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4
沈眠一夜無夢。
早上起來看見中央塔發布的一則新的信息, 說是今天暫停課程一整天，要不是昨天買了終端，估計是看不到這個信息的。
不過準時鬧鐘陸茵茵倒是沒有喊她, 活力四射的少女今天極其安靜，估計是早上起來的時候也看見了中央臺發布的那些紅色預警。
和反應不怎麽大的沈眠不同的是, 陸茵茵根正苗紅、對人類陣營的歸屬感非常強, 一個城區的陷落無疑讓人痛心的, 也不知道看到這樣的消息、她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沈眠還沒想多少就收到了陸茵茵的一條信息, 少女問現在可不可以來她的房間, 這條信息在沈眠醒後自動接受，并不會把沈眠吵醒。
沈眠原本沒回複、想要再睡一會兒, 但大概是有什麽影響了自己，她盯着天花板半天沒睡着，許久之後從床上爬起來，讓陸茵茵過來，順便去把門打開。
陸茵茵探頭, 從對面過來的時候, 眼眶還有些紅。
“抱歉打擾了，實在是有點忍不住。”她擦了擦眼睛，“我只是覺得這種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而已, 一下子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沈眠好像格外的有耐心，她将角落裏的兩個懶人沙發拉出來推到電視機的面前, 她按開電視，順便窩進柔軟的沙發的環抱, 讓陸茵茵也坐了下來。
電視上循環播放着今天的日期——末世紀764年, 還有B城區所發生的一切, 考慮到普通的群衆一下子可能沒有辦法接受那種血腥的畫面、SAN值會出現大波動, 電視沒有放出污染體圍攻城區的場面。
不過陸茵茵和沈眠兩個人一個人經常和污染體打交道，另一個人也在模拟倉和訓練倉都見過污染體不少次，稍微一聯想就能想到那種令人絕望的場面。
B城區和別的城區的距離都不近，污染體一旦突破成功，城區裏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B城區雖然不像是中心城區這樣防備特別嚴密，但他們的軍隊中規中矩也清除過不少的污染區，精神屏障的級別也只差一點，按理來說不應該一晚上就被攻破、周圍的城區根本沒有時間進行援助。
“中央塔這邊沒有打算調派幫助過去，B城區的人類全部都被放棄了。”陸茵茵窩在懶人沙發裏，她抱着自己的膝蓋，眼睛一眨不眨地關注着新聞裏的場景。
會這麽報導，就代表着B城區已經沒救了。
“我時常會有些害怕。”陸茵茵悶悶說，“雖然我知道世界會在一次又一次的毀滅中重新塑造，但我仍然害怕。這種感覺太飄忽不定了，人類沒有辦法揣摩那些邪神的意圖。今天是B城區……哪一天就會輪到中心城區呢？”
陸茵茵這樣的人共情能力很強，稍微代入一下自己和自己的親人，就覺得無法忍受。
沈眠沒說話，陸茵茵這種情緒是不會出現在她身上的，少女也不會安慰人，就這麽充當一個合格的樹洞。
“也不知道三席現在怎麽樣？他和他的隊伍應該就在B城區進行交流……不過憑借他們的力量，還是能夠在B城區完全覆滅的情況下逃出來的吧。”
陸茵茵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沒什麽底氣——倒不是不相信三席他們的能力，但畢竟污染體的數量頗多，精神力存儲量有限。
這就跟人海戰術一樣，一批批的污染體聞到了這一塊食物的香氣過來，如果想要修複屏障就需要耗費精神力，而修複屏障的同時又不能夠抵禦再次來襲的污染體。
他們的人數太少了，總能夠耗光他們的力氣。
兩個人同時都陷入了沉默。
電視裏的新聞重頭開始，這是一個循環播放的信息。
沈眠問：“宿舍樓除了我以外，是不是還有挺多別的城區考進來的學生？”她微微一頓，“我昨晚聽見有人在哭。”
“啊、說的是樓上的女孩子吧？她是我們系B城區考過來的學生。”陸茵茵說着，表情有些沮喪，整個人都蔫巴巴的，“太痛苦了，再想下去就要抑郁了。”
沈眠将身子從懶人沙發裏面撐起來。
“好了，你來中央塔，不就是為了未來能夠阻止這樣的慘案發生嗎？”
電視在重新播放，前面一段是她們剛剛沒能夠看見的一些剪影，陸茵茵和沈眠算是打交道比較多了，驟然聽見她安慰自己一樣的一番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眠……！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麽貼心的人嗚嗚……”
沈眠往後退了一步：“不必如此。”
她餘光一瞥，捕捉到了屏幕中那個黑發的背影。
沈眠心想，如果三席真的是哥哥，那絕對不用擔心。
“今天都集體休假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
這本來是一個很安寧祥和的午後，原本其樂融融的房屋要麽是被踐踏成了廢墟，要麽是被血液鋪蓋。
當最外圍的精神屏障被撕破一個口子的時候，B城區邊防的人員就知道，今天會迎來一場惡戰。
天色其實還沒有暗下來，精神屏障原本像是罩子一樣保護着裏面的人類社會，但是污染體像是攀附在罩子上一樣，一點一點地将那些可貴的光線給遮蔽住。
密密麻麻，如跗骨之蛆。
恐慌在城市中蔓延，B城區的最高指揮官立刻就下達了死命令，要将那一塊破損牢牢守住，另一邊派遣人去追查究竟是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污染體有天上飛的、地上走的，一時間四面八方都向着那一塊空缺湧去，還有一部分像是在努力的瓦解精神力屏障一樣，附着在原地不動了。
這簡直就像是有預謀一樣！指揮官的心頭一跳。
他們的軍隊比不上中心城區的白薔薇，也比不上C城區的惡犬。B城區與其他城市的交通路線并不是很發達，此時此刻叫援軍對方也不一定來得及過來——說是人類要互相幫助，但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城區的利益比較重要。
B城區的指揮抱着微妙的希望給別的城區傳播信息請求支援，但最後只發送了最近的兩個城區，之後的精神通訊完全被截斷。
一雙無形的手在不知不覺間，将所有人的生命捧在了手掌間，并随時都可以輕松抛下。
對外的精神互通全部被切斷了，也不知是污染體之中存在着能夠幹擾精神力傳播的物種，還是有人從中作祟。
B城區的指揮站在建築物的高處，上方就是密密麻麻的污染體，這之中的人類無處可逃。
好在只有一個缺口，現在還來得及修補……
城區邊緣的地方卻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沖天的火光在光線被遮蔽的城市中顯得那麽明顯，這一聲巨響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擡起頭看過去，仿佛受到了某種感召——
它炸開了那一片區域的精神力屏障！
指揮官的瞳孔驟然縮緊：“糟了！有邪神的眷族潛入了我們！”
他的布防主要集中在有空缺的那一處，有污染體停留對精神屏障進行瓦解的地點也重點關注，但是炸開的那一片區域，只有一個小隊！
火光的映襯下，奇形怪狀的生物湧進了人類的世界，它們多數都長得奇形怪狀，也不乏行動速度極快的，一時間慘叫連天。
剛受到外部的攻擊，就得知內部被滲透，指揮官的手都有些顫抖，他抿唇再看向遠處，已經有軍人的精神體和污染體扭打在一起。
他知道寄希望于別的城區的救援肯定來不及。
指揮官：“開啓逃生通道，讓城區裏的人撤離。”
逃生通道說是逃生通道，但其實并不能通向別的城區，外面的環境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類能夠生存的，只是拖延着等待別人的支援罷了。
……或者，在裏面待上十天半個月，或許污染體會有一部分撤離。
下屬沒有異議：“是！那您呢？”
指揮官揮揮手：“我留在這裏繼續調配人員，你們記得守好逃生通道的入口，一個污染體都不能放進去。”
城市的另一端，亞當正在奮戰。
不戰鬥必然死去，他的精神體是一只花豹，現在也氣喘籲籲，接踵而至的污染體簡直就像是殺不死的小強，更何況它們各自還有自己惡心的一些小技術。
亞當的兄弟們或死或傷，傷的那一批仍然堅守在位置上，有擅長這一方面的人進行快速的修複，就連軍校裏的毛頭小子也被趕鴨子上架推到了前線。
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精神力修複所消耗的力量與凝聚精神體幾乎是一樣的，就連白薔薇軍團的溫栎上限也至多是一次二十個人。
随着周圍的人聲一個個虛弱下去，亞當切實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絕望。
但他不能停下，污染體近到只要一根觸手就能甩飛他，亞當因為虛弱動作有些遲緩，還沒看清楚什麽情況，面前的污染體就被碾碎。
身後有一個人按住了他的肩膀——是人的手。
亞當驚喜的轉過頭，以為是有人來支援了，卻對上一張陌生卻又極其漂亮的臉、來者是個男性，他黑發紫瞳，嘴角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雙眼仿佛悲憫着衆生。
他環視四周，看着地面上的殘骸：“真可憐…”
污染體不知為何沒有靠近，最近的那幾個似乎忌憚于突然出現的男人，只是舞動着自己的肢體保持一個警惕的狀态。
亞當當機立斷，要拉着他往逃生通道跑：“趁着這個時候……！”
亞當的半句話還沒有出口，脖子驟然感覺到了一陣涼意，側頸部的鮮血噴濺出去，亞當的表情停留在震驚和不可置信上。
陌生人還是那一副表情，他蹲下身，沒有在意亞當臉上的髒污，輕柔地替他将眼睛合上。
“……只要這樣，就不會痛苦了。”
…………
阿麗莎關閉了投放。
教室裏鴉雀無聲，在場除了老師和路易斯以外的二十個人，真正見到過污染體的并不是多數，更何況是這種慘烈的畫面。
逃生通道被污染體闖入，B城區的人多數都成了讓污染體飽餐一頓的美食。……這是一場大型的屠殺。
逃出來的人數不多，被趕過來的別的城區軍團帶走，中央塔暫時沒有公布關于三席和他的隊伍的消息，也不知道狀況如何。
陸茵茵倒是準備去問哥哥，三席之間雖然也有競争關系，但畢竟經常接觸，總要熟悉一些，說不定陸燃有三席的精神互通。
但陸燃今天估計是太忙碌了，壓根就沒有給她回複。
萊斯特撐着半邊臉頰，少年的坐姿非常肆意，他看着屏幕中暫停後所顯示出的污染體的圖片，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
教室內彌漫着一種詭異的安靜，沈眠聽見前面的小哥小聲地“嘔”了一聲。
“緩過神了嗎？反正遲早你們都要經歷，還是看看比較好。”
阿麗莎環視教室內一周，她的語氣涼涼的：“這是懸在人類頭頂的一把大刀。”
恰如同陸茵茵所擔心的那樣。
中央塔沒有出手去支援，但是對于污染體的戒備已經升了起來，這種迅捷的攻擊方式是他們第一次在污染體中見到——畢竟它們多數都沒有思維，沒有思維也就意味着好操控、好解決，現在事态滑向了更加危險的地步。
沒有一個B城區在指揮臺的人留下來，并且所有的痕跡都被更加暴力的精神力完全抹除，着意味着除了能通過部分殘留的精神力複原當時的影像以外，他們無法了解到其餘的信息。
是污染體進化了，還是邪神的眷族潛入城區導致了滅城？
他們必須更加謹慎小心，也必須得為人類的未來尋求更多的出路。
不過阿麗莎的課堂裏可不涉及到那麽多：“好了，小崽子們，打起精神來，今天還要你們練得。”
原定的計劃是和別的軍校進行模拟練習，但現在顯然需要更改。
這一次新生積分賽的比賽模式已經公布出來，模式會以擊殺污染體為最基礎的計分，C~S級別的污染體分別記錄5、10、20、50、100。還有的加分項是團隊合作、解救人質。這些全部都會累積到學生的積分中去。
解救人質的加分最多，但也最麻煩——因為可能會解救到邪神的眷族，一旦觸發這種可能性，個人或隊伍還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縮減分值。
邪神的眷族會比較陰險，他們潛入人類中央，做出挑撥離間等一系列舉動。去年的新生積分賽就有一個NPC設定成了[羊]的眷族，腳踏六條船，直接讓隊伍中的男性互相翻臉，最後是強制登出的。
在無人區內孤立無援的狀況下，人類遇到了一個同類，但你無法相信他，這種情況下無疑會令人非常的不舒服。
但是阿麗莎沒有打算直接安排他們小組合作。
學生們的地圖重疊，大家都在一個圖上練習，可以合作也可以做孤狼。安排的是因為內鬼而覆滅的G城區的地圖，阿麗莎的要求是将裏面的幸存者帶出來。
每個人只要能帶出一個就算是通關。
在進入訓練倉之前，約書亞朝着沈眠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莫名地就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種“我們合作？”的意味。
助教路易斯臉上挂着笑容，向前走了一步擋住他的視線，親昵地壓低聲音對沈眠鼓勵道：“對于眠眠來說，辨別邪神眷族和真實人類一定沒什麽困難。”
……如果是真的邪神眷族的話，倒是沒什麽困難。
沈眠瞥了他一眼在心中暗暗想到，但是進入倉內以後根本就沒有辦法通過氣味來查詢，真的要看的話她不一定能夠看出來。
阿麗莎适時打斷了這裏的對話：“進入倉內，現在開始計時。”
沈眠的精神力接入訓練倉，二十個人分散在了G城區大地圖的各處，時間安排的是半小時、很緊迫，失敗的人估計得加練，屆時晚飯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沈眠落點的位置恰巧是城市的最中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麗莎老師知道她的實力很不錯，剛開局就有兩個污染體一左一右地攻過來。
不過污染體不是沈眠自己解決的。
一個她很熟悉的身影攔在了沈眠的面前，少年、或者說青年的身形挺拔，柔軟的黑色短發乖順地下垂，他背對着沈眠三下五除二将污染體清除，才轉過身。
他的語氣和沈眠記憶中的也相符：“眠眠。”
青年在她面前彎下腰，沈眠站在原地反應冷淡地看着他，對上湊到了自己面前的這張臉。
紫色的眼眸很空洞，也不知是不是混跡在這個破敗城區的緣故，渾身上下頗有些狼狽的模樣，面具下面露出的半張臉膚色蒼白。
于是沈眠一槍打爆了它的頭。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笨蛋：指對沈眠的話的理解方式。
聖父：指自我認知中的拯救別人。
美人：指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