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龔喜聽到他的回答有一剎那的呆滞,如果說外面聽到不懷好意的人議論自己父親的風流韻事,她當時只是有些生氣,但當她親耳聽見他承認,此是她就是痛徹心扉的傷心了。
她艱難的開口問:“為什麽是她,她可是你最得意學生的未婚妻。”
龔教授面窗而立,看着窗外枯黃凋零的落葉,回答:“沒有什麽原因,我是一個孤獨的老人,現在找到了一個懂得我內心的女人,就這麽簡單。”
“可是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麽看你,他們說你為老不尊,枉為授業恩師。”
他嘆口氣,“我已是個行将就木之人,還能活幾年,外面的人怎麽看我,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在乎。”
龔喜絕望了,大聲地哭道:“可是我在乎,我最親愛的爸爸居然和我的師姐搞到了一起,我以後該叫她什麽,姐姐還是媽。”
龔教授此刻沉重的嘆息。
龔喜被父親無所謂的态度激怒了,她忍不住歇斯底裏:“她就是一個婊/子,蕩/婦,居然勾/引自己的老師。”
她的情緒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在她罵出更難聽的話之前,臉上已經重重挨了一記,“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在安靜的書房裏顯得特別絕望。
她臉上火辣辣地疼,腦子裏昏昏沉沉地被打蒙了。她手捂着被打疼的臉頰,不可置信地怒瞪着她父親。從小被視為掌上明珠的她,從未挨過打,就算她犯了大錯龔教授也只是嚴肅地苛責她幾句,如今居然為了那個女人打她。
等她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反倒不怒而冷笑了,都說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爸,她這個後媽還沒進門呢,餘威已經發揮到她身上來了,好得很,這個家不就是容不下自己嗎?她走就是了。她絕望地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箭一般沖出房門。
跑到外面被冷風一吹,才發現外套也沒來得及穿。晚上的寒風吹在身上如刀割一般。她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幸好是在晚上,沒人看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她想了想,那個家她是不會再回去了,幹脆到宿舍和舒心她們一起住。
她心裏想着事只管埋頭走路,後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慢慢追趕上來。她剛要回頭,有人已經把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那個聲音氣喘籲籲,又充滿責備:“怎麽我在後面一直叫你,你也不答應。”
龔喜見他焦急的模樣,眼神明亮又溫暖,頓感一陣心酸,哽咽着說:“你別管我,我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顧嘉誠對于她們父女今晚的争吵,多多少少也聽到一些,但這畢竟是他們的家事,他也不好下結論。龔喜挨了打,他更是心疼。不過他是了解龔教授的為人的,這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裏面肯定有什麽隐情。
兩人一路沉默無言,直到到了女生宿舍門口,顧嘉誠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找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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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出聲,眼睛望着樓梯口,那裏已經有經過的女生好奇地朝他們張望。
顧嘉誠的聲音很輕,“安靜過得也不容易,你們明天好好談談,她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
“連你也要維護她。”龔喜瞪着他。
“不是”,他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覺得此刻說什麽她都不會聽進去,因為在她心裏,已經給安靜定了罪。只好無奈地看着她上了樓梯。
龔喜曾經以為楊帆和安靜是這世上最幸福的戀人,老天肯定是嫉妒了,所以把楊帆的生命收去。安靜那樣傷心,一副沒了楊帆她就活不下去的樣子,龔喜曾一度擔心她會自殺。沒想到離楊帆去世還不到三個月,安靜就耐不住寂寞另結新歡,而且那人年紀還是可以做她爸爸的龔教授。
第二天她去了安靜的住處,本來還能保持鎮定的。可是看到安靜春風滿面地笑着和鄰居打招呼,那副善良無辜的僞裝,她就忍不住惡心。她昨晚可是一夜都沒睡,躺在床上腦子裏全是安靜冰冷陰險的嘴臉,所以她現在精神特別差,看到安靜更是太陽穴突突地直跳。
安靜倒是好氣色,看來最近被照顧的不錯,比上次見到她還胖了一圈。
安靜下了班回來見龔喜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的神情,反而像是在意料之中,她進門後默默地坐在沙發上,拿起已經織了一半的紅色毛衣織起來。
龔喜冷眼打量她家裏的擺設,屋子裏倒是添了不少東西,新換了窗簾,飯廳的椅子多了幾把,最明顯的是門口多了一雙男式拖鞋。她看見那雙拖鞋心裏一陣刺痛,像對待一個陌生人般,生硬地說:“安靜,你離開他吧!以你的條件,要找什麽樣的人找不到,沒必要把青春浪費在一個老頭身上。”
安靜織毛衣的手停下來,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她手上紅色的毛衣,手背上的血管顯得觸目驚心,她慢慢地說:“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來質問我,但是我還是要說,不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不是要搶走你的爸爸。”說到這裏她遲疑了一下,眼睛裏有剎那的真誠,她接着說:“我很抱歉,也許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苦衷。”
“你不會真的想做我的繼母吧!”她猙獰着臉孔,眼神裏透着鄙夷。
安靜沉默地織她的毛衣,指節因用力而泛着青色。
“你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別人怎麽說你嗎?”龔喜惡毒地說:“他們說你是只狐貍精,不知廉恥,居然勾引自己的老師。”
安靜依然無動于衷,她既然做了這種事,就做好了被萬人唾罵的準備。比這更難聽的話她也聽過。
她不明白,自己并沒有破壞別人的家庭,為什麽總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她不過是想要一個家,一個讓她依靠的名份而已。都說現在是男權社會,獨身女人活得艱難,而為難女人的恰恰是自己的同類。
“你這樣做對得起楊帆嗎?他如今屍骨未寒,你就急着另尋新歡,楊帆泉下有知也不會原諒你。”
安靜聽到楊帆的名字,終于控制不住痛哭起來,她傷心地抱着頭,凄厲地喊:“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龔喜以為她已經刀槍不入,原來楊帆依舊是她的軟肋啊!可是她又為什麽急着找上她爸爸呢?難道他們的關系真的如別人說的那樣不堪嗎?
袁嬰對于龔喜在宿舍連續住了三天而不回家有些不理解,因為龔喜一向是個最戀家的人。
但是這其中的原因又豈是輕易向外人說的。即使是最好的姐妹,龔喜都是羞于啓齒的。
她每天的生活軌跡就是從宿舍到食堂再去教室上課,有時也去實驗室,盡量避開龔教授去的時間。她現在跟着趙澤鑫做一個新的實驗項目,也是研究抗病毒疫苗這一塊。
新的疫苗研制出來已經投産使用,楊帆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麽偉大。
而楊帆的名字在實驗室是個禁忌,只要提起,大家都會默然傷感。趙澤鑫當初和他最要好,楊帆的離世帶給他不小的打擊,認識楊帆的人沒有誰是不難過的,連顧嘉誠也難以放下。有時做實驗累了,會停下來忍不住看看楊帆曾經做實驗的位置,那裏曾經坐着陽光努力的楊帆,他們最親愛的大師兄,每個人都用不同的方式懷念他。
龔喜相信楊帆去世後安靜的傷心痛苦絕不是裝出來的,但是她的突然轉變也讓所有人不再相信愛情。
下課後,龔喜站在實驗室門口的樹下等顧嘉誠,他平常都會很晚離開,今天兩人約好了一起出去吃飯。
郭然從她身邊經過時,她都沒有在意,那一聲口哨讓她回過神。郭然平時挺怕她的,因為整個實驗室郭然年紀最小,龔喜總會仗着資歷比他老支使他幫她打掃衛生。郭然知道顧嘉誠和她好上之後,還取笑過顧嘉誠,說他居然找了只母老虎。結果兩人的相處模式讓他們大跌眼鏡,龔喜在顧嘉誠面前總是表現的小鳥依人,以前的大嗓門現在變以了細小的蚊子聲。郭然這回看見她又忍不住取笑道:“龔喜,難得見你這麽有耐心啊!”他朝她擠眉弄眼,以前下課後龔喜都是第一個就跑的。
她知道他沒有惡意,兩人平時開玩笑早就習慣了,而且她和顧嘉誠談戀愛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只不過他們都好奇平時急躁潑辣的小辣椒什麽時候有耐心在樹下吹寒風了,也許只有顧嘉誠才有這個魅力。
她沒等到顧嘉誠出來,卻把龔教授等來了,龔教授顯然是沖着她來的,明顯兩人的會面全是顧嘉誠的安排。
父女倆幾天不見,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尴尬,對于那天發生的沖突也是只字未提。龔教授的面孔明顯添了幾分老态,父母終究拗不過孩子,他和藹地對女兒說:“我做了幾個你愛吃的菜,跟爸爸回家吧!”
龔喜見他頭上突然冒出來的白發,眼角的皺紋,鼻子已經發酸,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頓晚餐是龔喜有生以來吃的最痛苦的一次。他們回到家後,發現廚房裏多了一個女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