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31 結果落下,毫無轉圜
徐念發現路铮吃得極少, 幾乎沒怎麽動過面前的吃的,楊昊他們吃得多些,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長個的時候, 個個食量不小,餐盤被他們掃光, 一片狼藉, 但路铮只喝了點檸檬水,連飲料都沒怎麽喝, 他套着透明手套,拿着炸雞, 用不鏽鋼刀叉在炸雞的邊緣切開個口子, 手指拆出雞塊裏平整的雞骨頭, 閑适地把雞骨頭放在一邊,明明吃炸雞是件再常規不過的事,而他的動作像極了殘忍的解剖師。
沒人是這麽吃炸雞的。
他把剔好骨頭的雞肉擱到徐念盤裏。
楊昊見着那盤拆好骨頭的雞肉, 酸溜溜地說:“喲, 我路哥這也太貼心了。”
路铮瞥了他眼, 摘掉透明手套, 端起一邊的檸檬水。
徐念面前的芥末蜂蜜醬吃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在另一邊, 路铮見她眼饞, 伸手,把醬盒遞給她。
徐念耳根發燙,早知道就不吃這麽明顯了,不過也無所謂,總不能吃個東西都端着,況且真的挺好吃的, 有點抵抗不了。
就像他給她的喜歡,讓她繳械投降。
“這是我第二次吃炸雞。”徐念咬下一口雞肉。
路铮偏頭看見她裸.露的鎖.骨,在餐廳水晶燈下,那深深的凹窩像是盛了一汪清泉,下意識伸手提了提那開了線頭的縫隙,想把那勾人心魄的鎖.骨藏起來,卻怎麽也藏不住。
服務員從正門走來,手裏拿着一個白色的紙袋子,走向他們桌,路铮站起身,接過袋子說了聲“謝謝”。
他從裏頭拿出個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頭。
徐念微愣,聞見外套上新衣服特有的味道,布料本身的味道和香水混合在一起,比跟趙豔茹逛街買的那些衣服都要好聞。
白色紙袋上印着英文的黑色logo,越簡單的logo價格越貴。
說好不接受他的禮物,不接受物質對青春的玷染,結果還是穿上他買的外套。
這個時候拒絕會顯得矯情,畢竟學校的長袖校服質量太差了,只撕開一點,線頭就開始往下散,再散她都不知道怎麽招架。
Advertisement
“第二次吃炸雞,我聽着呢。”他替她扣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手停在她的下巴,揩掉她嘴角沾的一滴醬汁。
徐念臉頰熱得出奇。
趙野南“啧啧啧”聲:“你倆收着點,考慮一下單身狗們的心情。”
徐念垂眉,臉蛋泛着粉色,趙野南話外之音過于暧.昧,她和路铮算什麽,算不是單身狗麽,可是他還沒有對她表白,還沒說過喜歡她。
雖然她知道他應該對她挺有好感的。
路铮嘴角微揚,看着她羞紅的臉,想起那奶香味的丁香小舌,都怪剛剛月色太暗,要不肯定能仔細瞧着她動情時候的模樣,在廁所已經弄過了,這回又覺得緊繃,血氣方剛不是什麽好事。
“還沒說完。”他替她倒滿可樂。
徐念擡頭,方才想起剛剛說的話,繼續說:“我媽不太喜歡我吃這些,所以我小時候不大吃這些,上一回吃還是吃的回鍋的肯德基炸雞,冷掉的再熱之後,特別硬,跟石頭似的,我那時一直以為炸雞就是天生這麽硬,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炸雞真的很好吃,難怪肯德基開得這麽好。”
路铮被她的形容逗樂:“也就這家的好吃,其他的也不好吃。”
徐念歪着頭,一手托腮,他一定吃過很多炸雞,口味還挑。
“炸雞還有很多口味麽?不都是面粉裹着雞肉放進油裏,炸出來的嗎?”
路铮見她閃耀的黑色眸子:“這家腌制炸雞的面粉裏加了水果香料,所以炸出來的面粉裏面是帶着果味的,也減淡了普通面粉的濃稠油膩味。”
徐念聽他描述,想他應該挺難伺候的,吃炸雞連面粉都挑。
“你會做飯麽?”
她這話轉的毫無邏輯。
路铮挑唇,把剛剝好雞骨頭的炸雞放到她嘴巴:“會一點吧。”
徐念遲疑,炸雞已經碰到她的唇,臉有點發熱,微微張嘴,咬掉他遞過來裹滿醬料的炸雞塊。
一口太大,兩口要分兩次喂。
她咬了小半口,還剩一大半。
徐念:“你怎麽不吃?”
“不大喜歡吃。”
他收回手,把剩下那半塊塞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嚼。
“我…吃過的啊…”徐念小聲,看他吃掉她剩下的那半塊。
芥末微辣,他這幾天不太能吃,但剛剛就是很想和她吃同一塊,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
“你吃過怎麽了?”他擱下水,眼神暧.昧,“你嘴巴我都嘗過。”
後邊這句聲音小得只有她聽得見,徐念被他說得又羞又惱,不理他。
擡眼撞上尹潇看過來的目光,尹潇朝她微笑,徐念回了個笑。
尹潇站起身想拿徐念這邊的薯格,她眼疾手快把那盤薯格端起來遞過去。
“徐念,我聽我爸說你這回的分特別高。”尹潇開口,聲線溫柔,“你應該會去一中吧。”
趙野南不曉得徐念成績也好,以為就是個乖乖女,這回激起了興趣:“不錯啊,四中能考去一中得是前幾了。”
徐念倒是還好,這多虧了路铮,如果不是他最後臨時抓她一把,估計她還在前幾十的尾巴上吊着,說起來她還得鄭重道謝,目光落在路铮身上。
徐念不打算一個人攬下這麽大的成果:“路铮教得好。”
趙野南端起杯子裏的紮啤碰了碰路铮的:“兄弟牛逼牛逼。”
路铮杯子裏是檸檬水。
“為了嫂子,幹了。”趙野南這話說得徐念都沒耳聽。
倒是路铮,眉毛輕揚,換個杯紮啤,楊昊見他要喝酒,便勸趙野南。
“南子好了啊,發什麽神經病哦,喝什麽酒,喝水好了呀。”楊昊伸手去攔。
路铮已和趙野南碰杯,楊昊只好轉頭告狀:“嫂子,你管管,喝酒是壞事。”
這一聲“嫂子”叫得徐念不得不做出點什麽,不然真接不下這稱呼,她看着他仰頭喝掉了一杯紮啤,酒味濃重,等他坐下,她扯了他衣袖:“少喝點,喝酒傷腦子。”
“3度,沒事的。”
徐念對3度沒什麽概念,應該不是很高吧。
關于中考,他們又聊了會,楊昊這回685分、趙野南693分、尹潇682分、路铮713分,他比狀元少10分,南城高中随便他選,還能走教師編制直達的幾所高校通道。
徐念聽他們說着,只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他們優秀聰明各種才藝,和班裏那些差學生完全不一樣,以前以為楊昊這樣的應該很愛玩,到頭來各種夏令營培訓班,大家都是演技派,演出纨绔子弟,結果學起來比誰都認真。
人和人的天賦或許有差,但不可否認,比你優秀的人比你努力萬倍。
徐念想她也該努力了,不該渾渾噩噩地混日子,起碼要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去努力,而路铮的出現,讓她看見了遼遠廣闊的未來。
路铮起身去洗手間,楊昊跟着說要去。
去她畢業晚會之前,路铮跟保镖産生過幾次摩擦,前天又吊了一天水,這幾天都沒怎麽吃東西,現在有點精疲力盡,洗了把冷水臉清醒幾分。
楊昊上完廁所,一邊洗手一邊問他:“還好吧?”
他伸手抽了張紙擦掉多餘水漬:“嗯,還行。”
“你這腸胃炎剛治好,還敢喝酒,真是不要命。”楊昊略帶責怪,他本來對徐念感覺挺好,可這幾番折騰下來,他開始不喜歡徐念,不喜歡她影響路铮的生活。
“我很喜歡南子說的那句話。”路铮翹唇,把紙巾扔進垃圾桶。
“不是我說,你有點瘋,一句“嫂子”你命都不要了。”楊昊不知道徐念給他下了什麽蠱,灌了什麽迷魂湯。
“不至于。”
“你爸要知道你跑出來偷偷見她,估計還得發瘋。”楊昊繼續說,他覺得路叔叔在這事上也有點奇怪,自己的親兒子都下得去手,虎毒還不食子,何況還只是為了個沒什麽關系的女生,也不是妹妹,也沒有血緣關系,到底是為了什麽,這對父子可反目成這樣。
路铮冷哼,面無表情說道:“瘋了不正好。”
“你是借她報複你爸還是真動心了?”楊昊停頓兩秒,從倚着的牆上直起背,“我随便問問。”
“都有。”
路铮說完轉身回去。
楊昊從口袋摸了支煙,遞給他,路铮擺手拒絕,伸手把他嘴裏叼着的那根未點燃的煙扔進垃圾桶。
“未成年,別抽煙。”他說。
楊昊覺得路铮這回動心更多一點,挑唇嚼着“未成年”三個字。
路铮從口袋摸了兩顆茉莉味硬糖給了他一顆,楊昊沒要。
他兀自剝了一口塞進自己嘴裏。
“你的家事我不問,但你現在還沒有能力和你爸爸抗衡,他斷了你的經濟來源,到時候很難辦,起碼等上了大學,畢了業,到時你爺爺也站你這邊。”楊昊說。
路铮把糖勾到舌後,吮着硬糖淺淺的茉莉味:“我知道。”
快到晚上十一點,楊昊他們還張羅着要去網吧打游戲,轉場再嗨第二輪,路铮知道徐念家教森嚴,提前送她回家。
還是那輛黑色的汽車。
司機在駕駛座刷手機,他們上車,司機把手機塞回口袋,路铮報個串地址。
徐念倚在後座,路燈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上。
“他們都不困的嗎?”徐念下意識地問,這個點已經十一點了,再玩游戲轉場起碼得一兩點鐘,第二天還能起得來麽。
路铮挑唇:“不困,他倆出了名精神狀态好。”
徐念歪頭:“你呢。”
路铮看她好奇寶寶的模樣,“我們三,一個小學的,後來狂刷題以後就養成了生物鐘,每天睡四個小時,精神狀态最好,再後來這個習慣就跟到初中,現在已經習慣了。”
徐念望着他,忍不住想小學時候的路铮,那麽小的孩子,睡四個小時:“這真不是虐待小孩麽。”
她說得一本正經,讓人不忍心繼續逗她。
“騙你的,小姑娘真好騙。”路铮伸手掐了把她的臉,“傻子,他們明天在家補一天覺。”
徐念拍掉他的手:“你怎麽這麽壞!”
路铮伸手拉她的袖子:“我哪有你壞,今天跟你拆了一晚上的炸雞骨頭,指甲都疼。”
徐念果然因為這句話看向他漂亮的手:“我看看。”
他手藏起來不給她看,徐念湊過去,抓住他的手:“我又不是沒有牙齒,你幹嘛給我拆骨頭。”
她伸手掰他的手指:“我看看呀。”
他看她着急又關心他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湊到她跟前,伸手抓住她的,将她拉到自己腿上。
徐念惱極了。
“你做什麽啊!”她嬌嗔道 。
路铮抓着她的手,她無法動彈,又怕自己的重量壓在他腿上會太重。
“放開我呀。”她壓低聲音,生怕前面司機察覺什麽。
路铮攤開手:“你不是要看手的麽。”
她抓着他的手,借着燈,什麽也沒瞧見,卻被他反手壓着後腦勺,又親了一口,他沙着聲:“真是傻子啊你,我騙你的,手好着呢。”
徐念推他一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氣呼呼不理他。
沒一會車就開到了小區,路铮讓司機把車開到她家單元樓下,徐念拿了書包,下車。
路铮打開窗和她揮揮手,她竟生出一絲不舍。
轉身上樓,今天已經太幸福了,幸福要收着,不能得寸進尺,不然老天說不定哪天就把這幸福回收了。
樓梯的感應燈随着她爬樓梯的聲音一層層亮起來,門将每戶的故事隔起來。
書包落在地上,門開着,徐念站在樓梯口,懷疑自己看錯了。
路铮剛剛關上車窗,餘光看見不遠處路燈下熟悉的黑色保時捷。
“停下。”他喊停司機,打開側面的門,風卷起地上的樹葉,裹着落進下水道。
他看着那個熟悉的車牌,一瞬間如遭雷擊,顧不得犯疼的胃,下一秒大步沖上樓去。
“路叔叔…”徐念叫了一聲,聲音帶着顫抖。
剛剛那一瞬,她想過一萬遍可能,也想到所有後續,幸福的水晶球碎裂,漫天的雨水嘩嘩落下。
“媽媽,上次說的那個人是路叔叔嗎?”徐念最終開口,等待死亡的宣判。
趙豔茹手握着外套的邊緣,另一只手還在路嘉軒的手中:“是的,你路叔叔人很好,也會疼愛你…”
結果落下,毫無轉圜。
徐念失魂倚在樓道的木質扶手上,媽媽和路叔叔結婚,她和路铮會變成正式的兄妹。
路铮上樓,見到門廊站着準備離開的路嘉軒。
“你怎麽來了?”路嘉軒一臉震驚看着臺階下的路铮。
“小念,你們一起回來的?”趙豔茹問道。
風穿過樓道的窗,徐念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心中的震撼和難過:“我累了,我想回房間休息。”
徐念低着頭,走回家,她聽見路嘉軒給了路铮一嘴巴,聽見路嘉軒在罵他。
她走到房間門口,又走回頭,看着路嘉軒抄起樓道的拖把棍。
“叔叔,跟路铮沒關系,我們什麽關系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你不要打他。”她看着燈光背面的路铮,那一眼,她望進他黑黝黝的眸。
她看見他沖過來,關上門,砸門的聲音沒有持續很久。
“徐念,媽媽跟你談談。”趙豔茹說。
徐念搖頭:“媽媽,我累了,你可以放心和路叔叔結婚,我不要緊的,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短短的幾分鐘,她想過很多可能性。
如果沒有趙豔茹,她還是孤兒院裏那個被親生父母丢棄的孩子,趙豔茹給了她一個未來,而她還給她一個未來。
這是她欠趙豔茹的。
雨突然而至,白天還是豔陽高照,晴空萬裏,而現在,狂風暴雨大作,雨打在玻璃窗上,噼裏啪啦作響,好像要把屋子拆了。
徐念想起石頭丢在窗戶上的那天,白色襯衫的少年站在路燈下,他等了她很久,她沒問,她也許應該問一下,他等了多久,她應該問一下的,應該的…
現在一切都丢失了必要性,他是他,她是她,終歸以別的形式綁在一起,而這個關系,卻是名義上的“兄妹”。
他們隔着世人的眼光,隔着法律的約束,隔着全世界。
徐念躲在被子裏,眼淚淌過眼角,好像一切都和她想要的背道而馳,她早就習慣了,不要她的親生父母,除了學習不會在意她的養父母,逼迫她唱歌的老師,愛而不得的白色襯衫…
也許她該早一點猜到趙豔茹和路嘉軒的關系,一個普通的女人,認識一個富有優秀的男人,而他願意替她照顧女兒,難怪路嘉軒會竭盡所能的對她好,給她銀行卡,原來是對她的示好,為了這一天做準備。
徐硯清年前死的,趙豔茹年前把她送到路家,看起來美滿的家庭不過也是一具空殼,徐念想趙豔茹應該在徐硯清死之前就和路嘉軒聯系上了,具體什麽時候,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