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狐媚子!
祝辭到祝府堂廳的時候,祝衫正和茶莊莊主支金責說笑。
祝衫臉型四方如斧鑿,說話做事卻圓滑,知道支金責為了正事來,不單刀直入,只先迂回說些寒暄的客套話。
說了半晌,終于不着痕跡扯到正事上,支金責卻警惕皺起眉,“這些事情還是等到二爺來了再說吧。”
祝衫被拂了面子,面上笑容立僵。
恰巧此時,屋外丫鬟的聲音響起,支金責轉頭看見門外描青疏淡的身影,激動之餘,起身上前,“二爺來了!”
祝衫也站起來,看着祝辭,心中騰起怒意。
好歹他是這祝家明面上的家主,祝辭還比他整整小了一個輩分,可外人對他們的态度卻一個天一個地,簡直反了。
正惱怒着,電光火石之間,祝衫忽發覺哪裏不對,心頭微慌——不對,祝辭不是還病着嗎?按照徐氏的話,祝辭此時分明應該已經……怎麽還能安然無恙站在這裏?
“二爺近日身體可好?外面商行的人好幾日都見不着您一面,當真是亂了陣腳。”支金責笑道。
祝衫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男人神色無波,走到松紅交椅旁坐下,“支莊主送來的那封信,具體是何情況?”
支金責忙跟過去,“是這樣的,前幾日我接到茶行傳來的消息,說是鋪子裏的夥計無緣無故被找了麻煩,緊接着我又收到信件,是東溪知府朱文葦派人送來的,信中說……”
擡眼觑了觑祝辭的臉色,這才道,“說祝府裏有可疑的遺犯,是個女子……”
旁邊的祝衫原本還沉浸在慌亂之中,聽到遺犯二字,陡然看了過去,“遺犯?什麽遺犯?”
他們祝家清清白白,什麽時候窩藏了遺犯,這個罪名他們祝家可擔不起!
“我也不清楚,”支金責面露難色,轉向始終沒說話的身影,“二爺,自從那日茶行出事,之後幾日,永州附近八郡的商行也都陸續遭到了同樣的事情。而在那封信裏,東溪知府特地說了,只要将祝府裏的遺犯交給他,就會給祝家一個面子,不把這件事情洩露出去。”
這東溪知府的态度可疑,一面暗中派人找祝家麻煩,一面卻又私底下來找祝家要人,還打着冠冕堂皇的旗號。
Advertisement
不過這個理由倒是用的好,借着慶王一事遺犯的由頭,向祝家要人,想來是以為祝家商賈之家,不敢招惹朝廷權勢。
可惜,算盤打錯了吧。
赴白腹诽這東溪知府膽子真是大,他還真沒見過敢招惹祝家的。
口口聲聲遺犯,就是要給祝家扣這頂與朝廷對着幹的帽子。
祝辭輕觸杯盞,若有所思,“除了這些,他還說了什麽?”
支金責小心翼翼笑道,“東溪知府想單獨與您商談這件事情,說屆時若是配合他們,找到了遺犯交過去,還會給祝家豐厚的賞銀。”
話語落下許久沒有聽到回應,支金責擡頭,對上祝辭掃過來的視線,額頭冒汗,讪讪笑了笑。
他不蠢,看得出來,這件事情雖然聽起來事态嚴重,可只是東溪知府想向祝家要個人罷了,只不過這件事情始終要二爺親自出面,他們有些心虛。
“是嗎,”祝辭看着支金責,笑意不變,“我祝家缺他這一點賞銀?”
“不是不是!”支金責忙不疊搖頭,“您是什麽身份,永州人哪裏敢和您說這話!那東溪不在永州地界,東溪知府才放肆了些,只是他好歹也是一方官員,若是之後存心要找商行麻煩,底下人當真吃不消啊……”
雖然朝廷重農,想方設法壓制商業,可永州位于江南地帶,天高皇帝遠,皇帝的手就是伸得再遠,也管不了這麽多。祝家掌握着永州一帶八郡的商業命脈,饒是再大的官見了祝家的人,也得小心翼翼客氣說話。
東溪那個知府是去歲才新換上的,應該是不熟悉情勢,才敢和祝家挑釁。
也有小道消息說,那慶王一案留下的遺犯是個女子,東溪知府喜好美色,不知從哪打聽到那女子容貌不俗,這才起了心思,想把人要過去。
支金責正胡亂想着,終于聽見男人出聲,“地點在哪。”
支金責大喜過望,忙道,“在東溪與永州交界的常邑,二爺過去小住幾日便是,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
杵在旁邊的祝衫沉着臉,轉向祝辭,憤怒道:“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為什麽不直接把府裏的遺犯搜出來,直接送去東溪?如果消息洩露出去,被慶王知道,祝家就完了!”
祝辭漫不經心笑了聲。
“先不說這件事情是否屬實,若是祝家直接把人送去,開了這個先例,之後旁人要再來找祝家麻煩,您祝家家主是不是也同樣會恭恭敬敬把人送上?”
祝衫一噎,陡然被揭露了心思,臉色漲紅,磕絆道:“你、你……你是什麽意思,我小心謹慎,難道還有錯嗎?我何嘗不是為了祝家考慮?你若一意孤行,就看這件事情到時候如何收場!”
說完,祝衫似是再待不住,氣怒之下,猛地甩袖大步走了。
支金責眼觀鼻鼻觀心站在旁邊,很有眼色地不吭聲。
祝府雜院中,幹活閑暇時間,幾個丫鬟聚在一塊唠嗑。
一個臉圓圓的丫鬟磕着瓜子,想起什麽,忽然湊過去八卦道:“芬梅姐,聽說柔蘭原本去了二爺的院子,現在二爺病好了,她就被趕回來了啊?”
芬梅嗤了聲,“可不是,我可是聽前院的小厮說的。今日早上二爺剛走,那狐媚子就被趕出了二爺的院子。”
曼香正坐在旁邊塗脂抹粉,聽見丫鬟們在說這件事,挑唇幽幽笑了聲。
臉圓圓的丫鬟注意到了,笑着過去,坐到曼香身邊,“曼香,你用的是什麽香粉,好香啊,你和芬梅姐都用這個,也分點給我們用呗。”
曼香一把将香盒揣進懷裏,瞪眼道:“不行,我可只剩這一盒了,這香粉可是金煙坊的新貨,想買還買不到呢。”
圓臉丫鬟巴巴地瞧着,眼裏羨慕,“曼香姐長得好看,又會打扮,小厮們都上趕着幫曼香姐買東西,這種福氣我們哪趕得上。”
“這算什麽,”曼香被捧得心花怒放,精心描畫的眉挑起,“能被主子收進屋子裏,那才叫本事。”
圓臉丫鬟嘿嘿笑道:“那是,曼香姐這麽漂亮,說不準哪一天就被哪位爺看中,搖身一變成了主子呢!”
話音落下,旁邊的丫鬟也紛紛打趣,一時間阿谀奉承不斷。
雜院的門被推開,一道人影走進。丫鬟們笑聲驟停,十數雙眼睛唰唰看過去。
是柔蘭。
見她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回來,曼香臉上笑意更甚,譏諷笑道:“有些人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進了二爺的院子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誰知道二爺病一好,人就給趕了回來,這可不是明擺着打她的臉說她沒用嗎?”
說完,曼香便和旁邊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各自笑起,芬梅抱着手臂,臉色譏诮。
饒是長得漂亮,會點破醫術又怎樣,主子不滿意,還不是馬上就被趕了回來,回到這裏幹粗活?
柔蘭卻并未理會曼香等人的挑釁,往另一邊走。
曼香動作一頓,見柔蘭壓根不理會她,心頭起了怒,把香盒往懷裏一放,起身就要過去找柔蘭的麻煩。
只是這時,雜院外卻忽然又來了個人。
是個高等丫鬟,臉生得很,鳳眼略顯刻薄,掃了雜院裏一衆人,問道:“誰是柔蘭?”
柔蘭怔了怔,“我是。”
那丫鬟循聲看過來,上下打量她一眼,點點頭,趾高氣昂道,“跟我走,徐二夫人有事情找你。”
曼香站在最前頭,回過味來,看好戲似的瞧了過去。
——她們可都聽說了,上次這個狐媚子被邬嬷嬷叫走,便不知為何惹得徐二夫人與三公子氣怒好幾日。原本這狐媚子在二爺的院子,還有二爺護着,現在被趕回來,二爺又不在府裏,可不是慘了?
衆多看好戲的目光之下,柔蘭心頭漸冷,攥緊了手心。
她原以為,縱然回來之後會有麻煩找上門,也至少能得一息安穩時間。
可沒想到二爺才剛離開,現在麻煩就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