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38 你還不如問問我好不好
“以前的事, 我已經忘了,年少不懂事,哥哥也別跟我計較。”徐念溫溫開口。
演戲誰不會。
路铮輕嗤, 将剝好的茶葉蛋遞給她:“給,妹妹~”
修長的手握着蛋已經遞到她跟前, 徐念微笑着接過來, 禮貌客套地說了聲:“謝謝。”
路嘉軒看着他們一派和氣地相處,加之徐念又是那麽乖的女孩, 天南海北隔得那麽遠,這兩年多也沒見過面, 他不想去用惡意揣度兩個孩子。
“小铮難得回來一趟, 正好周末, 要不去近郊玩一趟吧,餘市開了個新的樂園,好像還挺不錯。”路嘉軒提議, 想趁機将這個家的關系拉攏。
話音剛落, 路铮擱下筷子, 木筷與碗發出“噔”的聲音, 打破了平靜。
趙豔茹擡眼看向路铮, 見他臉色沉下去, 便也明白幾分, 這個小孩以前脾氣就不大好,早熟加上對家庭的不滿,這些年怕是更甚,剛剛的一派和氣都是假的。
“小铮想去嗎?”趙豔茹把決定權抛給路铮。
路铮擡眉輕嗤,摸了鼻尖,簡單明了說:“不想。”
兩個字足夠表明态度。
“外公聽說你回來, 催過好幾次,讓你過去看看。”路嘉軒轉移了出去玩的話題,“你外公這些年身體也大不如前,你有空還是去看看他。”
路铮拿着勺子慢條斯理地攪動白粥:“假惺惺。”
聲不大,倒是讓一桌的人都聽得清。
趙豔茹有些不爽,但到底是後媽,不想跟他把關系鬧僵。
路嘉軒不和他置氣,繼續說:“你看你後天有沒有時間,我跟你一道過去看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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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铮冷淡回:“随你。”
說完他就上樓,餘下那沒有動過的熱粥。
徐念自吃飯就沒說過什麽話,大多時候聽他們說,路铮讨厭這個家,一直以來都很讨厭,他是那麽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從她當初來的第一天,他就說過讓她別惦念着他們家的錢,如今她和趙豔茹搬進他的家,将他趕出去,放在誰身上都難以叫他去選擇原諒。
“小茹,抱歉。”路嘉軒握着趙豔茹的手,“路铮這孩子就這樣。”
趙豔茹搖頭:“沒事,我知道的。”
“小念周末想出去玩嗎?”路嘉軒轉頭問徐念。
徐念正勺了口粥,搖頭:“離高考沒多久,我想全心看書。”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路嘉軒上班的時候順路送趙豔茹去插畫班,又不放心徐念和路铮獨自在家,可孩子都長大了,也不是能夠看得住的。
“你說他倆沒事吧?”路嘉軒打着方向盤彎出大門。
趙豔茹側過身,看見他眉尾新增的細紋,心裏有些不踏實:“真要有什麽事,你覺得咱倆能管得住?”
路嘉軒微眯眸子,從身側的抽屜裏拿煙,趙豔茹把煙盒拿過來:“少抽點,這麽大歲數了,別遇到點事就借煙消愁。”
路嘉軒勾唇,手又擱回方向盤,皺眉道:“路铮他外公管得住,但是不想驚動那老爺子。”
趙豔茹不大喜歡他說起和“她”相關的人和事,畢竟那是一段連她自己都無法諒解的過去,麻痹自己去忘記過去,享受當下。
“那老頭很難搞?”趙豔茹問。
路嘉軒還是從她手裏拿回煙盒,叼了一根在薄唇裏,在路顏死後,老爺子就要他寫下協議書,終身不得再娶。
往事如煙,他想起路顏那張淚眸,她和徐念在某種角度有一些神似,譬如眼睛時刻都像是蓄滿水,亮晶晶的,可是他也恨路顏,彼此折磨又不得善終,或許這就是他和路顏最好的結局,他一生不得所愛,路顏如是。
哪怕死亡,她也留下遺囑讓她父親逼他簽下終身不得再娶的協議書,否則就将他所有的財産全都剝奪。
路嘉軒說:“不是難搞的問題,老爺子守了一輩子的家産,又只有一個外孫,這些最終都是要落在路铮頭上,而老爺子絕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家産落入到一個…”
他沒繼續說下去。
車裏漫着陣陣煙氣,趙豔茹開窗放進些新鮮空氣:“為什麽愛情就一定要和利益挂鈎呢?”
車已經到插畫班樓下,路嘉軒伸手扯過趙豔茹的手,将她困在懷裏,手穿過她的長發,捧着那張小臉:“委屈你了,小茹,終究沒能給你名份。”
趙豔茹臉頰緋紅,絲毫不像四十歲女人該有的模樣,倒是添了幾分少女氣:“我曉得,你也有你的苦衷。”
路嘉軒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下課給我電話,我讓小林來接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
他伸手替她壓平沒整理好的領子:“也好,到家給我短信。”
趙豔茹點頭,陽光從車窗外落下,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從前,不管隔了多少年,此刻他是她的,就夠了,徐硯清死後的那年,她就想明白了,人這一生太短,短得讓人來不及去追逐那些想要的名份,她只想和路嘉軒在一起,想彌補當年的遺憾。
路嘉軒的車緩緩啓動,後車窗看見趙豔茹朝他揮手,他摸了根煙,點燃,薄荷的爆珠被抿裂,口腔溢滿冰冷的空氣,他打着方向盤,将車調轉去南城福山公墓。
從公墓超市買了一捧茉莉花和紙錢,拾級走到最角落的一座雪白的矮別墅,別墅點綴着淺綠的茉莉,時隔十年依舊很新,他蹲下身子,将茉莉放到她的墓碑前,迎着冷風點燃一袋紙錢。
愛妻路顏之墓。
天陰下來,大朵灰雲遮住頭頂的光,路嘉軒看着路顏的黑白照片。
那張照片是她大學時候拍的,那時候他還是事業剛起步的小職員,而她是客戶的千金,因為同姓,讓他對她倍感親切。
那天話劇社表演《傲慢與偏見》,他為了談成一筆生意,和她套近乎,不愛這些雅俗話劇,但還是陪她看完了整場話劇,路顏同他說伊麗莎白和達西,說她厭惡極了為了物質、為了金錢的婚姻,說起理想婚姻,說起她對将來的婚姻暢想…
那天送路顏回家,遇見了一家裝修極其有個性的照相館,她愛上裏面一張海報,提出要進去參觀,留下了這張黑白彩色照片…
路嘉軒看着紙錢燃燒成灰燼,路顏透過黑白照片看着他,那天她的眼睛會說話,所以他犯了錯。
徐念吃完早飯上樓,剛打開門,就看見路铮正坐在她的寫字桌旁,他正翻着她的試卷,她害怕被林嫂看見,到時候和路嘉軒他們說些什麽,關上門,走過去搶走了他手裏自己的試卷。
“等會想去哪兒?”他問她。
她把試卷折好塞回參考書裏:“随便。”
“看電影吧。”他說,把位置騰給她,自己挪到床邊,“最近重映《忠犬八公的故事》。”
徐念搖頭:“不想看這個。”
“有想看的嗎?”
“沒,但是不想看感人的。”徐念開口。
“那先去電影院,到了再挑。”
徐念表示可以。
她拿起椅子上挂着的外套,套上。
“太瘦了,現在的胸都沒有以前大。”他吊兒郎當說。
徐念下意識捂着胸口:“流氓!”
他抱臂看她紅透臉,拿手機咔咔拍了張照:“怎麽過了兩年還半點不長進,動不動耳根就紅,臉皮兒薄得跟紙一樣。”
徐念伸手搶他的手機,卻被他故意用腳一絆,整個人撲在他身上一起栽到床上,她耳根還燙着,忍不住想爬起來,卻被他伸手攬着後背,她一時僵直不敢動彈,心口撲通撲通跳得極快。
外頭的陽光燦爛,徐念趴在他身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就這樣擁抱了十分鐘,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卻足夠給人時間去消化蔓延到心口的思念。
徐念爬起來的時候,她感覺腿間有個硬東西,不小心硌了下,看見他痛呼一聲,蜷縮着。
“怎麽了?”徐念關切問。
路铮額頭冒着細汗,眼睛緊閉着恢複了好一陣。
“差點兒你就沒老公了!”他有些惱意,剛剛那一下差點沒要他命。
徐念推他:“下流!”
他總算恢複了,沒那麽疼,起身,握住她的手:“走,跟流氓去看電影。”
徐念承認她臉皮确實沒他厚,說不出髒話,由着他握着她的手。
她想起林嫂還在外面忙:“林嫂會看到的呀!”
“看到怎麽了?哥哥不能牽妹妹手麽?”
徐念覺得他胡攪蠻纏:“小時候沒事,可是我們都十八歲了!”
路铮輕挑勾唇,伸手開門,又在開門的時候,把她抵在門口一側的牆上,咬住她的唇,門敞着,似乎宣告着他們的奸.情,徐念吓得想掙紮,奈何力氣沒他大,眼睛不敢閉,視線落在外面,生怕林嫂突然路過。
每一秒心都提在嗓子眼,呼吸不暢,緊張、刺激得感覺讓她快要窒.息。
空氣稀薄,細細喘息,路铮松開她。
徐念忍不住推開他,徑自朝樓下走,腦子混沌一片,腳有點軟,幸好扶着樓梯扶手。
害怕、緊張和熱烈疊在她心口,耗盡她全部體力。
小心翼翼觀察着林嫂在哪,看了一圈,家裏卻沒見到林嫂人影。
路铮插着口袋下樓,見她在生氣,伸手去牽她,被她甩開。
“太過分了!”徐念咬唇,瞪他。
路铮扯她袖子,看她紅透的臉,逗她永遠是件讓他樂此不疲的事。
他說:“錯了。”
徐念換鞋不理他,他又主動貼過來去拉她的手:“真的錯了~”
她被他握着手:“林嫂是不是不在家?”
路铮聳肩:“我不知道。”
她有點氣急,想甩開他的手又甩不開:“林嫂就是你支走的,你這個大混蛋。”
路铮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可愛得像個小團子,忍不住捏了她臉蛋,外面揪了下:“好了,我是大混蛋,你是小混蛋。”
徐念被他捏住臉,有點動彈不得,不和他生氣,不和他計較。
路铮揣着她的手,走出別墅門。
三月的天,還帶着冬天的溫度,萬物肅穆,絲毫沒有見初春的影子,鬧完之後心裏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她擡頭正好路過那天夜裏的路燈,進門的第十個燈,他就是站在這裏,一片水花落在他頭頂,然後驚豔了她的餘生。
“我聽路叔叔說你把小橘帶走了。”
他回頭看見她那雙含水的黑眸:“嗯。”
“它還好嗎?”
他停下腳步:“你還不如問問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