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33 我炸裂了
婆婆把徐念拉到一邊。
二樓空間很大, 房間對面是茶室,老太太拉她過去,從茶室放茶葉的那排拿了一個玻璃罐, 玻璃罐裏存着白色的糖。
把玻璃罐遞給徐念:“小姑娘,這個你拿回去吃呀。”
徐念受寵若驚, 一時不知所措, 老太太罐子塞到徐念懷裏:“拿着呀,不要客氣的。”
徐念擺手, 剛想說話,老太太湊到她面前小聲地問:“你和小铮什麽關系呀?”
徐念抱着玻璃管, 糖紙在燈光下泛着五顏六色的光, 琉璃珠光, 像是雨後彩虹。
“同…同學。”徐念開口。
老太太摩挲她的手背,眼睛彎彎:“不是男女朋友?”
徐念心驚,想起自己的奶奶, 奶奶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更不可能接親早戀這種事, 她會不會被奶奶誤會啊。
要是誤會她是個不務正業的壞學生, 應該會留下很差的印象吧。
“不是的。”徐念解釋, 有些心虛說, “真的是好同學。”
路铮鋪完床從屋裏出來, 就見着阿婆拉着徐念在一邊鬼鬼祟祟, 而那傻姑娘憨憨的,像是被訓話模樣,餘光看見他,徐念朝他使了個眼色。
他扯唇權當沒看見,徐念咬唇,應和着奶奶。
看她局促, 最終招手,徐念如釋重負,抱着罐子跑過去。
“小铮早點休息。”阿婆朝徐念wink了一下。
徐念有點懵,她一直以為奶奶誤會他們早戀,對她印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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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剛剛阿婆是朝我眨眼嗎?”
路铮接過她手裏的糖罐,掐了一把她的小臉:“是啊,老太太成天不務正業,就愛作弄小姑娘。”
徐念聽他這麽說老太太,一瞬間覺得是同齡人一般,她對奶奶這個年紀的老人有着與生俱來的恐懼,大概歸咎于奶奶總勸爸爸再找一個老婆生個兒子,總是說女孩沒辦法繼承家裏的根,說女孩就不該念書,每逢過年堂弟可以拿五百壓歲錢,而她只有奶奶冷淡地關懷…
“發什麽呆。”他伸手彈她的腦門。
徐念捂着頭,思緒飄回來:“疼的呀。”
“要是不疼,我彈你做什麽?”他翹着腿靠在床上,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模樣添了幾分頹意。
頹廢和潇灑是兩種氣質,而他卻把這兩種氣質融合得相得益彰,看着像是豺狼,但對她,又像大狗,把衣服脫給她,背着她上山。
那種獨屬于她的好,獨屬于她的寵愛,讓她溺死在他身上。
徐念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愛,前面十幾年,她渴望能像正常人一樣,渴望有個正常的家庭,渴望別人對她的愛僅僅發自內心,無關成績,無關身世,她循規蹈矩只為了獲得他們一句誇贊,可路铮就那樣撞進她的心扉,告訴她,對一個人好是不圖任何回報的,是因為她值得,是因為他想對她好。
徐念有些走神,她走過去拉窗簾,房門關上,密閉的空間,多少有些不自在,坐在靠窗那邊,局促着,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現在的幸福像是偷來的,徐念想要是他可以永遠對自己這麽好,就好了。
“上回那個電影,想看完嗎?”他撥弄遙控器,打開“電視”。
徐念驚覺,對面白牆上呈現出巨大的屏幕,屏幕上顯示着電腦屏幕一般的界面,他的側面放着的白色正方形盒子投射出一道深藍色的光,微塵漂浮,光襯着他的側臉,鼻梁與深藍的光,像藍天與遠山,她有點走神。
“都行。”她回,心不在焉。
路铮伸手關掉房間的燈,徐念坐在床邊,柔軟的海綿床墊,一挨屁.股就陷進去,像是漂浮海上。
他張開一條手臂,徐念懂他的意思,但不大好意思,便沒做出回應,他往她方向挪了兩步,揪着她腰肢就把人拽到懷裏,徐念重心不穩,一下跌在他滾燙的胸口,頭挨着胸膛,擡起一雙懵懂淚眸,在藍光下清澈又顯得無辜。
路铮伸手撈着她,盈盈不禁一握,提着腰肢,讓她坐到他臂彎下。
“暴力!”徐念嗤了聲,帶着怨氣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腰窩。
路铮抓着她的手,十指緊扣,他的手握着她的小手,貼着她的腰肢,有一下沒一下替她揉着,挖苦道:“讓你過來,不過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很喜歡挨打。”
徐念耳根灼燙,推他,卻被抓得更緊:“你有病!”
他低頭,含笑看她的眸:“我曉得你喜歡什麽。”
徐念面色發紅,內心底的秘密藏無可藏,就像被人窺伺了秘密,心虛帶着惱怒,她喜歡的,并不是陽光下的豔陽,是豔陽背面的陰影,生怕他知曉她內心那點見不得光的念想,帶着一絲扭曲和變态的念想,沒人會喜歡不正常的女孩子。
窗簾間露出的月光照出一束淺光,月色藏不住秘密,她伸手遮住那雙将她看透的黑色眼睛。
“欲蓋彌彰。”他輕嗤,摁動開關,選中上回的電影。
徐念深吸一口氣,放下手,緩下心情。
發覺正在放的劇情和上回看到的地方無縫銜接,他竟記得一清二楚,明明都快大半年,連她都不記得是哪一分哪一秒,可他都記得。
徐念填滿說不出的感覺,頭微微側過,倚在他肩膀上,屏幕的燈光映着她的臉,小八坐在花壇上等教授,人來人往,一只狗焦急地等待。
她本來淚點就不太高,見不得這般,鼻子微酸。
莫名想起那句簽詞[水性癡人似落花],道姑說的切莫太執着,陰霾終會散去,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教授死以後,小八從家裏回到了那個等待老教授上下班需要路過的花壇,人來人往,小八端坐着,一雙黑色的眼睛,在人群中不斷尋找着那個永遠不會出現的身影。
女主人後來帶走小八,小八趁着女主人不注意走了很遠的路,又回到那個等待着教授的花壇,守在他們約定的地方,沒有結局的等待。
“我去洗手間。”她說,聲音微澀。
路铮握着她肩膀,手穿過她的長發,貼着她的頭皮,将她的腦袋摁在自己肩膀。
等待是跨越千裏,還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
等待是不管有沒有結局,都守在原來的位置。
小八如此,曾經的許糯如此,等待着游樂園的親生父母玩結束将她帶回家,等待着趙豔茹和徐硯清發現她不喜歡喝牛奶喜歡吃炸雞…
耳邊是電影溫和的聲音,徐念喉嚨幹澀生疼。
她淚點很低,他知道。
他抱着她,不讓她走,輕拍她的後背,像哄小孩。
過了很久,他撥開她的碎發,看見那雙紅透的眼睛,頭發絲黏在臉旁,如他所想,喜歡她紅透的眼眶和酸澀的聲音,喜歡她這時候的真實和無保留,喜歡她不加掩飾的內心。
路铮捧着她的臉,親掉她的眼淚。
穿過眼淚,徐念看見他的眉,如劍般,伸手撫過他的下颚:“路铮,別讓我等你,這輩子都別讓我等你。”
他不曉得她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輕點頭:“好。”
徐念往前遞上嘴.唇,手抵着他的後腦勺,短發刺得她手心微癢,他低眸親她的唇際,将淚水卷進口腔。
“徐念,跟我走吧。”他呢喃,似是對他說的,又似是對自己說的,撫摸她被淚水打濕的臉頰。
徐念穿過挂着雨簾的睫毛,鼻尖旁是他的臉:“好。”
陷入海綿墊中,月光透過窗簾照入一條塵縫,星星點點的碎光落在絲綢的床單上,泛着一層隐秘的色澤。
氤氲光線中,一如很久以前,徐念彎腰去拿什麽東西,腿硌在床沿,窗簾在身後浮動,他那天就是站在房間門外,看着她俯身彎腰,看了有一會,那時候他在想應該以什麽樣的力道去握着那把如海藻般長發。
或許她會哭,紅透如兔子的眼睛正中他下懷。
快樂的淚水便是這般,小貓窩在她的腳踝,她伸出手,将他從無法呼吸的水中拉上來。
母親的謾罵與暴力的侵襲,最終都被她那雙淚眸取代,她站在月光落下的地方,朝他微笑。
她是一切美好的來源,她将他從塵封的往事中拉入現實。
讓他看清一朵茉莉花的魅力。
他的手撫過她的脖頸,像是風拂過,帶着雨後的潮意,讓她覺得冷又覺得熱,久久無法平靜。
驚訝又懵懂,青澀又無措。
她不懂這些,半點不懂,不懂男生女生躺在一起做什麽,也許是擁抱,也許還有其他的,就像開辟新領域,她循着他的方向往前走。
他往下,她如顫抖的小兔,一汪清水打濕枝頭,春日露水拂過指尖,徐念下意識咬唇。
路铮親她的眼睛:“傻子。”
徐念喘息,輕聲道:“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就是想做錯事也沒什麽,我…可以容許你那樣對我。”
“那樣是哪樣?”他的手臂墊在她耳後。
徐念撇過眼不去看他的視線:“都可以。”
他掰住她的頭,迫使她不能逃避:“哪樣?”
又問。
她閉着眼,有點躁:“就不太好的事那樣。”
說完眼睛閉得更緊,黑暗中唇上一痛,睜開眼,擠進英俊的臉,對上他布着紅血絲的眸子,連眼白都泛着紅,有淡淡血味從唇間漫開。
徐念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麽,可是她沒有覺得自己錯了。
一雙眼紅通通的,未幹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不準為任何男人這樣對自己,曉得了沒有?”他低聲喝她。
徐念看着那帶着愠怒的黑色眼眸,深吸一口氣,他生氣了。
她做到這般地步,這般讓步,他卻要發火。
惱怒和羞.恥讓她此刻無地自容,她的自尊心不容許她這樣。
許久。
她沉聲開口,試探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輕浮?”
他低頭看着那雙冷靜眸子裏的惱意,也是上了頭:“是啊,輕浮到這麽屁大點人什麽都不懂,還妄想将自己交付。”
徐念被戳中,自尊心碎了一地,稀裏嘩啦。
她爬起來,手肘剛撐着,被他一個用力,拽回來。
“我要回家。”徐念開口,委屈萬分憋進心口。
一句不夠,又添一句:“我現在就要回家!”
他看她紅透的眼眶:“這就生氣了?”
明明就是他幹的好事,徐念拍掉他的手:“你不是覺得我輕.浮麽,碰我做什麽。”
路铮抓着她的小手,拉她回身邊:“祖宗,你一點兒都不輕浮,我輕浮。”
徐念抽手,他卻不松,死死抓着,他掰着她的臉,認真地說:“不是誰都是好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你不可以這麽輕易地把自己交出去,起碼在你價值觀成熟以前,不可以做自己承擔不了後果的事。”
徐念自認為自己思想很成熟,也自認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能力承擔後果。
“我想過的。”徐念回,“如果早晚都是你,早一點晚一點都沒有關系。”
路铮一怔,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此刻任何話在他耳邊都像是酒,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醒不來。
他說:“你跟我來。”
徐念起身,被他牽進洗手間,晚風從洗手間的小窗吹進來,浴簾搖曳,鏡子裏少女緋紅的臉還有眉間挂着的水珠。
他伸手解開白色襯衫的扣子,露出一片雪白而精壯的胸膛,像是冬天刷了清漆的樹幹,很有安全感。
徐念下意識捂着嘴不敢看,他卻伸手握着她的小手往下,窗外吹起了一陣涼風,簾子微動,樹影婆娑,映着他堅毅的臉。
堅硬的,手心握不住,如樹根一般,徐念在生物書裏看過的圖,圖上和想象或者和此刻的完全不一樣。
她不敢睜眼,吓得閉上眼。
“好…好…”她開口,喃喃道,卻不知話外之音有多直白。
哪怕隔着一層綠葉和春風,哪怕毫無技巧,他依舊被她的話和這番動作弄得生不如死,路铮呼吸略重,卻還維持着最初的理智。
“這是男人的弱點,因為現在很有感覺,你要記住男人哪怕很脹都不會憋死,如果有人和你說會脹死會憋死那一定是垃圾,你要認清楚。”他聲音暗啞如含沙礫。
将洗漱臺上的小常青樹遞到她手心。
徐念懵懂地點頭,握着手裏的樹根,在她掌心中樹根發芽,茁壯而長,她覺得有趣,忍不住走神,下意識撥弄枝蔓,卻聽他倒吸了一口氣,将她的手拽離他。
“跟你講話,聽到沒?”他又喝她。
徐念手懸空,擡眼看見他爆紅的臉,點頭:“嗯,知道了。”
他将她推到洗手間外面,徐念愣愣待在原地,有點懵,思緒還停在她剛剛抓住了他的弱點。
裏頭是淋浴落下的水聲,稀裏嘩啦,她的手對着空氣比劃着,一只手只能容得下一部分,是他的弱點,卻讓她輕易抓住。
路铮仰頭看着水光中的細光,手擦過根,眯着眼,眸中閃爍着晶光,她那樣好,怎麽舍得她是別人的。
他是故意讓她觸碰的,起碼她第一個碰的得是他的,這也也算一種知足。
他們的這種關系橫亘在彼此之間,他沒有資格要求徐念為他放棄大好前程,她會讀好的高中,上好的大學,有一片光明的未來,而不是和他私奔到其他城市,放棄上學,放棄安穩的生活。
他出來時,徐念已經将剩下的半段電影看完。
“準備睡了麽?”他問。
徐念點頭,窩進被子。
他鑽進去,摟着她,徐念閉上眼,聞見他身上艾草味的沐浴露味道。
他的手環着她的腰,徐念有點癢,扭了下,臀.間又觸到那碳火。
“正常的,因為喜歡,不用管它。”他低聲說。
徐念沒敢回頭,嘴角輕揚:“嗯~”
路铮沉沉睡了過去,徐念被他摟着,一直熬到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陽光穿過簾子,徐念睜開眼,轉頭看向他熟睡的側顏,白色襯衫頂到鎖.骨,棱角分明,她伸手撫過他高挺的鼻梁,微笑間被他抓住手腕。
樓下汽車聲驚擾了這份安寧,徐念穿好衣服,路嘉軒破門而入,吃驚看着房間裏的兩人,再也控制不住将路铮抓了起來。
徐念剛想阻止,趙豔茹已經将她拽走。
偷來的幸福只有一晚,徐念穿過黑色的商務車看見路铮朝她看了一眼。
這一眼,什麽都明白了,就像是命運的作弄,給了一顆糖,卻要以她的快樂做交換。
昨晚她就知道,他那些話在道別,而她也想過,這一晚,什麽都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