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剖白心意……
餐桌是十個人的規格, 漸漸桌上人越來越多,這邊都是男方親戚,熱絡地聊起天。
田馨小聲和蘇蔚冬讨論, 在外人眼裏,以為夫妻二人在說私房話,實際上,田馨在向蘇蔚冬讨論數學知識。
有人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蔚冬?是你嗎?我沒看錯?”
田馨擡頭, 忍不住皺眉,是那個卷花頭, 蘇蔚冬的初中同學呂愛可。
蘇蔚冬擡眸, 淡淡打招呼:“呂同學, 你好。”
呂同學三個字,狠狠紮在呂愛可身上,蘇蔚冬的冷淡令她不悅。
三年初中同學, 連一句愛可都沒有,只是冷冰冰的呂同學嗎?
呂愛可看蘇蔚冬旁邊的女同志眼熟,她很快記起來,那天在百貨商店,和她搶衣服的就是這位女同志和她的朋友。
呂愛可不屑道:“這位女同志,你也是我表哥的親戚嗎?麻煩你讓一下, 我想坐在這個位置。”
田馨覺得可笑,呂愛可頤指氣使的讓自己換位置。
“我如果不想換呢?”
呂愛可被氣的不輕,從小到大,她一向是要什麽有什麽,很少有人能違背她的意思。
尤建平見狀,連忙勸道:“表妹,算了算了, 田馨同志是女方的朋友。”
呂愛可不管這些:“我今天就要坐她的位置!”
田馨還沒開口,蘇蔚冬冷聲道:“呂同學今天看來是不歡迎我們夫妻,今天是鄭小梅和尤建安同志的訂婚宴,我們是被邀請來這裏做見證,酒席的位置,講究先到先得,沒有管別人要的道理。”
呂愛可張大嘴巴,蘇蔚冬後面的話她一個字沒聽進去,她只聽到他說“我們夫妻”。
蘇蔚冬結婚了?
怎麽可能?
呂愛可不相信,蘇蔚冬那麽高傲的一個人,怎麽會接受家裏的定親?
呂愛可很早就知道,蘇蔚冬家裏給他定過一門親事,呂愛可沒在意,現在是新社會,誰還把沒見過面的娃娃親當真,蘇蔚冬自己也沒放在心上。
再後來,蘇蔚冬和初中同學都斷了聯系,沒人知道他的境況,過年時,一位男同學說,曾經見到過蘇蔚冬,還問他是否參加同學聚會,他身邊有位女同志相伴。
同學聚會,蘇蔚冬一如既往的沒有參加,省城不大,呂愛可曾經打聽到蘇家地址,前幾年偷偷去看過他。
呂愛可想,等再大一些,她就去找蘇蔚冬表白。
還沒等到呂愛可開始表白,蘇蔚冬就去了外地,音信全無。
那次意外在火車站見到蘇蔚冬,呂愛可很驚喜,她覺得,上天讓他們注定再遇見。
呂愛可心裏酸澀,蘇蔚冬已經結婚了,眼前這個叫田馨的,是他妻子。
呂愛可咬咬唇,沒有感情的娃娃親是不會長久的,蘇蔚冬不喜歡她。
呂愛可強壓住心底的情緒,擠出一個笑容:“我開玩笑的,蔚冬,你愛人不會介意吧?”
田馨低着頭,應道:“我挺介意的,你要和我道歉嗎?”
呂愛可沒想到田馨這麽不留情面,尤建平連忙打圓場:“愛可,你坐我旁邊,咱們表兄妹好久沒見了,你最近上班忙嗎?”
呂愛可和尤建平說話,眼睛一直在蘇蔚冬身上停留。
田馨是知道書中劇情的,呂愛可對蘇蔚冬勢在必得的神态都在她眼裏。
田馨挺不爽的。
田馨瞪了蘇蔚冬一眼,都怪蘇蔚冬自己,長着這麽一張臉,招蜂引蝶。
桌下,蘇蔚冬輕輕捏住蘇蔚冬的手掌,低聲說:“你別生氣,我沒搭理她。”
“萬一你以後搭理呢。”
蘇蔚冬失笑:“那你盯着我,她就是我普通同學,上次因為她,我專門和你解釋過的。”
蘇蔚冬又補充:“那個尤建平,你也離他遠一點。”
“我憑什麽聽你的。”田馨反駁。
桌底的手牽在一起,蘇蔚冬加大力度,聲音沉沉的:“晚上我給你捏背。”
蘇蔚冬捏背功夫一流,田馨每天低頭學習,頸椎難受的很,蘇蔚冬捏上一次,疲憊全消。
這個交易劃得來,田馨笑盈盈:“好,一言為定。”
服務員端菜上來,田馨定睛看,都是不錯的菜式,有冰酥白肉、麻辣雞塊、紅燒豆腐等等。
作為飯館老板,田馨的生意經又在腦子裏打轉。
這道三鮮湯不錯,食材簡單,白菜、西紅柿、金針菇,三鮮湯味道鮮美,天氣冷,喝上一碗驅走寒氣,烹制起來不難,定價也不高,色香味俱全,要是菜單填上一筆,說不準能受歡迎,田馨在心裏默默記下來。
田馨不愛吃魚,倒不是魚味道不好,她小時候被卡過刺,心裏有點陰影。
這道紅燒魚看起來很美味,田馨搖搖頭,可惜和她沒緣分。
蘇蔚冬夾了一筷子魚肉,放在小碟裏,耐心的挑魚刺,蘇蔚冬挑的認真,眼睫毛一簇簇的跳躍,眼裏染滿溫柔。
魚肉上的刺都被挑掉,蘇蔚冬把魚肉夾給田馨,在她耳旁小聲說:“吃魚吧,沒有刺。”
田馨戳戳筷子。
蘇蔚冬明白自己的心思,明白她不愛吃魚,是因為刺。
是啊,她曾經跟小啞巴傾訴過。
蘇蔚冬都還記得。
這塊魚肉沉甸甸的,田馨把魚肉吃下去,沒有魚刺的魚肉爽滑,紅燒汁的鮮香環繞在舌尖。
魚肉好像也挺好吃的。
蘇蔚冬又夾了一塊魚肉,繼續給田馨挑刺。
呂愛可坐在蘇蔚冬對面,眼中的妒意再也藏不住。
蘇蔚冬的這個妻子太過分了!她竟然嬌貴的連魚刺都不挑,去指使蘇蔚冬!
呂愛可覺得心疼,蘇蔚冬那麽冷傲的人,被妻子這麽使喚,內心一定很難過吧。
呂愛可認定,蘇蔚冬娶回家的是河東獅,就像宋代陳季常的夫人一樣,善妒脾氣又差。
蘇蔚冬需要的,是一位靈魂伴侶,是真正懂得他的人。
紅着臉的呂愛可想,這個人,只會是她。
尤建平低聲問:“愛可,你認識蘇同志?”
“他是我初中同學,特別有前途特別驕傲的一個人,他愛人配不上她。”
尤建平抿抿嘴,嘴邊的話沒說出來,他還覺得,蘇蔚冬配不上田馨呢。
呂愛可脾氣差、執拗,家裏親戚都知道,尤建平也不想和她吵,只說道:“我也覺得他倆不般配。”
蘇蔚冬給田馨挑了好幾塊魚肉,田馨道:“你別給我挑,自己也吃吧,謝謝。”
蘇蔚冬把最後這塊魚肉夾到田馨碗裏:“以後吃魚,我都幫你挑刺。”
田馨悶着頭沒說話,扒拉了兩口飯,米飯真香。
鄭小梅和尤建安挨桌敬酒,感謝大家的到來。
訂了婚,過了定,兩個人的婚事就板上釘釘,下個月就去領結婚證。
田馨瞧着尤建安,不免感慨。
這一位,書裏的男主,本該是田靜命中注定的丈夫。
陰差陽錯,他和鄭小梅兩情相悅、情投意合,走到了一起。
田馨記得尤建安後面事業有成,也為鄭小梅感到開心。
鄭小梅給大家敬酒,呂愛可伸出腳一絆,鄭小梅端着的酒杯歪了歪,酒水撒了出去。
鄭小梅站在田馨旁邊,眼看着酒水就要撒到田馨身上,蘇蔚冬手疾眼快,一把抱住田馨,幫她擋住酒水。
田馨沒事,蘇蔚冬的前胸濕噠噠一片。
蘇蔚冬沒在意:“我去收拾一下。”
飯店暖和,蘇蔚冬身上穿着一件淡藍色的毛衣。
鄭小梅杯裏盛放的是葡萄酒,佐餐牌的,是尤主任去首都出差是特地買回來的。
白酒無色,可葡萄酒是黃紅色的液體,傾倒在藍色衣服上,斑駁一大片。
鄭小梅歉疚道:“老蘇不好意思啊,趕明兒我倆給你再買一件毛衣。”
田馨道:“沒事,就是一件衣服,回家洗洗就行。”
酒店的衛生間在走廊西側,田馨陪着蘇蔚冬一起。
衛生間不分男女,外面是洗手池子,裏面的廁所有道門,裏外的門都可以上鎖。
田馨管服務員要了一條白毛巾,用水沾濕,幫蘇蔚冬擦拭毛衣。
藍色毛衣和葡萄酒的顏色中和,胸前的毛一塊塊紫色。
蘇蔚冬長得高,田馨擡頭,幫他輕輕擦拭毛衣上的污漬。
蘇蔚冬低着頭,下巴墊在她的頭上,低聲笑了。
“你笑什麽?”
蘇蔚冬微微俯身:“我有點癢。”
蘇蔚冬把毛衣脫下來,随身把衛生間外面的門關上。
田馨有點害怕:“蘇蔚冬,這是公共場合,你要幹什麽?”
脫完毛衣,他裏面還穿着一件白襯衣,上面也沾了葡萄酒:“別多想,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再擦擦襯衣。”
說罷,蘇蔚冬解開襯衣上面的三個扣子:“喏,我身上也有。”
田馨也不是沒瞧見過蘇蔚冬的身體,但那都是在晚上,摸着黑。
田馨面頰發紅,她把毛巾扔給蘇蔚冬:“自己有手,你自己擦。”
蘇蔚冬笑着,自己擦掉毛衣和襯衣上的葡萄酒痕跡。
在走廊上,田馨見到了呂愛可。
呂愛可靠着牆,死死地盯着走廊。
手腕傳來一陣溫熱,蘇蔚冬握住了田馨:“前面有我的老同學,打不打招呼,等你的批示。”
田馨也沒那麽小氣:“打呗,都是老同學。”
田馨笑吟吟:“呂愛可同志,這麽巧?”
巧什麽巧,一點都不巧,呂愛可本想把酒潑在田馨身上,讓她出出醜。沒想到,蘇蔚冬幫她擋了下來。
這兩個人一起出來,呂愛可不放心,田馨那麽會指使人,蘇蔚冬跟她結婚太慘了。
望着兩人緊握的手,呂愛可覺得紮眼極了,她別過臉,不冷不淡說了句:“是很巧。”
當然巧,巧到田馨和她在争同一個男人。
剛才表哥說的對,結婚怕什麽?現在婚姻自由,結婚也是能離的,離婚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呂愛可還是有機會的。
呂愛可小聲道:“蔚冬,咱們初中同學都留在省城,經常辦聚會,下周大家打算一起出去玩,你去嗎?”
蘇蔚冬點頭:“初中同學挺久沒聚,當然可以。”
呂愛可心情大好,只要蘇蔚冬願意和以前同學一起玩,她就有機會引起他的注意。
呂愛可悲哀的看着田馨,蘇蔚冬的妻子,除了長得好看一點,也沒其他優點。
等呂愛可走遠,田馨問:“同學聚會你怎麽答應這麽幹脆?”
蘇蔚冬道:“上次去見老師我見到了初中同學邢征,他也跟我提了同學聚會,老師們也參加,而且……”
蘇蔚冬盯着田馨:“這次聚會可以帶家屬。”
“我可沒答應一起去。”
蘇蔚冬不滿道:“我只有你一個家屬,不帶你帶誰。”
田馨本想說蔚蘭也是你家屬,妹妹也算,可蘇蔚冬最近愛和她怄氣,小器的要死,算了,還是不跟他擡杠。
蘇蔚冬的毛衣被潑灑上葡萄酒,鄭小梅和尤建安十分過意不去,過了兩天,鄭小梅給田馨送來兩件嶄新的毛衣。
顏色都是棗紅色,女式那件是雞心領,男式的是圓領。
鄭小梅怕田馨不收,說道:“這是建安供銷社的平價毛衣,價格不貴,就需要一半票,不值多少錢,你收下,全當是我倆的一片心意。”
鄭小梅執意要送,田馨只能收下,她跟蘇蔚冬商量,回頭等鄭小梅結婚時,紅包再多包一些。
這兩件棗紅色毛衣田馨過了一遍水,蘇蔚冬說:“同學聚會,咱們穿這件毛衣去。”
“我身上這件就挺好的。”
蘇蔚冬堅持:“還是穿這件棗紅的,咱倆毛衣顏色一樣,大家就都明白你的身份,免得我多費口舌再介紹。”
田馨無語,蘇蔚冬是有多懶,不過就是小事,他願意穿就随他。
田馨的腳傷好了很多,走路不像以前那麽疼,注意一些,日常生活沒問題。
蘇蔚冬還是不放心,每天早晚都堅持給她揉腳。
田馨故意逗他:“蘇蔚冬,我忘記洗腳了。”
蘇蔚冬按揉藥油的動作一頓,臉色有點勉強,卻還是裝作不在意:“沒洗就沒洗,我不嫌棄。”
田馨裹着被子咯咯笑,蘇蔚冬發現自己被騙,撓她癢,懊惱道:“田馨!你竟然騙我。”
田馨往後躲:“別撓我,癢,蘇蔚冬,真的很癢,我就是開玩笑。”
田馨被蘇蔚冬逼到角落,後背是涼涼的牆壁。
田馨紅着臉,一把推開蘇蔚冬:“我困了。”
裹好被子,田馨把腦袋藏了進去。
蘇蔚冬在旁邊躺好,掀開被子,幽怨道:“田馨,我的被子很薄,我晚上會凍醒。”
田馨蒙着臉,聲音沉悶:“那你換一床厚被子。”
蘇蔚冬:“我只想睡你那床被子。”
田馨斬釘截鐵拒絕:“不行!”
蘇蔚冬解釋:“別多想,我只是覺得,兩個人一起睡,可以更暖和。”
蘇蔚冬嘆口氣,又道:“田馨,你忍心讓我受凍嗎?我多可憐,我比院子的雞還可憐,連被子都沒得蓋。”
田馨無語,家裏衣櫃裏好幾床被子,還能凍到你嗎?
在蘇蔚冬軟磨硬泡下,田馨勉強同意他進來一起睡。
田馨惡狠狠地警告他:“蘇蔚冬我警告你,你別動什麽歪心思。”
蘇蔚冬語氣可憐巴巴:“我哪敢。”
田馨:“……”
好久沒和蘇蔚冬一起睡,田馨有點不适應。
今天的煤爐燒的好熱,田馨覺得身上都在發燙。
蘇蔚冬睡覺不老實,翻來翻去的。
田馨踢了他一腳:“被亂動,被子裏都是冷風。”
“田馨,你不和我離婚了吧?”
田馨冷哼一聲:“不好說,我要好好考慮考慮。"
“還有什麽要考慮的,你都嫁了我。”
“結婚還能離呢,又不是舊社會。”
這句話令蘇蔚冬很不滿,蘇蔚冬把被子搶過來,整個人湊近田馨,咬牙切齒道:“田馨,你既然給了我回信,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
蘇蔚冬的胳膊輕輕環住田馨的腰,把她攬在懷裏:“抱着暖和一點。”
“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你是我媳婦,也不算占便宜,對了田馨,我還沒問過你,你想考哪裏的大學?”
提到這個,田馨埋埋頭,這麽現實的問題她忽略了。
田馨是想考去首都上大學的,蘇蔚冬剛回省城工作,還是面臨分開。
“如果分數夠,我想去首都呢。”
蘇蔚冬的下巴摩挲她的頭發,柔聲道:“首都好,你應該去大城市發展,我支持你。”
“那你呢?”
蘇蔚冬道:“你在擔心我?放心,我也會想辦法調去首都工作,我會陪着你。”
哪有那麽容易?田馨嘟囔。
首都想調去地方容易,比如田鐵軍,當年是從首都調來省城。沒費什麽力氣。
人往高處走,誰不想去首都工作?蘇蔚冬想調去首都,一定會非常困難。
考取首都的大學,是田馨的夢想,她不想放棄。
蘇蔚冬安慰她:“我的工作,我自己會解決,不需要擔心,你只需要努力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
蘇蔚冬把田馨抱得更緊:“田馨,還是你的被子更暖和。”
田馨從蘇蔚冬的懷裏掙紮出來:“蘇蔚冬,你不許抱我。”
“為什麽不能?”
田馨捂着耳朵:“你還不如繼續當小啞巴,你話好多。”
蘇蔚冬輕笑:“田馨,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在我手掌裏畫烏龜。”
田馨縮縮脖子,黑暗裏看不清蘇蔚冬的神色,她狡辯:“我有嗎?我沒畫吧。”
“怎麽沒畫?你不僅畫了,在烏龜旁邊你還寫了小啞巴三個字。”
“過去好久,你怎麽還記得。”
黑暗中,蘇蔚冬握住田馨的手:“你說過的,每一句我都記得,田馨,不要再躲我,也不要再拒絕我,我說過,給你時間,你是我的妻,我不會再松開你的手。”
田馨可以相信蘇蔚冬嗎?他是如此真誠懇切。
可以相信吧,蘇蔚冬挑過刺的魚肉、挺身而出的維護,還有他的那封信,熾烈而克制,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比書裏的幹巴巴的劇情,不是更令人信服嗎?
蘇蔚冬說,她是他的妻。
他是她的小啞巴,也是她的丈夫。
田馨想,自己或許應該更勇敢一點,不再逃避,命運讓他們相認重逢,書裏的情節走向,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田馨是對照組女配又如何,她堅信可以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蘇蔚冬也一樣,田馨看得出來,蘇蔚冬和呂愛可之間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并沒有超出同學情誼的感情,蘇蔚冬是她的小啞巴,是她絕望裏的那抹彩色,或許,她和他,是彼此的救贖和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