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仙霧林島,是岚國唯一一個,無論是江湖勢力還是朝廷勢力都無法抵達的地方。
仙霧林島位于音懿大陸東邊無邊無際不知盡頭的大海上,海上有數不清的島嶼,據說,只有有緣人才能找到仙霧林島。
海邊小鎮裏,唐辭嬅從藥鋪買藥回來,看到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段瑾,忍不住嘆了口氣。
守在段瑾床邊的唐三只看到唐辭嬅,臉上露出了迷惘與不解:“姐姐,弟弟……睡覺?”
唐三只雖然武功高強,智力卻有些低下,她自然不會理解,段瑾所遭遇的一切。
那天,段瑾的雙臂被白婍及時地接了回去,但是,不僅不能習武了,甚至,連舉起重物都會變得有些費力。
如果段瑾醒過來,得知自己成為了一個廢人,不知道會不會崩潰。
暮色降臨,微風穿過冗長的弄堂,吹散溪草上的寒霜。
唐辭嬅敲了敲周玥的房門。
“師父,你睡了嗎?”
周玥打開房門,身上随意披着一件白色亵服,濕漉漉的長發散落在肩頭,似乎是剛剛沐浴完。
唐辭嬅有些局促地低下了頭。
“進來吧……”周玥溫和地說道。
唐辭嬅一進門,直奔主題地問道:“師父,我們為什麽不立刻出海尋找仙霧林島,在這待得越久,暗淵閣找到我們的機率不就越大嗎?”
“嬅兒,我明白你的焦慮,但我們無需着急。”周玥安慰道。
“難道師父是在等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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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嬅兒果然聰明。”
***
白婍躺在床上,不知是在沉睡還是昏迷。
一個黑袍人悄無聲息地推開了房門,緩緩走到白婍床邊。
她看了白婍一會兒,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根金針,刺向白婍的頭顱。
“珞旖,何必如此?”
就在這時,白婍忽然睜開了雙眼。
珞旖被白婍識別出來,卻不慌不亂,手裏依然拿着那件作案的兇器。
她們都不是喜歡迂回的人,于是珞旖開門見山地說道:
“白婍,原本你的心已經死了,你不應該回憶起過往的……”
珞旖與白婍皆神情沉重,目不轉睛地直視對方。
白婍忽然幽幽一笑,從床上坐了起來:“所以,你要替周玥除掉我麽?”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這與他們有什麽關系?我只是想幫助你重新封印記憶而已。”
“別裝了,珞旖,當年前往苗疆救下周玥的神秘人是你吧?也是你,一直借助周韶之的力量暗中幫助周玥和段瑾,你還欺騙左桡,讓他以為如意谷弟子可以除掉左霄,從而心甘情願出手相助。”
“可笑,我為什麽要幫助這些與我毫不相幹的人?”珞旖低下頭,隐藏在黑袍下的雙手不由緊握。
白婍一字一句:“因為你痛恨暗淵閣,而在你的預言裏,段瑾,是那個可以摧毀暗淵閣的人。”
珞旖頗有些驚奇地擡起了頭,過了許久,才微微一笑,坦然承認道:“看來你什麽都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段瑾的确可以毀滅暗淵閣,但前提是沒有你的幹預。白婍,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麽,但是,你夾在段瑾和暗淵閣中間,一定會影響陵瑾的行為。”
“我也能從暗淵閣手中救下他。”
“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知道,你為什麽要救段瑾。”
“為什麽?自然是為了姐弟之情。”白婍笑了笑,自問自答。
“姐弟之情或許存在,但更重要的,難道不是你想利用段瑾的存在,成為那個鹬蚌相争中的漁翁嗎?”
“誰是鹬,誰是蚌?”
“鹬是暗淵閣,蚌是段瑾。”
“珞旖,你比我自己更懂我……”白婍語氣有些諷刺。
珞旖不知想到了什麽,一時有些出神。
“你不也一樣嗎?正因如此,我實在不忍也不願殺你,只好用金針封腦術封住你的記憶。”珞旖回過神來後,露出了複雜而蕭瑟的神情。
她拿着金針,一步步靠近白婍。
“很快就好了,不會很痛的……”珞旖溫和地看着白婍。
白婍閉上雙眼,緩緩說道:
“你當初對辛丘說,她會死在一個如虞美人一般的人手中。我還以為,那個人會是周玥。現在看來,虞美人是劇毒之花,殺死辛丘的,不是別人,是我白婍。”
珞旖停下動作,驚訝地看着白婍。
與此同時,在白婍袖中,數十根銀針猝不及防地飛了出來,直直地射向珞旖。
“榴花銀針!”珞旖不由驚呼出聲,急促地躲閃着那些銀針。
曾經在暗淵閣淬煉營中,走出過兩個驚才絕豔的少年郎。
他們被人稱為:“暗淵雙晖”,一個叫林梓明,一個叫白婍。
林梓明擁有絕世槍法,武器為麒角龍焰槍,位列高手榜第十四,是暗淵閣八使之一——坎水使,而白婍醫毒雙絕,輕功更是一流,位列高手榜二十七,武器為榴花銀針,最終成為了暗淵閣天命師。
白婍這次對珞旖使用了榴花銀針,而且毫不留情,一下手就是狠厲的殺招。
珞旖沒有想到白婍會突襲自己,所以即使迅速躲閃,還是身中數針,榴花銀針中含有劇毒,她已經能感覺到身體的麻木與動作的遲緩。
珞旖不可置信地望着白婍:“你竟然想要殺我?”
“是啊,你活着,對我而言始終是一個威脅!”白婍面無表情地離開床榻,赤足走向珞旖。
珞旖驚恐地退後一步,看了看四周,不顧此房間位于三樓,猛地翻窗逃出。
沒過多久,周玥推門而入。
他怒火沖天,一把掐住了白婍的脖頸。
“既然你不願意變回辛丘陪伴段瑾,那麽,終究是留你不得了。”
***
夕陽在海平面緩緩落下,海水倒映着晚霞,如熊熊燃燒的荒野,似乎要将天地萬物燃燒殆盡。
波濤洶湧的浪潮一次又一次拍打在海岸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從遠處聽起來像是雷霆之怒。
周玥等人剛剛登上船舶,此刻他獨自一人站在高高的船頭,臨風而立,似乎随時要羽化登仙。
在嘈雜的海浪聲中,突兀地響起了一陣“叮鈴鈴”的聲音。
在海岸邊,一輛四角挂着鈴铛的紫色香車騰空出現,降落在松軟的金黃沙灘上。
香車外面空無一人,紫色紗幔随風飄蕩,伴随着連續不斷的鈴铛聲。
鈴铛聲乍停的那一刻,香車周圍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大群黑衣人。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掀開了紫色車幔,露出了裏面的人影。
那是一個穿着金色鑲邊暗黑長袍頭戴銀冠的年輕男子,身上兼具貴氣、英氣、邪氣與霸氣。
年輕男子微微彎腰,走出了香車。
與此同時黑衣人群中走出一女三男,站在了年輕男子身後。
一男穿褐衣,約莫三十多歲,表情陰沉,看樣子跟屹岸一樣是個狠角色;一男穿紅衣,年輕俊俏,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目光很是狡猾;一男穿得破破爛爛,表情哀苦,根本就不像個堂堂一主,反而像是個窮鬼;唯一的一個女子,銀色玉帶纏繞白裙,冰清玉潔,是個冰山美人。
“閣主,看樣子他們沒走多遠……”桃花眼男子看着剛剛行駛一小段距離的船舶,笑吟吟地對姜問黎說道。
“如若你們不能将前朝餘孽追捕回來,你們這堂主之位,也不要當了!”
“可是閣主,我們也才剛當上堂主沒多久啊!”桃花眼男子委屈巴巴地說道。
站在四大堂主身後,已經被姜問黎降職為八使的屹岸、織芷以及涉汀苦笑着對視了一眼。
“怎麽,有意見?”
姜問黎的眼睛狹長且眼角上挑,天生帶有一種疏離難近的感覺,偏偏瞳仁是淡淡的盡顯溫柔的琥珀色,兩者中和,使他看起來高冷卻不刻薄。只是當他故意表現出懷疑或者憤怒時,比如此刻眼睛半睐時,就給人一種身居高位者帶來的極強壓迫感。
“不不不,沒意見!”桃花眼男子慌忙搖頭。
四大堂主正欲追捕周玥等人,白衣女子忽然眼尖地注意到海邊懸崖峭壁上懸挂着一個人。
“閣主,你看那裏……”白衣女子皺着眉,指着那邊的懸崖峭壁輕聲說道。
懸崖峭壁正對面是一扇高出海平面數百米的巨大石門,二者之間有一道深不可測的海溝。
此處正是仙霧林島放置鲛血榜的“萬江入海流”。
每年十一月,鲛血榜會派“送榜人”來到“萬江入海流”,把幾十種類的鲛血榜懸挂在巨大的石門上,由于懸崖盡頭與巨大石門之間有一道難以跨越的海溝,海溝深不可測巨浪滔天,一般人根本夠不着那扇石門,更無法在石門上停留,因此“送榜人”多為武功蓋世的高手。
可此時,原本懸挂着榜單的地方,卻用繩子吊着一個青衣女子。
此刻,橘紅色的夕陽下,青衣女子別在墨發間的青瓷花钿閃耀着溫暖的光澤,她的樣貌清靈婉麗,衣擺随風搖曳。
“……白婍?”織芷不可思議地喊道。
姜問黎的表情忽然凝固在那一刻,嘴唇未動,眼睛未眨,整個人迷惘而怔愣,然後,他像被什麽東西吓到了一般,猛地向後退,眼中閃過一抹不經意間流露的痛色。
下一刻,他飛身而出,直奔白婍而去。
四大堂主面面相觑,桃花眼男子搖搖頭,無奈地問另外三位堂主:“那前朝餘孽還追不追了?”
“暫時不必,那個青衣女子有些詭異,我看待會兒我們還得過去幫忙。”衣着破破爛爛的男子懶洋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