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相見不如不見2
長安接到一個無聲電話,她喂了好幾聲,只有電波發出嗤嗤的電流聲。爾後,對方斷了通話,雖只是短短一瞬,卻攪了她的睡眠。
随後她翻來覆去一直沒有睡意,導致今天一覺睡到中午。
中午起床,石磊約她見面。長安答應,她看時間還早就慢吞吞的折騰,一個小時後下樓,不想石磊等在樓下。
長安很驚訝,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不由皺眉問:“來了也不打我電話?”
石磊笑了笑,為她開門,解釋:“剛到一會兒。”
長安系好安全帶,石磊發動,車子慢慢行駛出。因昨夜睡眠不好,長安精神不好,卻強撐着不想石磊看破。石磊認真開車,似不曾察覺她的異狀。
車子行駛到一個路口等待時,石磊忽然說:“樂樂跟她男朋友衛卿分了。”
長安微微阖着眼,聽到石磊的話,驀地睜眼,失聲問:“分手?什麽時候的事兒?”
就知道會這樣,就知道長樂抗拒不了席恒。隐隐間有一絲懊惱,她不該放任長樂。但就算她撕開傷口,長樂會相信她嗎。長安輕輕搖頭,她不認為長樂會相信她。如今,她只祈禱長樂沒有深陷,抽身也來得及。
石磊倒沒有多大感觸,仿佛早料到今天的結局。他淡淡地說:“你也不要太擔心,你也只大樂樂兩歲。我們都成年了,沒有誰可以負責誰一輩子。他們分手遲早的事兒,樂樂能堅持到今天已經很難得了。”
長安深深吸了一口氣,試探:“上次我聽我媽說樂樂找到一個有錢的男朋友,有這回事兒?”
“我也聽說,但問樂樂她說沒有。這一次分開,叔叔也樂見其成,樂樂總不能守着衛卿這樣生活。沒有經濟基礎,情情愛愛也只是空談,最終都得面對現實。”
不管石磊話裏真假,長安願意這樣相信。當事人若換成她,長安相信她根本堅持不了這些年。她也更願意相信真如石磊所言,長樂跟席恒什麽都沒有發生。當真發生什麽她能做點什麽,長安搖頭。
跟石磊吃過飯,長安接到朋友的電話,朋友約她,石磊正好有事,兩人飯後就分手了。
長安赴朋友的約已經日落西山,他們約在古城‘忘川酒吧’。石磊原本要送她過去,長安堅定的拒絕。她攔了一輛出租,在途經步行街前,從車裏張望,看到某樓二樓窗口邊的位置坐着一個熟悉的背影。長安微微一怔,再看他對面坐着位中年男子。
長安記得他,阿悄陪同有來頭的男子,席恒的父親。當她發現自己在琢磨這件事情時,對自己的行為更是
匪夷所思。
直到車子停在忘川門前,長安晃了晃頭甩開煩亂的思緒。下車走進忘川,朋友黎洛早就守在吧臺前,看到她走進來擡手揮了揮。
雖八點未到,場子已經熱鬧非凡。她朝着黎落走去,很随意地挑了位坐下。黎落笑問:“喝什麽?醉生夢死?”
“随意。”長安掃了一眼,微微垂下眼簾。
黎落一眼就瞧出她的異樣,慢慢斂了笑意,偏着頭說:“讓我猜猜發生了什麽事。工作不順?”黎落徑自搖頭,抿了抿雙唇:“為了昨天洛城酒莊的義賣?我都說沒關系了,反正有人喜歡它高價買回去也值了。”
她滿不在乎的,長安瞧了她一眼,不免動容。
黎落好像想起什麽,眉尖輕輕蹙起,不由小心翼翼地問:“碰上老情人了?”
長安陡然一驚,手有些握不穩杯腳,杯體裏的液體晃起細微波紋。
黎落瞧見她這樣已有些眉目,頓了頓開口說:“我早該告訴你,但我覺得已經是過去式了,覺得沒必要就一直沒有說。”黎落想了又想:“你遇上肖振南還是席先生?目前他們都在C市。”
長安沉默半晌緩緩道:“是他。”
盡管她沒有提及名字,黎落還是從她神情中肯定那個他是誰。她微微低着眼,沉思了半晌道:“他來找你了?”
他找她嗎?
長安不知道,如果那也算找的話,應該是找過吧。但她不認為席恒會找她,而近來找她麻煩也不過因為曾經她駁了他面子,掃了他興致,僅此而已吧。
她晃了晃杯體,眼神有些迷離。
“昨天他……”
長安笑了下:“昨天陪他小女朋友吧,我也不知道他會去,要是知道說什麽我也不答應你,害你丢了想要的東西。”
黎落失笑:“我想要的太多,也不差這一件。昨天他為難你了吧,就知道他這個人不好相處。”
黎落在講這句話時有些悵然:“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有錢人的怪癖。”
長安沒有接話,神思有些飄忽不定。又聽黎落說:“我也有聽過他小女朋友,跟高晟算認識吧,挺沒心機的女孩,興許現在的男人都喜歡這一類。”
長安不怎麽在意的撇撇嘴,他喜歡誰愛跟誰在一起跟她毫無關系,只要他不來找她麻煩,如果他有一個正經交往的女朋友,長樂會看明白的吧。
兩人慢慢喝有一句沒一句閑聊,黎落似想起什麽又問:“你有見過他家那位?”
“阿悄?”長安問。
“除了她還能有誰,昨天
我見着她了,人挺沒精神。你沒有遇到過她吧。”
“真不巧,遇上過一次。”長安沒有講細節。雖然不喜歡阿悄,但也不至于深仇大恨,她對自己的怨恨也源于一個人,自己跟那個人斷了,跟她那根線也就斷了。但那幾條信息還是很惱人,覺得她也就仗勢欺人。
“見了過?”
她并不想給黎落添煩惱,她自己煩心事兒一大堆。為了不給朋友添麻煩,長安不以為意:“她變化挺大。”
“你不恨她?”黎落問。
長安微微低眼,晃了晃神:“恨她做什麽,當年她也沒做什麽,站在她的立場來看,那些事也無可厚非,我并不想去追究誰對誰錯。畢竟她也曾幫過我的忙。”
“那是因為她不能留下你,既然你要走,她當然會順水推舟。”黎落輕蔑地笑:“這個人行事不光明磊落,終究也是有些本事,不然也不會一直呆在席家,席家兄妹對她也算有情有義,只差了一個姓氏。”
“落落,對于我來講,那些事過去就過去了。追究或者耿耿于懷也改變不了什麽,只會徒增感傷。”
“你忘了你差點就……”
“我當然沒有忘,只是不想記得。現在想起來那件事,仍是夜回驚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活得好好的。”
每次想起那件事,長安都要驚出一身虛汗。阿悄對她沒有好感,但她不知道阿悄恨她到那一種程度,恨到入骨。
那段時間席恒總出差,她稍稍獲得自由,卻不想差點兒死在車輪之下。她也算運氣好險險躲過,那驚魂一撇瞧見了肇事司機的面容。
那時她根本不曾懷疑阿悄,要不是一次偶爾的機會,她不會懷疑甚至肯定阿悄對她的敵視。
但當她發現她以為是碰巧的突發事件其實是人為時,她說不上什麽滋味。而因為不想再回想起那段往事,她刻意去忽略阿悄帶給她驚恐。甚至在重逢時,她都能很平靜,如果不是她幾次三番警告她,她甚至想要深藏它。
至于阿悄要殺她的出發點,長安也是知道的。阿悄喜歡席恒,她要清除席恒身邊的一切可能性的存在。很不巧,她顧長安莫名其妙淪為炮灰。至于黎落當初問她為什麽不去告?長安在心裏苦笑。
告?要怎麽告?在那座法律權當擺設的三角帶,天堂和陽光只為他們開啓,你要是想反抗,地獄之門為你敞開。
當初她不是沒有告發,結果呢,也不過當權人一句話就摧毀了她僅有的可能。
長安思維有些混沌,慢慢地思考半晌,她啜了一口酒才說:“落落,我不是
容易忘記傷痛的人,但如果必須要忘記,我一定做得到。不是我不計較,也不是我寬容大量,而是如果可以暫時忘了它,我不會時時刻刻去記住,那樣太累了。我也不是不恨阿悄,但她還不值得我花大把時間去恨。”
黎落怔怔望着她,肯定地說:“也只有你會這樣想,別人未必這樣看。”
長安失笑:“我管別人幹嘛。”
兩人喝了不少,黎落忽然說:“猜我看到誰了。”
長安睨了她一眼說:“你老相好?”
黎落搖頭:“當然不是我,要避一避嗎,我看他心情好像不怎樣。”
長安猛然醒悟,微微側頭就看到席恒,他坐在一個角落裏,身前有妙齡女子在搭讪。她只瞧了一眼就別開視線,說:“總不能一直都老鼠見貓,碰到就跑吧。要是他非要為難我,就算我跑天涯海角,也是躲不過去不是?既然這樣,我何必費這個勁兒,還不如好好站在原地,看看他能出什麽招數。”
黎落贊許:“理是這個理兒,我就怕你段數太低,沒幾個回合就成了刀下冤魂。”黎落側着身望向席恒的方向繼續說:“這樣的男人太危險,過日子還是得找一個普通平凡的男人。他可以不是很有錢,也可以不帥,但他顧家,貼心。”
就在兩人對席恒評足論頭時,席恒撥開纏着他的人起身朝兩人走來。
“要我避開嗎。”黎落問:“又或者我打掩護你撤退?”
長安失笑,這個時候退并不明智,說不準席恒早就抱手看好戲了,只等着她自投羅網。
黎落看她這樣,知道她應付得來,嫣然一笑立馬閃人。
席恒坐到她左邊,瞧了她一眼。
長安斂着神思,盤算着喝完這一杯就走人。
席恒開口,聲音又是酒後的渾厚慵懶:“陪我喝酒。”
長安不應也不瞧他。
“陪我喝。”他懶懶地靠過來,身體幾乎貼靠她身側。
長安斜了斜,他貼得更近。長安惱惱的瞪了他一眼,他一點也不在意,一手搭在她後背,臉壓下來,唇幾乎貼着她耳鬓,暧昧地笑說:“裝什麽正經呢,你看現在這樣多好。”
長安心身一晃,正要掙開他,他收得更緊,熱氣全灑她臉上,溫度一直在攀升。長安知道他喝酒了,于是嫌棄地皺眉,冷聲說:“席恒你放開我。”
“放開哪兒呢,欠收拾了?”
他的笑刺痛她的眼睛,他的聲音砸她心尖上。
長安一晃神,席恒二話不說直接拖着她穿過人群。他的力氣奇大,她的
手被他攥得很疼,拖着她直接走出忘川,然後将她塞車裏,才說:“給我好好呆着,你若不想受傷的話。”
長安氣得半死,也清楚跟他硬碰硬吃虧的只會是自己。席恒将她塞車裏,長安板着身冷冷的坐着。
席恒深深瞧着她,很滿意她的反應:“你看這樣多乖巧,你就該這樣子,招人疼。”
長安懶得費口舌諷刺他,對他的話置之不理。她冷淡的反應,席恒也不生氣,心情反而很好。他上車,也沒有要開車的意思,摸出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很享受的樣子。車內狹小的空間一下子全是煙霧。
長安無動于衷地坐着,直到席恒熄了手中的煙,阖着眼靠着皮座背。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安偏過頭,只見席恒睡得安然。長安微微出神,只覺得眼前這個席恒和她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
就在她出神時,席恒驀然睜開眼睛,把她的茫然盡收眼底。長安對上他深邃的眼神,微微一晃神,急着別開臉。
席恒好心情低笑:“顧長安,一直以為你無堅不摧,但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你也不過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長安聽了,自嘲:“真榮幸,為難你這樣關注我。”
“你就沒有問題要問我?今晚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多。”席恒再次摸出一支煙,問:“來一支?”
長安抿了抿雙唇,不答也不拒。
“別藏了,我知道你抽。”席恒不在意地說。
“你想說明什麽?”長安反問,
“在我面前沒有必要裝,我們什麽人彼此都心知肚明。昨天你特別恨我吧,我知道你恨我,可惜啊顧長安,就算你恨,你也毫無辦法是不是?我記得有給你提過意見,找一個比我強的靠山,那時候你想怎麽踩捏我都看你的心情。”
“不需要激将,席恒,我沒那麽無聊。再說就我這姿色,差不多評得上困難戶了,要找條件好的恐怕比二萬長征還要困難。”
席恒微微一舒眉頭,點頭:“你這人還算誠實。看在你誠實的份上,我就委屈一點,勉強跟你湊合得了。”
長安古怪地瞧了他一眼。
“你那什麽眼神?看不上?”
長安繼續沉默,今晚喝了些酒,頭有些暈乎乎的。她用指腹輕輕覆着眼睛,努力地保持清醒。而擱在包裏的手機震動着,她正要去翻包,不想席恒快她一步,直接拿過她的包,拿出手機瞧了一眼,直接接通。
長樂的聲音傳過來,她聲音掩飾不住的快樂。她高興地說:“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跟席恒達成一致的方
案了,他答應我這兩天就打款。”
長安下意識去看席恒,他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單手枕着後腦,眼神淡淡落在她身上。
“姐,真的很感謝上次你煮的咖啡,席恒他很滿意。”
聽長樂直呼席恒的名字,長安的心已經直跌入谷底。她再次望向席恒,他也微微皺起眉頭。長安壓低聲音,也不知是不是誠心,她說:“既然這樣,我也為你高興。”
“姐,你怎麽了?”
“沒事。”她在等長樂主動告訴她跟衛卿分手的事。以前她不看好,那是因為衛卿工作環境,如果他一輩子都在下鄉,不說她不同意,她父親顧院長也絕不同意。長樂也明白,所以跟衛卿交往一直是秘密進行,不想這段感情還沒見光就死了。長安并不為這事挂心,而是害怕長樂陷入席恒的陷阱裏不能自拔。
席恒對長樂絕對有這個魔力。
這次通話,長樂決口不提衛卿,直到挂了電話,扭頭就看到席恒捉摸不透的眼神瞧着她。
長安別開臉,也不想舊話重提,只想着長樂到底迷席恒什麽?多年的感情說放手就可以放手。
但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這樣想,她居然有些羨慕長樂。
就在她深思苦惱時,席恒忽然說:“小冉懷孕了,也就是說肖振南要做父親了。”
長安聽到這句話,神思有些飄忽。
席冉懷孕了,她懷孕了。
如果不懷孕,要怎樣呢。長安惶然地想。
他們是夫妻,懷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想到這裏,她忽然就笑了。可那笑,卻刺痛席恒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