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清歡轉了轉眼珠子。
看在阿瑾的面子上,她就幫幫辛丘吧!
蘇清歡拉着辛丘的手說道:“辛丘姐姐,待會兒我哥回來一定會找你算賬。不過你還是有機會回擊他的。”
于是她爆出了蘇蘊小時候的許多糗事。
“哥哥小時候最喜歡欺負我了,他總是把我氣哭,然後在我哭的時候,往我張開的嘴邊裏塞黃連……有一次被父親看見了,父親斥責了他一頓,還讓人在他的飲食裏加了三天的黃連,那幾天,我看見他一直是垮着臉的,三天過後,他把大量甜食往嘴巴裏塞……這件事的後果就是,別看現在的他冷淡威嚴,他其實超級愛吃女孩子家才喜歡吃的甜食!”
“還有啊,哥哥雖然也算人中龍鳳,但在他的好友面前卻總是輸得一塌塗地。偏偏他還争強好勝,總是喜歡和好友較勁。這次他跟好友打了個賭,兩人約定,誰先找到世間最美好之物,誰就是勝者。可是最美好之物是什麽?我估計沒人能說得清吧。但是,哥哥和他那個好友真的出門尋找了!哥哥一路上搜集了一大堆東西,除了奇珍異寶,還有珍稀動植物!牡丹君的牡丹也算!”
段瑾聽得唏噓不已。
“你哥哥真是個奇人!”段瑾感慨道。
沒過多久,蘇蘊換了一襲潔白的錦繡長袍回到了坐席,他剛要對辛丘發怒,卻見辛丘在蘇清歡的示意下,往他碗裏夾了一塊玫瑰水晶糕。
蘇蘊愣怔當場,看着辛丘皎月般的側顏,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通紅起來。
她怎麽知道自己喜歡吃甜點?
卻瞥見一旁偷笑的蘇清歡和段瑾,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為了一只臭狐貍,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蘇蘊勃然大怒,揪着蘇清歡的耳朵,痛得她哇哇大叫。
段瑾和辛丘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離他們兄妹二人遠一點,在一旁露出看戲的笑容。
美酒佳肴,管弦鐘磬,奇聞轶事,親友在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愉快美好,如果回憶也能收集,或許世間最美好的事物便是段瑾此刻的記憶了!
Advertisement
很多年後,段瑾已非現在的段瑾,在高聳入雲的峰巒上看見了一只雪白的野狐,恍然想起了浮圖城中的人與事,茫然四顧,卻發現舊日親友皆已不在。
蘇蘊剛回到沅樓,管弦鐘聲、交談聲、笑聲便全停了下來,全場一片寂靜。
段瑾随着衆人的目光看向沅樓門口。
在那裏,兩個人突兀地出現在大家面前。
那是一個身着藍衣的年輕男子和一個紅衣美人。
段瑾猜測,這便是那個久聞大名卻始終沒有現身的浮圖城少城主左桡。
左桡絲毫不顧及衆人的眼光,親密無間地摟着紅衣美人。
他高挺清癯,臉龐俊秀,只是臉色透着一股病态的蒼白,眼下有一抹淡淡青黑,露出放縱不羁的笑容。
所有人說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難道這就是與洛陽牡丹君、上京書客君,颍州清流君齊名的浮圖城撷芳君?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坐在上方的左霄緩緩放下酒杯,不悅地開口道:“桡兒,杵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入席就坐?”
左桡擡頭,與左霄四目相對。
過了許久,左桡才向左霄施了一禮,應道:“父親,卿音說她也想參加宴會,我就帶她過來了,父親應該不會介意吧?”
此時,将頭靠在左桡胸前的紅衣美人緩緩擡起了頭,衆人認出這女子便是春萦館頭牌杜卿音。
想不到左桡竟敢把青樓女子帶到左霄面前,他是忘了自己即将大婚了嗎?
辛丘有些驚訝地看着紅衣美人,立刻想起初到浮圖城那晚在樹下見到的面色不善的女子。
“桡兒,你很快就要成家立業了,怎可如此放縱?”
“父親說的是,”左桡點點頭,“所以,我還是不要成家為好!”
“放肆!”左霄大怒,用力地拍了下桌子。
左桡拿着兩杯酒走到左霄面前,将一杯酒遞給他:“開個玩笑而已,父親消消氣!”
左霄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接過他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然而,剛飲下去沒多久,他便突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城主!!”衆人大呼。
左霄的臉呈現出烏黑之色。
“不好!城主中毒了!”左府管家驚恐地大喊。
事發突發,誰也沒想到左桡竟然大膽如斯。
在衆人焦急混亂之時,拿着酒杯的左桡回頭望了左霄一眼,露出一絲怨恨的表情。
接着,他拉起杜卿音的手,飛也似地離開了沅樓。
左府管家将左霄送回房間後,回到沅樓遣散了衆賓客。
就在段瑾等人也要離開時,左府管家忽然喚住了他們:“聽聞辛丘姑娘醫毒雙絕,不知可否為城主大人醫治?”
辛丘與段瑾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左府管家噙着一抹詭異的笑容,稍縱即逝,旁人并沒有察覺到。
左桡和杜卿音趁衆人沒有注意,悄悄溜出了沅樓。
清煦以眼神示意寧戌,寧戌會意,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他們身後。
左桡和杜卿音快速地穿梭在漆黑的大街上,走到了半路,左桡将杜卿音送回了春萦館。而他自己繼續向前走着。
杜卿音原本走進了春萦館,一個轉身,又從春萦館出來,跟在了左桡身後。
寧戌暗自咂舌,這是唱得哪一出?
左桡來到了一家說書樓,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杜卿音站在說書樓門口,惡狠狠地盯着說書樓,并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寧戌記住那家說書樓的名字後,又悄咪咪地離開了。
寧戌回到左府,将一路所見告訴了清煦。
清煦“唰”地一聲打開折扇,若有所思:“聽聞這幾年左家父子鬧得不可開交,而今日衆目睽睽之下,城主飲下了左桡遞的酒,結果中毒不淺,看來本世子有必要将左桡這個嫌疑人的行蹤告訴城主才是。”
寧戌撓撓頭,不解地問道:“主子,我們為什麽要介入他們左家的私事?”
清煦嫣然輕笑:“朝廷重臣豈有私事?左家父子相鬥,受苦的只會是浮圖城的百姓——莫忘了,浮圖城一部分兵力財力,在多年前就已經為左桡所掌控。”
清煦大步流星往前走:“走吧,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城主。”
***
辛丘第二次來到非園,注意到了更多的細節。
在走廊的末端,有一塊被幾株芭蕉擋住的斜倚廊下的碧玉石,下有蜿蜒曲折的青石小徑湧向一座爬滿藤蔓的假山,而潺潺流水從假山洞口流出,彙聚成彩石鋪滿的清潭,裏面有幾條名貴的紅元寶鹦鹉魚。
城主左霄的居處和他給人的感覺如此不同,這地方清幽雅致,倒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翩翩公子的書苑。
辛丘仿佛看到一人倚在芭蕉下的碧玉石上打盹,松松垮垮的白衣随意披身流露出他的潇灑不羁和寫意風流,一睜眼,清蘊雅意便從他眉眼的亮光中颠倒衆生…
辛丘揉了揉被風吹得酸澀的雙眼,再睜開眼睛時,芭蕉和碧玉石的組合依然那樣精妙絕倫,倚在碧玉石上打盹的人卻已不再。
浮圖城城主左霄倚在床上,透過窗戶凝視着那個對着芭蕉碧玉石出神的青衣女子。
辛丘随着左府管家步入房中,目不斜視地打開了藥箱。
左霄身着白色裏衣,肩披灰色大氅,墨發松松垮垮地披散下來,幾縷落在鎖骨滑膩潔白的肌膚上,嘴唇呈現出一抹不正常的鮮紅。
雖然中毒已深,氣息奄奄,他卻睜大眼睛,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管家,你退下……”左霄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左府管家正欲離開,辛丘伸手攔住了他:“我需要一個人幫忙。”
“辛丘姑娘是不敢與我獨處?”左霄臉上挂着戲谑的笑容。
“城主多慮了。”辛丘平靜地低下頭。
“本城主相信辛丘姑娘獨當一面的能力,管家退下!”左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執着地說道。
左府管家望了辛丘一眼,果斷地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把房門關上。
辛丘愣了愣,但很快她的神色恢複如常。
“城主大人,我為你把脈。”
她蓮步清移,走到左霄床頭。
将手搭在他的右手腕上,辛丘凝神靜氣開始把脈。
左霄微不可聞地嗤笑一聲,就像是看到掉入陷阱裏的獵物時,獵人發出的嘲諷。他猛地翻腕,抓住辛丘纖細欲折的手腕,重重一拉,将辛丘扯入懷中。
辛丘來不及反應,面上閃過一絲慌亂與惱怒,但轉縱即逝,接着平靜而冷冽地斜視左霄:“城主大人沒有中毒?”
“我早知那孽畜有害我之心,我豈有不做準備之理?”左霄目光灼灼地盯着辛丘。
“所以今日之局,是做給天下人看。”
“當然,也為了捕獲你。”
将辛丘禁锢在懷中,使她無法動彈後,他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暧昧而**地緩緩撫摸她柔軟小巧的紅唇。
辛丘蹙眉,眼中滿是厭惡。
“你不是我見過的最美之人,但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容易讓人産生摧毀欲的人。”
“對自己的客人下手,城主之人品可見一斑,難怪自己的養子也變成仇人。”
“活得潇灑就好了,要人品做什麽?至于那孽畜,我也為他準備了一份大禮,辛丘姑娘無需為他人操心。”
“今夜,是我和你的良辰吉時……”
左霄伸出錦被下的左手,環住她的細腰,使她跌倒在他身上,接着,他翻了個身,千斤重的身體壓在辛丘身上,并将她的雙手束縛在頭頂。
他俯下頭,狠狠地咬住了她,唇齒間立刻萦繞着鮮血的芳香。
可下一刻,一根銀針刺入了他的脖頸。
左霄的眼神剛剛變得兇狠,眼皮便無力地耷拉下去,雙手也漸漸張開。
辛丘看着昏迷過去的左霄,厭惡地推開了他。
從床上坐了起來,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她冷冷瞥了左霄一眼,收拾好自己的藥箱打算離開。
剛剛踏出床邊半步,一只手再次從她身後伸出。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辛丘再次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