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很好看
這一遭動靜吓壞了柔蘭,她忙退後站好,望着他,眼裏噙了着急,“二爺……”
她的擔心溢于言表,祝辭不緊不慢收回手,唇邊微笑不變,“扶一把而已,緊張什麽。”
柔蘭不說話,蹙眉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起來情況并不太好,額角薄薄的汗,身上溫度滾燙。她心中更加着急,想到降溫的法子,立刻轉身出去,“柔蘭去給二爺打水來,擦一擦汗。”
“不用,”祝辭道,“這種事情,讓外面人去做。”
計铎很快讓小厮送來熱水。
柔蘭将屋門打開,端着熱水到了床榻邊,用幹淨的白布巾擰了,回想着從前自己發燒時母親給她擦拭額頭的方法,抓着熱巾帕過去,卻又猛地停住腳步,躊躇着。
祝辭看着她這副猶疑的想過來又不敢靠近的模樣,低聲笑了笑,“怕什麽?”
他倒是第一次見伺候人這般害羞的丫鬟。
眼前男人寝衣并未穿攏,露出健瘦結實的胸膛,肌理分明,他額角浸了汗,斜斜靠在床架子邊,偏生嘴角又噙笑,睨着她,目光灼灼。
柔蘭這回是腳底下都生了釘子,站都站不安穩,她耳尖燒了又燒,心中索性豁出去了。
二爺是病人,她是過來照顧人的,這麽多顧忌做什麽。
況且二爺現下看起來确實不适,她若這樣多想,便是她的不對了。柔蘭心中念叨着照顧病人,旁的什麽也不想,過去蹲下。
她白皙小巧的手拿着溫熱的巾帕,靠近了祝辭,可她才碰到他的額頭,又是一怔,那溫度高的厲害,她手冰涼,碰着都燙手。
方才她已經讓計铎去請大夫來了,可大夫過來需要時間,現下得趕緊讓二爺體溫降下來才是。
男人身上的衣裳已經被汗浸濕,柔蘭壓下心中的怯意,小手輕顫着,将那裸露在外的皮膚仔細擦拭過,猶豫少頃,還是看向祝辭,問道,“二爺屋裏,可有備着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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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完這話,她耳尖已徹底燒起來,一面擔心,一面卻又覺得赧然。
從前母親照顧她時,也是讓她發了汗後将濕衣裳換了,可現在這裏說出這話,卻仿佛是她刻意要讓二爺換衣似的。可既然發了汗,便不能再穿着濕了的衣裳,濕氣會加重病情。
祝辭原本似倦了,正閉着眼睛休息,聽見她這話,略擡了擡眼皮,唇邊弧度輕揚,低聲道,“倒是我忘了同你說,衣裳在架子上。”
柔蘭将巾帕放回銅盆裏,轉身去拿,思襯片刻,還是将屋門關上了。
光線霎時被隔擋在屋外,柔蘭拿着幹淨衣裳過來,躊躇地站在床邊,“二爺。”
祝辭低低嗯了一聲,站起身。
他很高,足足比柔蘭高了一個頭。方才坐着時柔蘭不覺得,現下他站起來,靠近了她,才覺得壓迫感十足,連陰影都徹徹底底将她籠罩。
身後橙黃的燭火跳動,柔蘭手都不知道放哪兒了,手裏幹淨的衣裳都仿佛灼燙起來,拿都拿不住。
她、她沒給男人換過衣裳……
祝辭半晌沒見她動靜,擡眼看向她,“怎麽了?”
“沒、沒什麽。”柔蘭眼睫不自在地顫了下,低下去,強裝若無其事地走近他。
男人不僅身量高,她才靠近,男人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便襲過來,明明是薄淡溫和的香,卻隐約帶着強勢侵入鼻尖。
不知是不是屋門關上了不透風,柔蘭的腦子有些發懵。
她定了定心神,那雙小手鼓起勇氣,去解祝辭身上的寝衣。
那衣裳本就松松垮垮搭着,她并不需如何費勁便能褪下,将換下的衣裳放在旁邊那一刻,她立刻快步跑開,去拿搭在案幾上的幹淨衣裳。
屋中光線昏暗,祝辭略垂着眼睑,視線凝在那道有些手忙腳亂的嬌小身影上,慢慢的,眼底染上薄薄的笑。
她似是很緊張,緊緊抿着唇,分明膽子小,卻依舊要一聲不吭強裝從容,殊不知燒紅的耳尖早已出賣了她。
“沒伺候過人?”他問,聲音仍有些啞。
柔蘭低着腦袋,乖乖搖頭。
她才搖了頭,便聽面前男人胸膛中溢出低沉的笑,于是更加窘迫。
男人身量太高,她夠不着,輕輕踮了下腳尖,去給他整理衣領,可踮起的腳尖并不好保持平衡,她腿發着軟,輕顫的手好幾次碰到了他的身體。
二爺平日在外衣冠風流,端是儒雅溫和的翩翩郎君模樣,可身上卻極為健壯,觸感硬邦邦的,極有陽剛之氣。
柔蘭咬着唇。腦子嗡嗡的,什麽都想不了,只能緊緊盯着手裏的系帶,小手笨拙地纏繞着。
就在她快要無地自容的時候,祝辭一句話解了她的窘迫。
“我來。”
那嗓音很好聽,如同解脫,霎時讓柔蘭松了口氣。
屋中浮動着男人穿衣時輕微的動靜,等到祝辭穿完衣裳,柔蘭這才小步過去,去扶他。
“你覺得二爺連這兩步都走不了麽。”他睨她一眼。
柔蘭咬了咬唇,還是沒收回手。
男人沒再打趣她,走回拔步床,她卻立刻就想轉身出去,像是想借着去詢問計铎的事情,逃離這裏片刻,身後男人卻似洞察了她的心思,嗓音低低道,“不用出去了,大夫半盞茶的時間就會到。”
柔蘭如同被霜打的葉子,蔫蔫地收回腳步,回身低頭站着。
“這般不願意伺候我麽。”低沉的聲音響起。
柔蘭頭搖得像撥浪鼓。
祝辭看着她笑,“那為何總想離開?”
柔蘭小手攥着衣裳,耳尖紅透了。難不成要她說,她一靠近二爺就緊張,做事總出錯。
方才她站在二爺身前伺候他穿衣時,心跳如同亂了,砰砰作響毫無章法,二爺離得那般近,定也是清楚聽到了。想到這裏,她更是窘迫。
祝辭睨着面前拘謹站着的人兒,唇邊蘊着松散笑意。叫她做這些平常伺候人的事情便這樣緊張,若他同旁的主子一樣,要她進床|榻裏伺候呢。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頸側,開口:“你頸邊的,可是胎記?”
柔蘭聞言,微睜了睜眼,手不自覺摸上頸側,遮掩了那點淡粉,點頭道,“是。”
她自小便有這個胎記,那形狀像是桃花,雖然不難看,可女子有胎記并不好,有礙觀瞻,母親從前總擔心顧慮地瞧着她,說她日後若要嫁夫君,還得夫君不嫌棄她才是。
母親從前只盼着她嫁個好郎君,護着她順遂一生。可如今父親母親……她也落得這個境地,從前那些心心念念的願想,怕都是奢望了。
柔蘭蜷長的眼睫垂下,遮去眼中失落,下一刻,忽聽那嗓音道:“很好看。”
她霎時一怔,忘了丫鬟不該直視主子的規矩,怔怔擡了眼看過去。
不遠處的床榻間,男人多情風流眼底含着笑,并無半點輕慢,并不是因為她不開心才出言安慰,是落到實處的誇贊。
柔蘭聽出那話中的意思,眼中失落淡去,少頃,她反應過來,自己竟放肆這樣盯着二爺好半晌,臉上掠過燒意,別開視線。
果然同祝辭所說,半盞茶後,年邁的大夫就挎着藥箱匆匆來了。
大夫剛跨進屋中,瞧見柔蘭站在床榻邊,詫異了一瞬,但總是鎮定地恢複表情,過去給祝辭看診。
饒是大夫看診這樣久,也只能判斷出是普通的風寒,開了些藥熬煮服用。
柔蘭哪裏看不出來大夫方才欲言又止,但始終不能下論斷的模樣。此時見大夫離開,柔蘭咬着唇看回祝辭,眼底盈了水光,“二爺。”
祝辭卻笑,“不妨事。”
他嗓音低着,同她道:“我睡一會兒,你若累了,這裏有床。”
見男人阖眼小憩,看起來并無不适,柔蘭才略略松了口氣。
今日折騰了這麽久,她也确實累了。柔蘭轉身,往外走了一步,卻覺得哪裏不對。
環顧四周,這屋裏除了二爺那張,哪還有旁的床。
柔蘭呆在那裏,後知後覺地回過味,耳邊轟的一聲燒起來。
二爺竟是存心的!
屋裏沉浮着幽淡的沉水香,夾雜着藥味,并不難聞,相反令人聞着很舒适。
燭火方才已經滅了,四周昏暗一片,再加之香氣安神,柔蘭很快便覺得昏昏欲睡,可她哪裏敢當真爬上祝辭的床,便在床榻腳踏旁邊的地毯上坐下,手臂輕搭在床邊,腦袋枕着手,蜷長的眼睫極慢地眨了兩下,閉上眼睛。
她的呼吸逐漸變緩變慢,輕輕的,很柔和,竟是睡熟過去了。
沒過多久,光線昏暗的屋中,原本阖眼倚在床頭的男人慢慢睜開眼睛,眼底清明。
祝辭垂下眼,看向床邊無聲無息睡熟的柔蘭。
她的呼吸很輕,幾不可聞,睡着的時候,乖順得如同貓兒,柔軟得不可思議。
與方才的虛弱疲憊不同,祝辭氣息沉穩。他站起身,有力的臂膀自熟睡人兒的手下和膝彎穿過,輕輕松松将她抱了起來。
将柔蘭抱起來的時候,他指尖忽的一頓,眸色漸暗。
隔着輕薄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衣裳下極為細膩柔軟的肌膚,如同上好的雲綿,令人不能自主深陷,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