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件男士黑襯衫
溫曉沐覺得今天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家裏來了個世界第一大“稀客”——溫曉清!
照理說,就她們兩人過去互不來往互看不順眼的關系,溫曉清突然來到家裏,真的是件特別奇怪的事情。
她打量着這位和她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姐姐, 第六感直接告訴她,溫曉清今天突然登門造訪肯定又憋了什麽壞。
于是她不太歡迎地問了句:“你來幹嘛?”
溫曉清冷着臉,懶得跟她說話,直接撞開了她的肩膀,朝屋裏走了進去。
溫曉沐無語了,回頭問溫曉清:“這可是我的家,你這樣橫沖直撞的,禮貌嗎??”
溫曉清仿佛沒聽見似的,徑直走進了客廳,連鞋都沒有換,走到了沙發邊停下,滿身戾氣地站在那兒,一臉不善地看着喬科洋。
喬科洋大概猜到了她得來意,在來曉沐這裏之前,他就接到了溫曉清的電話,和她發生了幾句争執。
他只當她是在耍脾氣,沒跟她計較,也盡量忍着。
但是沒料到,溫曉清會跟蹤他到了這裏。
喬科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耐心勸道:“曉清,咱們有話單獨去外頭心平氣和的說不行嗎?”
溫曉清氣得笑出一聲,不知怎得,還掉下了一顆眼淚。
溫曉沐呆呆地看着她得臉,她還是第一次瞧見溫曉清哭,太神奇了,到底怎麽回事?
“咱們還有什麽話好說?”溫曉清諷刺地笑着,擡手優雅地抹掉了眼角的濕潤:“你都一點不念舊情地要讓我尊嚴盡失了,我們還有必要說什麽嗎?”
喬科洋愧疚地低了低頭,調整了兩秒,又擡頭看向溫曉清,為難道:“的确是我辜負了你得一片好心,但是曉清,我們确實不合适。我也沒辦法答應你那個無理的要求。”
溫曉清這次幹脆笑出了聲,不過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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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替你着想得人你覺得不合适。”她擡手指向一旁的溫曉沐:“這個心思壓根沒在你心上得人,你倒覺得是個寶貝是嗎?”
“............”溫曉沐眉頭一皺,最讨厭被別人拿手指着自己了。
她推開溫曉清的手,往後退了一步遠離他們,提醒道:“你們說你們的,扯我幹什麽?”
科洋回頭看曉沐一眼,頓了頓,又問溫曉清:“你今天找到這裏來到底是什麽事?如果只是想出出氣,朝我一個人來就行了,曉沐什麽都不知道,也跟她沒關系。”
溫曉清自嘲地笑着:“要是沒有她,我也不至于像今天這麽難堪這麽丢人!”
“喂!”溫曉沐道:“你丢人關我什麽事?”
溫曉清今天壓根都不搭理她,只是問喬科洋:“你到底為什麽會喜歡她啊?你能說說嗎?”
科洋無言了數秒。
回頭看一眼一頭問號的溫曉沐,又看向黑着臉得溫曉清。
行吧。
既然溫曉清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那他也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喜歡能有什麽原因?這不是能控制得事情,你要真問我,我也不知道。”
“好!”溫曉清說:“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來替你回答。”
科洋看着她,微微皺起了眉心。
溫曉清與他對視着,眼裏忽然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
她嘴角笑着,眼睛裏卻滿是諷刺:“你是因為對她內疚,所以才日久生情,對不對?”
科洋不明所以地盯着她,沒吭聲。
“你是不是忘了,科洋。”溫曉清意味深長地問他:“你忘了當年溫曉沐剛來我們家裏的時候,我氣得每天不着家,拉着你們在外面喝酒唱歌。是你心疼我處境可憐,被我爸一個私生女給欺負了,所以後來才給我出了個主意,叫我們假裝不經意地把她爺爺去世得消息透露給她,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溫曉清一邊說着,一邊瞧着科洋得臉色在一點一點變黑,絕望的眼睛裏都快笑出了淚花。
這件事太久遠了,以至于他們可能都忘記了。
就連她自己也是差點忘記了。
要不是那天父親回家,勸她別再為科洋的事情費心,免得最後失望。
她從父親口裏得知科洋已經跟長輩們坦白了所有事情,一氣之下出去找丁學凱訴苦,被丁學凱提醒她想起來這件事,她也都快忘了。
原來,一切都是有因果關系的。
只怕溫曉沐知道了這個真相,也會像讨厭她一樣,不能原諒喬科洋吧?
她本來也沒想做的這麽絕,是喬科洋連最後一點情面都不給她留。
剛才她在電話裏那麽樣的求他,求他只要選擇的不是溫曉沐,其她人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他不聽,非得要一意孤行,完全不顧慮她的感受。
他不接受她,她也不想過度勉強。
可是他選擇了溫曉沐,那就是在狠狠打她的臉,讓她無地自容。
既然這樣,那以後讓大家心裏都橫上一道坎,誰都無法輕易的邁過去。
溫曉清哂笑着,繼續追問科洋:“看來你是真的忘了,忘了你當初還做了分析,說溫曉沐要是聽說自己最在乎得親人去世了,根本用不着我趕,她自己肯定就會偷偷跑回去,是不是啊科洋?你記起來了沒?”
喬科洋聽到這裏,表情已經徹底僵硬了,甚至心虛的都不敢回頭看溫曉沐一眼,只是不可思議地直直盯着溫曉清,盯着她淚中含笑得眼睛裏,帶着滿滿的嘲笑和得意。
**
這麽多年,溫曉沐盡量不跟任何人再提起過去這件事,怕一旦觸碰了這個傷心按鈕,就又會克制不住地難過起來。
她過去一直以為,喬科洋是最理解她的朋友。
如果不是今天溫曉清的這番話,她都不知道,這背後竟然還有這麽一件讓她不願意去相信的事情。
溫曉清離開以後,喬科洋和她各自坐在沙發的一端,一個抱着頭盯着地板,一個仰頭望着天花板癡癡地發呆,沉默了許久許久。
怎麽是這樣?
為什麽是這樣?
溫曉沐腦子有點發懵。
喬科洋腦子也是一片空白。
他不是不想解釋,也不是想逃避,而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件事,的确一直是藏在他心裏的秘密。
雖然他覺得當初自己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幹擾了判斷,才促使他沒考慮那麽多,就不負責任的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但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他越為自己開脫,越顯得自己這些年對她的好是別有居心。
他抱着頭冷靜地反思了良久,才慢慢擡起眼睛,看向溫曉沐。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外頭的雨聲淅淅瀝瀝,仿佛在一點一點的澆滅他心裏的熱情。
今天在來這裏之前,他在家裏琢磨了無數遍,計劃着要怎麽樣跟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才能讓她不要那麽快的拒絕,能給他一個和傅少衍公平競争的機會。
太可笑了。
此時此刻,他竟然連開口的勇氣都一絲不剩。
“曉沐。”他起身走來溫曉沐的身旁,試探着伸出手,輕輕搭住她的肩膀:“你說句話吧。”
溫曉沐保持着仰頭的姿勢,黑眼珠慢慢斜過去看向他,表情有些難過,還有一些失望。
科洋同樣是滿眼的惆悵和困苦:“我想——”
他鼓足了勇氣想要跟她再說點什麽,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溫曉沐頓了頓,察覺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又靜了一瞬,才懶洋洋地伸手拿起來接聽。
給她打來電話的是舅舅。
電話裏,舅舅憂心忡忡地跟她說:“曉沐啊,你快回來一趟吧。奶奶剛才出門摔了一跤,我們這會兒剛把她送來了醫院。她一直念叨着想見你,說怕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你趕緊買最快的車票回來看看她。”
溫曉沐聽到說奶奶摔傷進了醫院,整個人一下子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她只覺得渾身一陣發涼,腦袋也嗡嗡直響,哆嗦着問舅舅:“奶奶現在怎麽樣?”
舅舅告訴她,現在還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叫她路上不要着急,注意安全。
溫曉沐挂斷電話,整個人好像丢了魂一樣的,往門口跑。
喬科洋問她奶奶出什麽事了:“我送你回去!”
溫曉沐推開他的手,這會兒什麽事都不再重要,她只想趕緊回去青陽市。
可是走到了門口,才反應過來身上的衣服沒有換,又轉身跑會卧室裏随便塞了兩套衣服進行李箱。
喬科洋站在門口等着她,一把搶過了她的行李:“你現在去買票還得等,我送你會快一些!”
他說完,沒給她掙脫的時間,轉身先一步出了門。
溫曉沐擰眉望向他的背影,氣急敗壞地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拿着傘和鑰匙跟了上去。
**
從省城回青陽市,駕車得有五個多小時。
這一路上,雨一直沒有停,溫曉沐也始終沒有跟喬科洋講過一句話。
雨天路不好走,到青陽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了。
車子開到醫院大門外,溫曉沐心裏着急,車子還沒完全停穩,就推開了車門。
“拿上傘!”科洋回頭沖她喊了一句,但是溫曉沐恍若未聞,直接沖進了雨裏。
科洋趕緊停好車,拿起傘準備下車跟上去。
可是剛推開門,溫曉沐擱在車裏充電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回頭拿起來一看,以為是溫曉沐家人給她打的,想幫她接一下。
結果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少衍哥哥”,他正要摁下接聽鍵的手指突然就僵住了,表情也僵住了。
電話鈴聲持續不斷地響着,喬科洋皺着眉擡頭看向溫曉沐跑遠了的背影,突然陷入了十分痛苦的糾結和掙紮。
接嗎?
不,他屏住呼吸,緊緊拽着手機。
他不自覺地感到害怕,擔心。
雨勢越來越大,車窗上的雨水汩汩往下淌,漸漸模糊了溫曉沐跑進醫院大門的背影。
鈴聲持續響了五十幾秒,最後變化成一個未接來電顯示。
喬科洋低頭看向屏幕,他愣了一會兒,然後看着屏幕漸漸地暗了下去。
**
溫曉沐找到病房,推門進去的時候,就已經哭成了淚人。
雖然舅舅在電話裏說沒有生命危險,可她還是心疼的沒辦法。
七十多歲的老人了,從三級臺階上摔下來,即便是沒受重傷,那也肯定被吓得不輕。
這會兒晚上,知道她要趕回來,舅舅一個人守在醫院裏等她。
曹奶奶剛剛做完一個骨折手術治療,打了止疼針,已經睡着了,懷裏還抱着一件她小時候穿過的紅毛衣。
溫曉沐看到這一幕,眼睛和鼻子又猛地一酸,緊緊抿着嘴唇忍住哭聲。
舅舅把她叫到門外,跟她說了下奶奶的大致情況。
其它大問題倒是沒有,小腿骨折也不算特別嚴重,醫生說好好治療的話還是能夠痊愈的。
只是老人家被吓得不輕,以為自己這次可能要跟老頭子當年一樣,突然就這麽去了,當時說什麽都不肯來醫院,只叫他們趕快給曉沐打電話,她要見小孫女最後一面才能安心的走。
最後還是連哄帶騙,像當初曹爺爺進醫院時一樣,給她抱了件溫曉沐小時候穿得紅毛衣,她才終于肯配合。
溫曉沐聽得眼淚撲撲往下掉,都怪她,當初畢業了從上海回來,就應該第一時間回來青陽市先看看奶奶的。
她重新走進病房,悄悄來到床邊坐下,看着奶奶在睡眠中都依然拽在手裏的紅毛衣,擡手揉了揉眼睛。
她把小手伸過去,放在奶奶枯瘦又布滿皺紋的手背上。
奶奶的手暖暖的,小時候,奶奶就是用這雙勤勞溫暖的手,給她做飯織毛衣,将她悉心呵護長大。
她哭着哭着,想着小時候和爺爺奶奶一起在大院裏生活的時光,又沒忍住輕輕彎起了嘴角。
小時候真快樂啊。
有爺爺,有奶奶,有香噴噴的紅燒小鲫魚,還有滿院子的陽光和小花。
可是現在,她卻只有奶奶了。
不幸中的萬幸,還好奶奶沒有出什麽大事。
她不能再經歷相同的遺憾了,當初爺爺離開的時候,因為她的固執非要着急去省城找少衍哥哥,導致她沒能在爺爺最後一段時光陪着他,她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是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
所以這一次,她要一直陪在奶奶身邊,一直照顧到她痊愈為止,然後把她接去省城跟自己一塊兒住。
晚上,她就趴在床邊,牽着奶奶的手小睡了一會兒。
半夜,護士進來巡視過兩次。
淩晨五點鐘的時候,她被奶奶翻身的動作給驚醒。
她趕緊伸着腦袋瞧一眼,奶奶并沒有醒過來,只是在迷迷糊糊之中輕哼了一聲,然後又慢慢沉睡了過去。
溫曉沐打了個哈欠,大概是昨天淋了點雨,又沒有休息,她好像也有了點着涼,腦袋沉重。
她重新趴下來想繼續睡一會兒,這才突然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件男士黑襯衫。
她伸手從肩上扯下來一看,然後又抱起來聞了聞。
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她立刻從椅子裏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眼,又拿着衣服跑去洗手間找了找。
外面走廊上已經在慢慢恢複白天的忙碌,她拉開門出去,腳下猛地一頓。
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溫曉沐睜着大眼睛,靜靜地望着坐在病房外長椅上的年輕男人。
他抱着手臂,微微垂着脖子,好像是睡着了。
溫曉沐慢慢走過去,抱着衣服在他身邊蹲下來。
傅少衍輕緩地呼吸着,溫曉沐悄悄湊過去看他的睡顏,他額前垂下來的碎發有些淩亂。
他睡着的時候,眉心輕輕蹙着,一定是非常的累。
只是,他是怎麽知道她回青陽市了?又是什麽時候來的?開了一夜的車嗎?
“少衍哥哥。”溫曉沐喊了他一聲。
傅少衍低着的頭往前一點,馬上睜開了眼,他好像聽到了什麽命令,扭頭就看見了溫曉沐。
溫曉沐見他滿臉疲憊的樣子,嘴巴癟了癟,忽然就伸着兩條胳膊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脖子:“少衍哥哥..........”
傅少衍自然而然地想擡手回抱住她,可是一動,才發現自己的胳膊睡麻了。
溫曉沐的手還摟在他的脖子上,她吸着鼻子,不知道是以為自己在做夢,還是剛睡醒腦子不夠清醒,哽咽着嗓子,忽然小聲在他耳邊嘟囔了句:“我等了你這麽多年,你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