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仿佛求救一般
“你說什麽?”
祝辭盯着赴白, 又重複了一遍。
他面無表情,眸色卻極寒涼。
赴白不知道二爺為何變了臉色,有些慌了:“是這樣的, 柔蘭起來的時候, 神情不大對勁, 問了我幾句話, 然後就說……想要出去走走,自己靜一靜。”
說完之後,赴白醍醐灌頂, 将如今的情況與柔蘭說的話聯系在一起, 登時一個激靈想通了。
是了,他早上還疑惑着為何二爺好好的不在房裏睡, 卻偏偏到了書房來睡。
昨夜柔蘭與二爺之間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否則不會這樣的。
祝辭道:“她問你什麽。”
被那雙如浸冷月的眼睛盯着, 赴白壓力巨大, 皺眉撓了撓頭,到嘴邊的話停住,不知該不該說。
柔蘭讓他不要告訴二爺……
“是她讓你不說的, 是嗎,”祝辭笑起來, 眼底卻毫無笑意, “我再問你一遍,她說什麽了。”
赴白知道, 二爺說話一般不說第二遍, 若是說了第二遍,那便是當真怒了。
赴白這下怕了,忙低頭道:“赴白不敢。柔蘭她……她問了我一個問題, 那個問題的原話是,是這樣的……”
努力回憶着:“她問我說,二爺是不是只是永州百姓看待的,也是她以為的真真切切的端方君子。對,是這樣。”
話音落下,赴白終于猛地回過味來,心知不好,立刻戰戰兢兢地埋下頭。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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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蘭平日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的,她問了這些,卻還叫他不要與二爺說,絕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赴白不敢擡頭,卻已經能感覺到書房裏驟然降下來的氣壓。
忽的,祝辭極輕地笑了一聲,“她當真這麽說。”
“是。”
“那你說什麽了。”
赴白忙擡頭解釋:“我絕對不會說二爺您半點不好啊,我肯定……”
“為什麽不否認呢?”祝辭打斷了他。
他支着手,倚在圈椅中微笑不變。
沒料到突如其來這樣一句話,赴白傻了,擡頭:“二爺?”
這是什麽意思?
祝辭眼眸半阖,視線落于低處。
他眼底神色涼薄,不知在想什麽,半晌,幽幽道:“是啊……我本來就不是這樣的人。”
赴白不知為何聽得毛骨悚然,忙勸慰道:“二爺您別想太多,柔蘭她說不準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很快便回來了,到時候我拉她說幾句話,她不是這樣不明事理的人,會明白二爺您的苦心的。”
“很快回來?”
祝辭似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搖頭輕輕笑起來,眼角眉梢盡是風流,如沐春風。
下一刻,他一字一頓道:
“立即派人出去,把宅子附近方圓十裏都找一遍,把人給我找回來。”
赴白愣愣地瞪大眼睛,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完了,這件事情……恐怕要鬧大了。
祖宗啊,二爺身邊好好的不待着,跑旁的地方去做什麽!
若是找不回柔蘭,今日這事就完了,赴白立即道:“是,我這就讓計铎帶人出去找人。”
計铎很快接了命令帶人離開宅子,分散出去找人。
祝辭卻不再說什麽。
他閉上眼睛,調息片刻,眉宇間恢複淡漠神情,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耳邊忽然想起清脆的鳴叫聲,祝辭起身,慢慢走到窗邊,給籠裏的小雀喂食。
赴白惴惴不安地站在旁邊看着。那只金絲雀是昨日太子派人送來的。二爺一貫不收他人禮物,昨日見了那雀,卻一反常态的收了。
窗邊,祝辭眼眸垂着,見那雀兒乖乖啄食完了他掌中的吃食,眼底的神色這才緩和一些。
小雀叫聲動聽,一雙眼睛生的明亮,特別有神,長得也漂亮可愛,赴白在旁邊瞅了半晌,心想難怪二爺留下了它。
祝辭那雙修長的手撫過小雀身上華麗的羽毛。
本是一派平靜,撫摸愛撫之景。
可下一秒,他的動作忽變,竟是猛地将懵懂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小雀攏進手裏,強硬地抓到了籠口邊。
小雀驚慌失措,感覺到危機,立即用鳥喙用力啄他的手,猛烈掙紮着,鳴叫聲凄厲,仿佛求救一般。
赴白驚了,上前一步,“二爺!”
是震驚二爺霎時一反常态的舉動,也是擔心二爺因此受傷。
祝辭卻像是感覺不到痛,神色毫無變化。看着驚慌失措的小雀,他冷勾了勾唇,不多時,終于松開了手。
那小雀便立即拍着翅膀飛起,想要離開,可被一方籠子困着哪也去不了,撞到籠子上,不住地鳴叫起來。
精致繁複的籠子,原本應是安栖之所。
可到了一些時候,想要離開,卻成了困住它的囚籠。
祝辭垂着眼,看着小雀想跑卻跑不了的模樣,唇邊慢慢浮出恰到好處的弧度。
他心中生出扭曲的快意。
這麽久了,這麽久了……
這麽長的時間,他随和慣了,他戴在臉上的那副溫潤儒雅的二爺的面具,早已融進了他的身體裏,再難摘下。以至于讓他有時候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也以為自己只是外界人眼裏的如玉如琢的祝家二爺。
永州百姓稱贊他,權勢商賈畏懼他,不得不恭維他。
可他想得到的東西還沒有得到。
該是他的東西,終究都會是他的,為什麽要逃呢?
“逃不掉,就在這裏好好待着不好嗎?”
他的嗓音溫和,望着那只因為害怕而不住鳴叫的小雀,神情缱绻溫和,卻又仿佛是個置身事外冷靜觀看的人。
“我會待你很好,你本不該逃的。”
赴白惴惴不安,視線轉向籠子裏那只不住騰飛試圖逃離的小雀,忽想起太子随從還在外面等着,硬着頭皮問道:“”二爺,太子派來的人和那兩個女子,還在外面等着,這……”
祝辭摩挲着白玉扳指,掀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赴白只得讪讪笑着,“二爺您看,要不然……”這種事情總得二爺出面,才有說服力不是,他哪能啊。
餘光最後掠過那籠裏不住鳴叫的小雀,祝辭收回視線,越過戰戰兢兢的赴白,從書房走了出去。
到屋子外時,那随從還帶着那兩個美人等候在庭院裏。
等的時間久了,也焦灼起來。
終于看見祝辭出現,随從忙彎腰行禮,道:“祝二爺,太子殿下派屬下來給您送兩個人,殿下知道您路途颠簸來這裏辛勞,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特地給您挑了兩個最知心意的人給您送來,任憑您處置。”
祝辭站在屋檐下,聽随從說完,淡淡掃了那兩個女子一眼。
果然是不一樣的美,一個風情萬種,一個羞怯純然,各有各的動人。
“任憑我處置?”祝辭掃了一眼,看回随從。
随從彎着腰附和:“是是,殿下特地說了,您怎麽處置都好。”是放在身邊當丫鬟用,還是收進房裏貼身伺候,都可以。
祝辭淡漠道:“行,人賞給你了。”
“哎好……”随從應着聲,下一秒僵住,“啊?二爺您說什麽?”
後頭跟着的赴白站出來,笑呵呵道:“我給您解釋一下,就是二爺看您奔波辛苦,把殿下這恩賞給您了。”
随從登時一臉吃了蒼蠅的神色,“這、這這怎麽可以,這人是殿下派我專程送過來的……”
那兩個女子聽見祝辭的話,也僵了一僵。
其中那個稍微高挑婀娜一些的女子,臉上驚慌飛掠而過,忽然軟着腰肢跪下,膝行到祝辭面前,眼中盈起淚花,楚楚可憐道:“求二爺不要将我姐妹二人送回去,若是殿下見我們原路返回,我們就……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言罷,餘光朝另外一個女子看去,那女子攥着帕子,也跪下哀求,“求二爺留下我們,讓我們做牛做馬侍奉二爺。”
赴白傻了眼。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就求上了,不愧是從太子身邊出來的人,應變能力這樣強,貌美又會使手段,這換做其他男人定是要心軟了。
……不知道二爺會如何處置。赴白悄悄看了眼前方颀長的沉青身影。
祝辭垂下眼,看向跪在腳邊,正拉着自己衣裳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
太子也确實費了心力,精挑細選送這樣的美人過來。可他願意與太子合作,并不代表太子做什麽事情他都會接受。
比如現在。
祝辭沒有說話,忽然微俯下身。
那女子以為事情有了轉機,臉上盈起帶着淚花的笑。
下一秒,她下巴被祝辭捏住,祝辭唇邊噙着微笑,看着她,眼底卻森寒。
“你什麽事情都願意做?”
“是,奴願意為二爺做一切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女子急切說着,忽然眼神閃躲了下,“除了……除了對太子殿下不利的事情。”她們是太子送來的,自然也曾是太子的人,不敢對太子不敬。
祝辭溢出聲笑,“我怎會不會對殿下不利。”
“既如此,你們替我做一件事,做完之後再回去,殿下不會責怪你們。”
那女子面露疑惑,二爺不留她們,卻要她們做事?
不過這樣也好,殿下不會再為難她們,畢竟二爺到底是用了她們,不是直接将他們遣回去。
那女子欲言又止,二爺恐怕是不會讓她們貼身進床帳裏侍奉了,心中遺憾,只問:“二爺要我們做什麽?”
祝辭笑意驟失,嗓音轉冷,字字停頓。
“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