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喂,餓不餓?”
“……有點,我晚上本來買了全家桶,全毀了……”
“想吃什麽,我去買。”
“你這麽好?”葉流年猶豫不決,如果理智一點真應該讓他快走,可是理智通常是不能夠戰勝肚皮的,于是她很沒種的答了句:“面。”
傅意澤瞪了她一眼,“真好養。”
然後離開。
面……她就愛吃面,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或者心情很好的時候。她吃過最美味的面并不是在那些什麽著名的飯店,而是在那個小小的平房,那張小小的桌子上,在端家。
那天下着大雪,很冷,當時的葉流年已經讀高二,放寒假中。
端凝是S大商學院大三生,而端影還是老樣子。坦白講,認識端家姐弟幾年,葉流年一直沒辦法跟端影成為特別好的朋友,原因并不是端影有多麽難相處,而是葉流年在潛意識裏不知道該如何跟端影相處。
端影很敏感,尤其敏感于一切關于光明、眼睛、色彩的話題。而葉流年又極大條,每每她去端家作客,興高采烈的談及什麽東西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的讓端影忽然就安靜了、沉默了。就因為這點,端凝也跟葉流年發過脾氣,甚至很不禮貌的對“幹妹妹”說你今後少來。
可就像太陽每天會從東方升起一樣,端凝也并不會真的跟葉流年斷絕往來。不知不覺間,葉流年已經進入了他的生活,像他的另一個妹妹。葉流年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那樣的大雪天仍舊跑去端家。
其實S市從地理位置上來講是個不南不北的江城,極少會有大寒的時候,可那天卻冷的很恐怖,葉流年下了公交車,一路從巷口走進來,兩條腿踩在沒了腳踝的雪地咯吱吱的響,這讓她覺得很新鮮也很興奮。
到了端家門口剛擡了手要敲門,門卻從裏面打開了,拿着鐵鍬和掃帚的端凝剛要出來,并怔住了。
長大需要數年,可發現自己身邊的人長大了,只需要一瞬而已。
在端凝的印象裏,葉流年一直是小巧的洋娃娃,于是當他打開門……眼前的葉流年已經可以用亭亭玉立來形容了。她穿了件厚厚黑色的裙式大衣,斜戴了頂俏皮的白色的毛茸帽子,臉頰和耳朵凍的紅紅的,像個大蘋果,還是個咧開嘴笑的大蘋果,很甜。
她的笑容讓整個冬天都融化了。
“哈哈!你在家!”葉流年得意洋洋的揮了揮手,“我還怕你會出去呢。”
端凝竟然覺得有些狼狽,假咳了聲,“這麽冷的天氣你還出來。”
“在家很無聊。”葉流年抱怨着:“可是凍死我了,太冷了太冷了,快幫我暖暖手。”
端凝無奈的扔掉鐵鍬,皺着眉拉過葉流年的手,取下她的毛線手套,果然,她的手指頭凍得僵僵硬。
“手套那麽薄,凍掉你的手指看怎麽寫字!”端凝邊搓着葉流年的手邊教訓着。
葉流年就只是嘻嘻的笑,怎麽可能凍掉嘛,又不是北極,不過端凝的手……可真暖啊。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大哥,她有點忘乎所以的高興。
的确,與她同班或同校的男生,極少有像端凝這樣出色的。他并不活躍,可不管在什麽樣的學生群體,只要他開了口,總會讓人不得不仔細聆聽、不得不重視。葉流年在學校的一切常規态度都是好學生,只有在端凝面前才會不同,她會耍賴,會撒嬌,她寫的東西已經不允許端凝再看,因為裏面的男主角原型總有些特質是屬于端凝的,她羞于承認。只是在看端凝的時候便更多了一份東西,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只是……她覺得,她的成長歷程中所認識的第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應該是端凝。
“還是很涼。”端凝并沒注意到葉流年的神情,不再多想,就按照他時常幫端影做的那樣: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開,然後讓葉流年的手貼上了他的胸口,只隔了毛衣。
融化一座冰山需要多少熱量,葉流年不知道,她只知道當真的接觸到端凝心跳的那一瞬間,一百萬個原子彈在她體內爆炸了,她什麽都看不見了,什麽都聽不見了,耳邊除了轟鳴聲就是轟鳴聲,眼底紅彤彤的除了心還是心,毫不誇張的說,當時的她如果不是有端凝支撐着,那麽一定會直挺挺的朝前或是朝後倒下,最後的結果不是鼻梁骨斷掉就是後腦勺磕扁。
“你幹嘛一副要哭的樣子。”端凝莫名其妙的瞪着葉流年,她臉色的變化可以用“巨大”來形容,“怎麽了?冷成這樣?”
葉流年拼命的點頭,再拼命的搖頭。
端凝狐疑的怔了下,可與此同時還是反應了過來。他在做什麽,他握住的不是男生啊,是葉流年,葉流年!
迅速把她的手拿出來,呆呆的站在原地,試圖找些輕松的話題把這個事件掩飾過去,可氛圍已經很難從粉紅恢複到粉白。
“笨死了,端凝你笨死了。”葉流年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無措間竟彎了腰随手就團了一大團雪,趁着端凝還沒把衣服拉鏈拉上,火速的把雪團塞了進去……
雖然端凝沒想通自己怎麽忽然就“笨死了”,可雪團的強烈刺激讓他周身的細胞又活了過來,好戰因子迅速發揮了功效,他本能的反應就是還擊,十倍的還擊。于是,他和葉流年附近的雪就成了他們各自最好的武器。
打雪仗,小朋友的玩意兒罷了,可那天卻成了他們回避自己內心慌張的途徑。他們抛着、打着,葉流年不停的尖叫,不停的笑,她當然不是端凝的對手,可勝在比端凝“狠”,端凝充其量用雪“埋”她而已,而她卻“入敵內部”,只要逮到機會,雪就直接塞進端凝的衣領裏……
端凝忘記了自已是出來鏟雪掃雪的,而竟然被葉流年“欺負”的狼狽不堪。葉流年的帽子飛了,大衣滾成了白色,就只有她的臉比方才還要紅,尤其當她的最後一擊失敗後仰面跌倒,腿一蹬,剛好蹬到了端凝,地上本來就滑,于是端凝站立不穩,直接壓在了葉流年身上。
好吧,葉流年承認這一幕跟電視劇上演過的一模一樣,可她沒想到的是根本不會發生什麽兩個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的情況,當那麽大個子的端凝山一樣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除了疼還是只有疼,那一刻哪裏還什麽含情相對,她恨不得殺了端凝……
五分鐘後,端凝連扶帶攙的總算把葉流年折騰進了家。而葉流年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還在抱怨:“痛死了,我骨頭快斷了,痛死了痛死了!”
“好啦傻丫頭!”端凝啼笑皆非,“誰先挑起的戰争?打不過就哭非英雄所為。”
“我不是英雄,我是女生!”葉流年繼續憤怒的揮着拳頭捶着端凝的胸口。
端凝也不躲,微笑着任她打,直到不氣為止,才一件一件的,幫着葉流年脫下帽子、大衣,她裏面穿了件跟帽子配套的白絨毛衣,寬松款的,一字肩,露出纖細的脖子。
“痛死了!”葉流年打着無趣,只好停了下來,猶自不服氣,總覺得脖梗後還是隐隐作痛,狐疑的摸上去,好像真是破了點皮,大概是方才倒地的時候磕到了。
“哪裏?”端凝不笑了,把葉流年的頭輕輕朝自己的方向扳了過來,視線所及處,葉流年的脖頸上果然有一條劃痕紅紅的,便拍了下她的額頭說着:“這麽容易受傷。”
葉流年嘟起了嘴巴,仍舊歪着脖子給端凝瞧,“很嚴重嗎?流血了沒有?”
可端凝卻沒回答,離奇的保持着安靜,實際上,他是怔住了。
葉流年的傷并不嚴重,甚至那一條劃痕根本就稱不上是受傷。房間裏暖融融的,雖沒有空調,但端爸爸自制的暖爐還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上葉流年剛從外面打雪仗進來,白皙的肌膚上透出隐約的細汗,纖細的脖頸離端凝很近,近到好像能夠讓端凝嗅到一肌奇特的清香,而那股清香,正是讓端凝怔忡的源頭。
葉流年并沒有意識到這些,她只是不安的以為自己的傷口大概是有點嚴重,剛想擡手摸一下,端凝卻把她的手反翦到身後,來不及驚詫,端凝的頭已經俯了下來,他的嘴唇溫溫的、柔柔的,貼上了葉流年的脖頸……
那個片段,成了葉流年記憶中最甜蜜的時刻之一,端凝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他只是輕輕的吻了下她的脖頸而已,随即抱緊了她,用力的。
仿佛什麽都不用說了,不需要任何前奏,不需要再問: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不需要再問:你真的喜歡我嗎?
幾年的相處就只為了這一瞬間的交集,端凝和葉流年似乎已經完成了某種神秘而又古老的儀式,兩個年齡都處在青春期的男孩和女孩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跟彼此無聲的訴說着,不過就是一個連吻都稱不上的吻,不過是一個長時間的擁抱,已經是他們當時能夠想到的、做到的全部。他們的體溫逐漸上升着,又逐漸平息,沒人計算那個過程用掉多少時間,是以秒計,還是以分鐘計,甚至以小時計,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的閉着眼睛,只有心在顫栗着,重複着一個不敢相信的話:在一起吧。
作者有話要說:評論,你怎麽了?55555……你怎麽瘦了……你怎麽了……555555……你怎麽了……你醒醒啊……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