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花癡症22
謝無冠剛回到寝室,就感覺到了不對。
他手落在開燈的開關上,按鈕啪嗒輕響了一聲,屋內仍舊是一片黑暗。
室內一片死亡一樣的寂靜,呼吸在這樣濃稠的黑暗中顯得清晰可聞,就連出門時是拉開的窗簾都緊緊閉上了。
身後合上的門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謝無冠明明什麽都沒聞到,周身已經醞釀着蓄勢待發的氣息。
不需要所謂對信息素的敏感與嗅覺,alpha在黑暗中的夜視能力也是頂級。謝無冠直視着掩藏在黑暗中的人,一字一句緩聲道:“看來,上次的警告沒有讓你聽進去。”
那頭的人很快意識到隐藏沒有任何作用,也在黑暗中緩緩直起了身子。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對自己很有自信。雖然會被信息素壓制,但他畢竟是軍隊裏走出來的強者,還經過實驗室專門定制的強化,謝無冠再強悍,也不過是一個學生。
他看的不如謝無冠清楚,只能看見一個隐約的影子,但還是大放厥詞道:“我這個人一向識時務,但是也不會因為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的警告害怕。”
下一秒,就動作迅猛地撲過去,想搶先将謝無冠擒住!
謝無冠輕松地朝旁邊一避,在軍官下一次揮拳時擡臂擋了一下。
謝無冠一愣,感覺到手臂一麻,緊接着就被面前人抓到破綻,狠狠擰過了手腕。
他很快回神,堪稱狠辣地甩脫了身後人的鉗制,只有手臂上還餘留着殘存的麻意。
兩人之間飛速隔開了一個安全距離。軍官擺出戰鬥的姿勢驚魂未定,剛才謝無冠那一下完全不像是被**刺激過的人,反擊的勢頭又快又準,狠辣得他幾乎以為自己在和什麽秘密敵人做對抗。
一滴冷汗從額角悄悄地滑落,軍官謹慎地看着面前人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謝無冠就好像看透了他的心理活動一般,居高臨下地摁着手腕活動了一下:“這種電流,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軍官猛地一愣,像是想不到為什麽。
下一秒,面前的人就突至眼前,腹部被人掃腿狠狠一擊,他發出一聲慘痛的悶哼,幾乎是橫空撞在了身後的牆上然後落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 爬起來,軍官剛剛恢複了一絲意識,就見到眼前一道黑影襲來,
幾乎只在一瞬,自己就掐着人的脖子狠狠掼在牆上。
軍官男人艱難地扒拉着自己的頸脖,企圖汲取一絲自由鮮活的空氣。他的眼球因為窒息微微向外凸起,像是随着血流與呼吸一股一股地輕微跳動着。
面前人的力氣越來越大,卻始終沉默不語,軍官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一陣陣散發出來的不善意味。
那種深層的,像是被浸泡過上千年的惡意——
軍官突然低啞地笑了起來,嗓子裏傳出破碎的風聲,卻還不忘嘶啞着道:“怎麽,是信息素暴動控制不住了...?”
“我就知道,你這種殘廢是控制不住的,白白有了這麽強的信息素——”
謝無冠面無表情,手中的力道越握越緊,軍官脖子上的青筋凸顯,臉也憋得青紫,像是索命的惡鬼,卻始終不停止話語。
“我和你的alpha達成了協議,和你的家人也達成了協議。”
你是屬于帝國的——
你——
謝無冠——
我要看看,沒有alpha再給你咬一口,你能怎麽熬過信息素暴動。
他話還沒說完,寝室樓底倏地響起警鈴。
兩人間沉默一瞬 ,緊接着軍官低聲笑了起來,越來越大聲:“你完了,襲擊帝國在役軍官,你是什麽罪名?”
紅藍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窗簾上,昏暗的光映出兩人的神情。
謝無冠沉默地看着他。
軍官還以為他怕了,笑得更嚣張道:“求我也沒用,到時候我要他們直接從腺體裏提取你的信息素,你會成為整個軍隊強化的源泉!”
謝無冠動了動,軍官的手腕在他手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他正想說自己有錄音,沒想到兩人旁側的門板被人氣呼呼地拍響,力道大得謝無冠都可以看見震動的門把。
“我看你才完了!你完!了!”
夏星緯清亮氣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像是昏暗房間裏陡然照進了一道光。
軍官猛地擡頭,像是生怕夏星緯破壞了他的計劃,讓面前這個已然陷入暴怒的alpha從失控中清醒過來。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面前的人一點沒有暴動的樣子。
軍官忽然呆住,面前人黑發的陰影下,淺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沉靜,既沒有他想象的暴虐失控,也沒有享受虐殺的快意。
他呆呆道:“怎麽會...”
他剛才的癫狂就像陷入了一場幻覺。
軍官忽然竭力掙紮了起來,嘴裏都泛出了血腥味。
外面的夏星緯還在罵:“我要告你侵犯alpha的人權!而且請最好的律師把你告上個軍事法庭,你完了!”
夏星緯在門外焦急地轉來轉去,他試過口袋裏的鑰匙,但是門從裏面反鎖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又擔心這謝無冠會吃虧,不斷拍着門板壯膽。
過了一會兒,手下突然一空。他正氣沖沖地擡起頭要罵,對上門後人的視線,整個人突然一頓 。
謝無冠打開了一半的門,垂眼看面前人柔軟的後頸,高大的身影幾乎将身後的寝室擋了個感覺。
好在氣成河豚的夏星緯一眼也沒往他身後瞟,看見開門的人的人,眼神一亮就要把他拉出來上下查看:“你沒事吧,我剛才吓死了。”
謝無冠後退一步,沒讓他碰到自己髒了的袖口,只給他讓了個一人過的位置,神情隐在身後的陰暗裏昏暗不清:“進來吧。”
身後的寝室黑洞洞的,好像張牙舞爪的深淵。
更別提謝無冠身上散發的不善氣息。
但是夏星緯依舊神經大條得可笑,一點猶豫也沒有,跟個小倉鼠似得就從謝無冠身下鑽了進去。
裏面被綁住的人見這一幕簡直要笑了出來。
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整個房間裏最危險的就是他身後的人了。
居然還防着自己。
謝無冠跟着和他走進來,房門再一次被關上,室內陷入一片昏暗中。
夏星緯的alpha等級和軍官差不多,繞是在這樣的氣氛中,粗神經如他也感到一分緊張,咽着口水下意識去拉了住身邊人的衣角:“這,他人呢。”
謝無冠低頭,緊緊地看着拉住自己衣服的手,難得地沒有甩開,反而耐心地帶人走到了椅子面前。
一路上因為打鬥散落的東西不少,剛才軍官和謝無冠都可以憑借身體最好的本能避開它們,但夏星緯卻走得跌跌撞撞。
好在有謝無冠的引導,他還是成功走到了那個該死的軍官面前。
夏星緯實在是很難從這麽昏暗的光線中看清現在的情況,只能記得剛才進門時一閃而過的情形。
這個人好像坐在椅子上...
那老謝應該是沒事?
他想着,斟酌地問道:“怎麽不開燈?”
謝無冠在黑暗中的聲音清澈似流水,還透着着些無助似的溫柔。
“被他弄壞了,不知道是拉了閘還是其他的。”
夏星緯的心中立刻被alpha的表現欲填滿,立刻腦補出他家老謝一進門被襲擊的猝不及防的樣子,當即氣呼呼道:“什麽軍人!還不是一個下陰招的小人。”
“還和人勾結!自己有那個本事嗎就惦記着人家的東西!”
他臭罵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身後人沒了聲音。
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去,接着窗簾輕微的晃動,窗外偶然透進來的一抹光線,夏星緯看見了謝無冠正抱臂一靠在牆邊看着自己,姿态懶倦。
他一下急了,想過去,腳下不知道又踢到了什麽,整個屋裏“哐當”一聲。
夏星緯只好當即停住了腳。他似乎聽見一聲輕笑,立刻回過頭,不知方向地狠狠兇了身後的軍官:“笑什麽笑!現在被五花大綁的是你!”
又是一聲笑。
夏星緯:?
他再不管這個奇怪的軍官,幅度放的又輕又小地轉回頭:“你是不是受傷了,老謝 ?”
看着人對着一團空氣講話,謝無冠過了幾秒才收斂下笑意。見人又失焦地轉回自己這邊問,謝無冠挑了下眉,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他說:“沒有。”
一聽這個又冷又硬的聲音,夏星緯就覺得不好,着急道:“你別逞強啊!”
“別動。”謝無冠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叫人站在原地後,只漫不經心地打量着面前這個跟沒方向的兔子一樣的人,繼續問道:“你怎麽會來?”
夏星緯躊躇了一下,還是講了實話:“我在謝叔叔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過來看看。”
謝無冠抱臂的手輕盈地點了兩下,心裏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他問:“外面怎麽回事?”
夏星緯稍一想想就知道他問的是警燈:“那個是真的,不過速度有點慢,我先來的。”
就像印證他的話一般,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随後就是有人伸手敲門,聲音低沉:“謝同學在不在?”
謝無冠沒理門外的人,徑直陷入了沉思。
原來是謝父覺得自己不好控制了,就聯合別人下個黑手。
總歸便宜來便宜去,不想讓自己這個實驗體好過。
謝無冠想着 ,感受到面前人又試探地走了幾步,當即皺了下眉擡頭斥道:“不是叫你不要動?”
夏星緯一下僵在原地。他身後這是終于傳來真切的噗嗤一下,想來是那個軍官已經把謝無冠幫人時順手塞他嘴裏的紙給吐掉了。
見兩個人僵持着,軍官笑道:“你還靠近他?”
“就算他沒有放信息素,難楓你感受不到這間屋子裏失控的威壓?”
“你這個好朋友,信息素又躁動了哈哈哈哈。”
門外的人似乎聽見屋內有動靜,拍門的手更急促了。
軍官猖狂地笑着 ,很快被謝無冠随手從身邊撿了個東西,一抛就砸在他臉上讓他閉了嘴。
夏星緯見他反應就知道這事情是真的 ,只是謝無冠頸上還帶着 黑環,所以這間寝室現在還能這麽完好無損地擺着。
他下意識想沖過去讓謝無冠咬自己一口,一擡腳想起了兩人現在關系降到冰點的源頭,又僵住了。
那邊的謝無冠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嗓音帶着天生的冷淡:“他說的是真的,別過來。”
聽見這話,夏星緯反而是真的急了:“那你怎麽辦?躁動期沒法用藥解決,叫醫生有沒有用?”
門外那些警察還在催,謝無冠就算真的願意咬自己一口,恐怕事情做到一半外面那些人就會闖進來。
标記時的alpha占有欲有多強不用多說,夏星緯想想那個可能就覺得慘不忍睹。
謝無冠抱胸靠在一邊,神色一派平靜 :“上次你的針劑還有嗎?”
夏星緯一怔,随即整個人嚴肅起來:“我怎麽會有!我已經知道錯了,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
謝無冠:“哦,所以上次的人?”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消氣吧,咬我十下百下、不,把我咬死不松嘴都可以。”夏星緯扭扭捏捏地道:“別生氣了。”
“要不你就咬我出個氣,不原諒我也可以。”
夏星緯的聲音突然輕了幾分。
他之前查過,信息素躁動比易感期難受多了,謝無冠現在得有多不舒服。這樣想想,如果他啃咬,等會的警察都被轟出去也沒什麽。
謝無冠沉默了半響沒說話,看面前人越來越緊張,他拎起人的後領,把人放遠了點。
“放心,我不咬你。”
謝無冠笑了一聲,嗓音又輕又沉,像是直接燙在人裏。夏星緯先是被這嗓音迷的一呆,随即反應過來,恨不得自己把後頸送到人嘴裏。
謝無冠把人的擺在遠一點的位置,正打算自己開門靜靜,沒想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破風聲。
夏星緯瞳孔驟縮,謝無冠身後閃動的電光在他眼裏一點點放大。
那個一直好像被乖乖綁着的軍官不知何時掙脫了舒服,已經拿出電擊器往謝無冠腦後砸。
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等回過神,夏星緯已經伸手去擋那偷襲的電擊器了。
夏星緯全是下意識的動作,等反應過來後,手掌已經伸過去擋住了電擊器。
他的腦子先是一木,随後難以忍受的針刺感就一路攀爬上了整條右臂。
就在夏星緯以為自己要沒了的時候,沒想到下一個瞬間,他就被人扯着後領子提開了。
力道之大,在他被人扔到床上彈了兩彈還沒回過神,迷茫地看過去時,他甚至能看清謝無冠因痛緊咬的牙關。
偷襲的軍官被一腳踹飛了,砸在牆上發出低啞的痛叫。強撐着爛泥一樣的身體,抓起電擊器還要沖上去。
“看來果然是不能用衣服綁。”
方才反應慢了半拍,謝無冠只能選擇用手臂去擋,他甩了甩被電得發麻的手,冷淡道:“還是打殘的好。”
與此同時,門外的警察把門撞開。
他們驚恐地看見軍官舉着電擊器要制服面前的少年,随後被人幹脆利落的反制。
那少年硬挨了軍用電擊器一下,随後居然毫不留情地拽着人的領子擡膝一頂。
他一點手沒留,見到身後齊齊沉默的衆人,跟着沉默了半響,直起身,松開手,軟似爛泥的人就沒有力氣地從他手上滑落。
衆人都沉默了半響,已經在床上呆了一瞬的夏星緯第一個反應過來,大聲道:“他是自我防衛!”
他這一聲就好像把震驚的衆人都叫醒了,冷水落入沸騰的油鍋裏,屋外的警察連忙進來,将地上的人扣押。
軍官掙紮着:“我是你的上司!”
領頭的警察皺着眉讓人把他帶走:“我們這裏沒有什麽上司,只有強行襲擊學生的匪徒!”
軍官吃驚地瞪大眼睛。可惜這次本就是他沖動與貪婪驅動的行為,又藏着掖着謝無冠的存在沒有上報,不僅軍部和研究員沒有任何審批,還讓謝無冠省了不少麻煩。
他掙紮不下,只能眼睜睜被帶走,看寝室內逐漸空下來。一行人半夜一起被帶進警察局做筆錄,在謝無冠進房間前 ,夏星緯頂着着周圍警察極具壓迫感的視線,咬牙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他是正當防衛 。
領頭警察:“我知道。”
兩人一起進去,問的沒幾句。領頭警察也知道謝無冠是受害者,沒為難人,簡單地問了句話就讓人走了。
走之前,他的視線在門外和面前這個冷靜的alpha之間轉了轉:“那是你對象?”
謝無冠沒想到警察這麽八卦,先是一怔,随後冷聲否認道:“不是。”
領頭警察拖長聲音“哦”了一聲,沒說別的讓人走了。
看見人的背影,副隊湊上來問:“頭兒,這就讓人走了,隔壁那長官不都快被打進醫院了,再看他呢頸環,他不是高危alpha嗎?”
想着剛進寝室時那人威壓不要錢的往外扔,頸環跟個擺設似的,還有剛才做筆錄時那副冷靜的樣子,警察哼笑了一聲:“人正當防衛,有什麽錯?”
他說着趕蒼蠅似得揮了揮手:“都散了,湊什麽熱鬧。”
周圍的人做群鳥散,都忙自己的事去了,領頭警察沒忍住往外多看了一眼,啧啧道:“這年頭,高危alpha談戀愛都整這麽大陣仗。”
一直忙到深夜,饒是謝無冠也覺得有些疲憊,拖着步子往警局門外走,還想着自己晚上在哪過夜。
寝室一團亂,肯定是不行了,不然...
他還沒想出個結果,看見門口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夏星緯突就是一怔。
夏星緯低着頭,渾身頹靡,一看就是等了很久。感覺到有人停在自己面前,他才只稍微擡了下頭,聲音悶悶的:“老謝?”
謝無冠沉着聲音“嗯”了一聲,想起在寝室時這人還張牙舞爪精力十足的樣子,他問:“怎麽了?”
夏星緯依舊垂着頭,擡起頭狠狠擦了把臉清醒一下:“沒事兒,就是困。”
謝無冠頓了頓,繼續往外走:“困了就回去,不用等我。”
夏星緯起身跟在他身後,低着頭不說話。謝無冠覺着他這幅樣子不對勁,皺了下眉。
他們已經走出警局,門外的天黑的徹底,孤零零的路燈把空無一人的道路照的十分蕭瑟,夏星緯就綴在謝無冠身後,一步不差。
留心觀察了一會兒,謝無冠發現這人一直死死捂着右手的袖子。夏星緯剛才幫他擋的那一下就是右手,此時謝無冠也想到了這一點,皺起了眉:“沒去醫院?”
他去警局花掉的時間将近兩個小時,這人都沒動彈一下去個醫院?
謝無冠心裏像是被刺了一下。
“我不用。”
夏星緯的右手很輕微地瑟縮,但是被觀察的謝無冠看的一清二楚。他眉頭擰的更深,伸手去抓人捂着傷口的那只手,第一下還沒拽動:“松開,去醫院。”
夏星緯抵死不從,甚至連臉都從頭到尾沒擡起來一次:“我說了不用!”
見他着抓着袖子死活不擡頭的模樣,謝無冠再好的脾氣也被他磨出一絲火氣。
“松開。”
面前人抵死不從,謝無冠手上的勁不由自主變大了些,強行将人手拿開時,感覺手背被什麽滴到似得一濕。
掙紮間謝無冠瞥見 夏星緯擡起的頭,罕見地停住了動作。
昏暗的路燈下,夏星緯擡起的那張小臉上,已經滿是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