七分鐘也不能怪我。
冉大小姐在除了琴技以外的事情上,一向不喜歡逞兇鬥狠,甘願做一個廢柴。
大概是冉祈這樣的想法太過廢物了一些,在第一圈跑完之後,她喘着氣想要停下來面不改色地步行走完最後一圈的時候,離她最近的徐星語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被徐星語踩到鞋帶的冉祈也應聲倒下,冉祈很明顯地感覺到腳踝處力道的錯開。
徐星語應該是踩到了小石子然後重心沒有穩住,但是她畢竟是練短跑的,在地上面不改色地像個小肉球似地滾了半圈,才發現自己毫發無損。
徐星語難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火辣辣的胳膊肘,确認了三遍才發現自己真的毫發無損,連油皮都沒有蹭破。
倒是被她牽連的冉祈,捂着腳踝蹲在原地,徐星語立刻來了精神,跳起來報告:“老師!冉祈摔倒了!我陪她去醫務室!”
蹲在地上的冉祈:“……”您逃避剩下一圈的方式還可以更明顯一點嗎?
最後的結果是體育老師很無語的走過來,看着站在跑道上滾了半圈屁事沒有活寶徐星語,以及蹲在地上嬌嬌弱弱的女生,揮手放行。
徐星語立刻扶冉祈起來去醫務室。
冉祈來一中快要一個月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去醫務室,那是一個在校園的角落裏的小房子,周圍是陰涼的樹蔭和滿目的綠意盎然。
只是在徐星語扶着一瘸一拐的冉祈走進醫務室的時候,屋子裏沒有人。
徐星語扶着冉祈在門口的一張床上坐下,然後熟門熟路地對她說:“邢老師肯定在隔壁澆花!冉冉你坐在這裏等等!我去叫她!”
小活寶還真是個短跑健将,一溜煙地就跑沒了,冉祈于是只能很無聊地坐在床上,靠着牆邊,等待着徐星語。
春日的風吹過醫務室的門,帶起窸窣的聲響,冉祈被那聲音吸引住目光,看到醫務室那裏還有個小隔間,那隔間的門沒有關好,被風吹起,敲擊着鎖,發出輕響。
那聲音有些煩人,好在那隔間離床不遠,冉祈起身,走了兩步,手碰到了門把手。
那門縫裏,很清楚地能看到一個睡眼朦胧的少年。
顧雲起看樣子是剛剛睡醒,皺着眉頭,心情十分不爽地看着門外的冉祈。
那兩只睡意盎然的眼睛都仿佛在質問她:為什麽吵醒老子?
冉祈:“……”關我屁事…
但是顧校霸真的是十分的不講道理,少年擰巴起眉間好看的眉頭,神色裏帶着些不耐和倦怠:“你很吵…”
冉祈很想告訴他是門吵醒的他,但是介于顧校霸一向很不好惹的性格,只能服軟道:“打…打擾了…”
連忙伸手想把門關好,讓顧校霸睡個好覺。
但是下一秒,少年撐着下巴打了個哈欠,看了她一眼,開口道:“過來。”
冉祈愣了一下,有些遲疑道:“幹…幹嘛?”
睡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被吵醒的顧校霸的手遮在眼前,一副“不想多言不服從就等死”的樣子,理直氣壯地說道:“你把我吵醒了——過來幫我把窗簾拉好。”
冉祈擡頭看去,确實看到了小隔間裏拉了一半的窗簾,陽光穿過窗戶,肆無忌憚地照耀在了男孩的臉上——難怪他沒睡好。
冉祈現在覺得自己是自找的,到底為什麽這麽閑蹦下床來關這扇門,但是雖然一直在腹诽,她還是乖乖地走過去幫校霸哥哥拉上了窗簾。
她的腳踝還是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她下意識地讓自己看起來走得平穩一點,不想被顧雲起發現傷勢。
常年打籃球受傷的顧雲起幾乎是一瞬間就發現了女孩走路的不正常,所以當冉祈拉完窗簾轉過身,想要飛快地關上門和顧校霸“塞呦哪啦”的時候,發現顧雲起就坐在自己身後。
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起身,兩條大長腿支在床邊,身體靠着床杆,歪着頭看着她。
他還是那副輕皺着眉頭,眼神倦怠的樣子,冉祈不太明白地看着自己身後突然出現的少年:“你幹嘛?”
少年睜開眼,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壞樣子,他的胳膊撐在床頭,托着腦袋,道:“唔…冉祈,你可算是落在我手裏了…”
這是要算帳的意思呀…
冉祈被他這麽一說,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心裏仔細盤算着自己都對校霸哥哥做了什麽,不盤算不得了,一盤算吓一跳…
校霸哥哥在酒吧門口救了她,她回身就罵了人家一句“狗東西…”;校霸哥哥在全班同學面前給她解圍,讓她“放學別走”她轉頭就跑路了;校霸哥哥請她看電影送她回家,她說自己是人家的小姑奶奶…
冉祈:“……”
就在冉祈在計算徐星語回來的時間,以及她和徐星語兩個人能不能打得過一個顧雲起的時候,少年帶着惺忪睡意的笑聲低低地響起,冉祈垂下眼看向他。
顧雲起像是真的被她如臨大敵的眼神娛樂到了,肩膀一聳一聳地笑得很是快樂。
“喂,冉祈,你很怕我?”
少年話音還沒來落,就湊到了女孩的臉邊,歪着頭像是發現了什麽極其有趣的玩具:“怕我你還敢天天跑路?”
哪有天天跑路…最多算是躲着他吧…
冉祈認命地擡起眼,小聲嘀咕道:“我沒有跑路…”
顧雲起看着女孩那副子憤憤不平的小表情,勾起唇角,了然地點點頭:“唔…那我們是不是該算算賬了?”
冉祈垂下頭,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表情:“對不起。”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又輕描淡寫。
好敷衍的一個“對不起”。
顧雲起不甚在意地起身,身子略過了冉祈,然後平靜地和她對視了一眼,開口道:“坐下。”
冉祈愣了一下,連身體都有些抗拒的靠後,警覺道:“幹嘛?”
少年邁着大長腿,走去門口的小藥車上拿來了瓶瓶罐罐,回來時看到女孩依舊懵懵地站在原地,皺起了眉:“邢老師去校門口拿快遞了,還有十分鐘這節課就下了,你确定要等她?”
徐星語到現在都沒回來,冉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發現确實如他所言還有十分鐘這節體育課就要下了,下節課是一個人黑臉閻王的化學課,遲到了就要站在教室後面上課,冉祈一下子也有些遲疑。
顧雲起拿了冷敷貼過來,皺起眉頭看着女孩發愣的樣子,垂着的眼睛也有些不耐:“我不會吃了你,你用不着這幅苦大仇深的樣子。”
冉祈:“……”
冉祈最終還是在床上坐下了,她脫了球鞋,把襪子也褪下來,才發現自己扭到的地方已經紅腫的厲害。
顧雲起把冷敷貼貼在她的傷口,然後才開口嘲諷道:“都快腫成包子了,叫你坐下還寧死不屈,你屬牛的?”
冉祈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是牛…”
顧雲起停下找藥的手,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有些無奈地起身,走過來拿了一管扶他林就敲在了小姑娘的腦門上:“因為犟。”
少年把扶他林軟膏的盒子拆開,擰開蓋口,遞給冉祈:“自己揉,會揉的吧?”
冉祈接過軟膏,小心翼翼地揭開冰敷貼,擠出一點塗在紅腫的腳踝,然後伸出手掌開始搓揉。
顧雲起皺着眉頭看着她曲起白淨修長的指節,蘸着黃色的一小團膏體,在紅腫的地方輕輕搓揉着…
啧啧啧,特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省藥膏,在顧雲起眼裏她擠了個屁大一點的藥膏團,然後那手勁小的,跟耗子似的。
顧雲起皺起眉頭有些惡毒的想,這姑娘是多用點勁會心脈俱損嗎?力氣都舍不得用?照她這個力度,八百年也好不了。
顧雲起皺眉看了一會,終于在她準備擠第二團藥膏的時候,從她手裏拿過軟膏,拂開她的手,擠了一大團的膏體在她的腳踝上,瞬間女孩整個白皙清秀的腳踝上都是那股子黃色藥膏。
冉祈有些皺眉地嫌棄:“這麽多啊…”
顧雲起卻是突然托起她的腳,少年的大掌覆住了那塊紅腫的突起,然後大力地搓揉起來。
除了手掌的力道,他還嗤笑道:“擠飯米粒大那麽一小團,揉的力道跟小貓似的,人人都跟你一樣的話,那以後扭傷就可以一輩子坐輪椅了。”
少年皺着眉頭擡起眼,看了一眼她:“你每天吃飯嗎,小雞啄米?”
冉祈:“……”媽的又開始了,這個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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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想殺人,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