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30 死我都慶幸
主持人報到徐念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氣, 抱着大吉他上臺,她個子不算高,一米六差一點, 加上瘦,吉他都抵她人大, 更添一層羸弱感。
三8班有個漂亮的學習委員薛凝雪就足夠出彩, 沒人聽過徐念的存在,只覺得不過是給薛凝雪做了配。
臺下的人離舞臺很遠, 只看得見她嬌弱的身影還有如雪的皮膚,白得發光, 長發束在腦後, 露出巴掌大的臉, 看不清五官,依稀瞧得出幾分朦胧的美感。
底下叽叽喳喳說着話,沒人關注臺上平平無奇的女生。
燈光暗下去, 吉他聲從話筒裏溢出來, 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沁滿整個場館。
燈光落在舞臺中央, 場館忽然安靜下來, 只剩柔和的琴弦聲。
徐念坐在長凳上, 一條腿曲着, 一條腿随意擱下,校服褲襯得她腿細而長,像是桔梗花的根莖,純白綻放着的花朵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她低垂着臉,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碎發落在臉頰兩側, 像是一首詩,更像一幅畫。
被撕壞的衣服,殘缺地挂在肩膀,露出雪白如豎琴的鎖.骨。
破敗的美讓人心生憐惜。
前奏終了,她張開唇,酥軟的聲音與悠揚琴聲相得益彰。
前奏剛出,路铮的心口如同劃過微妙的酸疼,那是音樂節上他唱的那首《summertrain》。
這首歌在徐念的口中唱出,柔美的女聲帶着一絲灑脫,就像和好學生私奔在豔陽下。
乖巧似貓,熱情如火,轟隆隆作響的火車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行駛,她坐在玻璃窗邊,殘陽如血,照在她臉頰,熾熱又火紅,他們在火車的包廂裏接.吻,門敞着,風從窗邊吹進來,她的長發在他耳廓飛揚,橙色隐沒在一望無際的遠山下。
她說,想要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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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好。
她又說,想要他的心。
那束光,落在她發頂,如八音盒裏翩翩起舞的吉普賽女郎。
搖曳的裙擺,婀娜的身姿,他臣服于那紅色裙擺下,獻上一顆赤誠的心。
聶星言看癡了,連楊沁也驚了,她從來不知道徐念唱歌這麽好聽。
“耳朵懷孕了,媽呀,這也太好聽了!”楊沁說不出的激動。
她激動地坐立難安,手捏成拳。
“你別把飲料弄翻了。”聶星言好言提醒。
話音剛落,飲料打翻了,液體順着凳子淌下,楊沁驚呼,手忙腳亂,聶星言拿抽紙給她,她還沒來得及說謝謝。
後排的兄弟遞過來一束花,戳了戳聶星言的背:“喏,別謝,等會唱完去送,錢記得打我,一百塊。”
聶星言捧着那捧粉色香槟玫瑰,清雅的花瓣帶着玫瑰香氣,和今晚的她很般配,他走過人群,從側面過道走向舞臺。
楊沁在後面擦着濕透的椅子,看見前排路铮黑透的臉,臉臭到要殺人,她心想還好自己反應快,沒把飲料潑到前面,要不然一定會死得很慘。
聽他回頭問了聲:“那人是誰?”
楊沁擦着凳子上的水漬,聶星言要完蛋了吧,煽風點火:“哦,我們念念的追求者,成績好,長得帥,挺…”
還沒說完,路铮已經轉過臉去,猜得沒錯,令他驚鴻一瞥的人,怎麽可能不迷人。
随着吉他聲收聲,徐念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着臺下鞠躬,壞掉的衣領露出雪白的肩頭,她不着痕跡把衣服拉回去,不讓自己走光。
雷鳴般的歡呼聲響起,一個男生捧着鮮花從臺下跑過去,遞給徐念,而她在萬人矚目下,只禮貌地好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男生臉紅透:“啊!沒事沒事~”
近距離發現她本人更加漂亮,那雙清澈的眼睛在聚光燈下好似盛滿星河,閃耀奪人。
聶星言看男生直白的眼光,略有不舒服,深吸一口氣,朝徐念走過去,他個子很高,成績不錯,在年級裏也小有名氣,後排的同學已經開始起哄,這一起哄,其他班的誤以為他們是什麽暧昧關系,跟着瞎起哄的越來越多。
他走過來把鮮花遞給她:“班裏同學一起送的。”
這句說得毫無破綻,徐念抱着兩束花:“謝謝。”
“唱的很棒!很好聽!”聶星言說道。
徐念微笑道謝。
又有同學跟着上臺送東西,一時鬧得跟明星演出似的。
徐念抱了滿懷的東西,聶星言幫她拿着吉他,兩人走下臺。
薛凝雪本來想看徐念笑話,結果在徐念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被耍了,徐念比她想的更要心機,KTV的時候說自己不會唱歌,真不知道這群人是瞎了眼還是什麽,怎麽會被這樣一個女生騙的團團轉。
路铮起身想出門,薛凝雪冒失的擠過來,看起來并不友好。
“路…路铮,我有事和你說。”她咽不下那口氣,決定破罐子破摔,況且她說的都是實話,又不是說什麽假話,她一定要跟路铮說清楚徐念是個什麽樣的人!
路铮一點兒沒有心思和她說話:“我不認識你。”
薛凝雪當即愣住,她不知道路铮這話是不是故意挖苦,就在之前,她還在舞臺接受萬人的矚目和掌聲,可他竟然說不認得她。
薛凝雪強忍着內心的妒意和憤怒,保持着禮貌的微笑:“沒關系,我有點事想告訴你,和徐念有關的。”
路铮跟她走出場館,楊沁看見他倆出去,不免替徐念打抱不平,剛剛才煽風點火,指望給他們的感情加把柴,結果小雪過來主動勾搭,這事做的特不厚道,同班同學的男朋友,怎麽也不能挖牆腳啊。
楊沁看着他倆出去,忍不住心疼徐念,喜歡浪子注定要受傷,路铮還不如聶星言,起碼聶星言看起來就不是會劈腿的人,路铮可就不一定了,前腳有個黎歡歡後腳還有尹潇,花花大少人人都愛,可她不想徐念受傷害。
徐念回來時,楊沁愁眉苦臉,糾結着要不要告訴她,她男朋友和別的女生出去了。
朋友的作用就是要替對方着想,瞞着不讓她受傷害反而是害她。
楊沁戳了徐念的背:“那個,路铮好像和小雪出去了。”
徐念愣了兩秒,把禮物放到路铮空出來的座位上:“我去看看。”
楊沁問她,擔心她受不了:“要我陪嗎?”
徐念搖頭:“不用,我可以的。”
徐念穿過人群,走向門外,身後是一屋子的嬉鬧聲,她拾級而下,遠遠看見桂花樹下一對身影。
路铮身形颀長,背筆直如松,手插在口袋,痞氣與矜貴在他身上融為一體。
他們大概聊得差不多了,薛凝雪捂臉,可能是哭了,徐念分不清楚也不關心,然後她看見薛凝雪跑開,那種暴脾氣沒揍她算很給面子了。
路铮回頭看見那站在燈火背面的女生,長發微卷,露出的一片鎖骨像極了青松樹枝,雪在枝頭閃耀,他大步走過去,冷眼看她,指望看見她有一絲羞愧和惱怒。
但都沒有。
背後的場館裏一曲薩克斯響起,他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拽進旁邊無人小巷。
清冽的松針樹散發着幽香,他的手握着她那片露出的鎖.骨,指尖磨過:“那個男的和你什麽關系?”
夜色掩蓋了漆黑的眸,煙花引.線已燃,滋滋作響,爆.炸前奏,引人入勝。
“哪個?”她故作思考,“你說聶星言麽?”
聲音清透帶着嬌糯。
“裝什麽糊塗。”他拆穿她的小把戲。
徐念抿唇,思考:“同學啊,剛剛坐你後面,你知道的,那一片都是我們班同學。”
路铮皺眉,聽她正兒八經的話,聲音陰冷:“同學單獨送花?”
“不是,那是我們班同學買的。”這解釋她自己都不信,可偏偏是事實。
路铮往前一步:“你們班同學就他一個?嗯?”
“他是代表。”
“所以給你送玫瑰?”他步步緊逼。
徐念一時不知道回什麽:“那是玫瑰花嗎?我不認識哎,以為是桔梗花,要曉得是玫瑰…”
沒說完,又止住了。
“要曉得是玫瑰,怎麽?”他接着問。
“那種場景,我怎麽拒絕呀,那麽多人…”她小聲地、沒底氣地說。
他嘲諷說道:“所以呢,那麽多人就要接受其他男生的玫瑰花?”
徐念沒想到他這麽能說會道,可那種場景下,總不能扔掉,到時該上學校貼吧頭條了。
他陰陽怪氣道:“兩情相悅,還是青梅竹馬,還在一個班,朝夕相對,多膩歪,多登對。”
吃醋的他也挺可愛的。
徐念說:“你夠了啊,有完沒完。”
“沒完。”可沒把他氣死。
鎖骨上那雙手抓得格外緊,手捏着小小的下巴,唇壓下,黑影籠罩着她的小身軀,氣息在彼此的鼻尖交疊,他兇惡如狼,剝開她柔軟的唇.瓣,長驅直入,徐念瞪大了眼,她和他接過吻,不是這種感覺,接.吻不止是唇壓着唇。
她有點慫了,要知道後果這麽嚴重,早曉得不去點燃這引線了,卻被扣住後腦勺。
渾身如同趟過一陣細微電流,腦子嗡嗡作響,煙花在空中綻放出五彩顏色,他身後的松針樹暈出一片暗色的邊廓,她的眼睛迷離,澄澈的水眸被他占滿,天地之間,只有他,闖進她的心口。
口腔內每寸都被掠奪,糾纏她的,像是雪後暖陽下的兩塊冰,一點點化開,啧啧水聲在冰塊間交融,晶瑩剔透的一絲雪化水垂在雪原,冰冷的手擦過下颚欲滴的水痕。
她眼睛泛着盈盈水光,呼吸不暢,快要窒息,雪原上的櫻桃唇張合,發出“唔唔”聲,卻未得到該有的憐惜。
吻不是唇碰唇,吻是撕.咬、是占.有、是攻城略地。
挑釁一頭獅子,然後看他發瘋,确實是個美妙又痛苦的事。
一吻作罷,他松開,徐念大口喘息,眼裏蓄滿欲墜的水珠。
“你繼續維護你那見不得人的同班同學啊。”他挖苦諷刺。
徐念瞪他,不理他。
他撅着她下巴,看着那汪清泉般的淚眼,往下那唇紅豔豔似殘顏最後一點紅,吉普賽女郎的裙擺落下,被他抓于手中,那雙手染了血污,裙下倒地的人鋪成了他走向她的路。
目光從紅唇往下,纖細的下颚還殘留一絲雪水,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還是他們的。
總之這模樣讓他的摧殘欲勝過憐惜。
點火,受罪的還是自己,他脊背硬得挺直,背過身。
遇到她後,他像個随時随地發.情的野獸,和她接.吻更是,他本不欲這麽早的占.有那張櫻桃唇,明知她是他抵不住的欲.望,卻還是點燃了這把火。
她的聲音細細,在他背後問:“怎麽了?”
路铮深吸了一口氣,拉着她的手,身後薩克斯終了,耳邊樂器聲音變小,纏.綿曲調終散在風裏。
前面是廁所,裏頭沒人。
“等我。”他說。
徐念聽見語氣裏濃重的啞聲,她以為他上廁所,蹲在門口,看風吹過葉子,在夜色中,樹與風糾纏。
起風的時候,葉子發出的沙沙聲是樹的表白,它們在呢喃,說着情話。
她在外面等了有一會才見他出來,水龍頭沒過他的掌心,修長的手指甩了甩水,水珠濺落到地上的落葉,徐念站起來朝他走來,還沒開口,那雙濕漉漉的手穿過她的發,貼着她的頭皮,他低頭在她的櫻桃唇上落下一吻。
纏.綿又輕柔的風吹過鎖骨,她聞見春天第一朵花綻放的味道。
十指緊扣,晚風浮動。
“走吧,去吃飯。”他說,聲音沙啞又帶着一股疲意。
徐念想起他座位上那堆東西,還有沒還的吉他,沒帶的書包。
“東西還在館裏,要去拿下。”
“拿個屁。”他下意識認為她要去拿別的男生送的花。
“要不我去拿一下,你等我下。”
路铮掐着她的手,把她拎到跟前:“別人的花那麽香?當真以為我慣着你,你就為所欲為了?”
徐念一時不知道回什麽:“書包沒拿,吉他也沒還。”
路铮伸手撥通了楊昊的手機號:“昊子,順路拿下徐念的書包,還後臺的吉他。”
那頭楊昊還沒來得及回,電話就挂斷了。
徐念擡頭看他堅毅的下巴,得到他冷淡的一句:“還有什麽沒拿。”
“沒,沒了。”
路铮牽着她走向校門外的停車場,司機等在車裏,見他來了,發動車子。
徐念下意識去看他的腿,上次見他時候受傷了,不曉得好沒好,終于關心起他來:“你腿好了麽?”
路铮打開車窗,倚在座椅上,黑色的眸子落在她臉上:“好了。”
徐念托着腮,車裏有一陣淡淡的金銀花的香味,帶着春天的氣息。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雖然今晚和趙豔茹說要上臺表演晚點回家,可現在去吃飯,保不齊要到十一二點,她想還是提前給趙豔茹打個電話,免得又像上回那樣針鋒相對。
她掏出手機給趙豔茹發信息,沒注意湊過來的路铮。
“媽媽,今晚畢業晚會結束,同學想最後聚一聚,可能會晚點回家,不用給我留飯~”他一字一句的念出來,想起風風火火沖過來威脅他的那個女人。
徐念的母親——趙豔茹。
路嘉軒的初戀,心頭好,為了她,他可以不惜對親生兒子大打出手,為了她,他可以斷了所有和其他女人的聯系。
那個蠢女人恨了一輩子的男人,到頭來心裏卻藏着個不能觸碰的角落,盛放着他的滿腔熱血。
自己不過是父母這段婚姻附帶的産物,所以路嘉軒從小就不愛他,他也不配得到他們的喜歡,本就是維護利益的存在,卻差點兒傷害了他的心頭好,路嘉軒怎能不發瘋呢。
愛竟是那個男人的軟肋,而他偏要拆掉他這塊骨頭。
徐念捂着手機:“你閉嘴啊。”
他念完靠在椅背上,想起薛凝雪說的那些,他從未把徐念想的簡單,她也不可能簡單,像是一株罂.粟,迷人又危險。
前路漫漫,徐念有多少勇氣能和他一起呢,如果她知道自己母親和他父親那段情,她還會對他這般喜歡麽。
路铮不敢想,他不敢妄想徐念能夠為他放棄什麽。
車緩緩開進停車場,一家很有格調的西餐廳,這個點人漸漸多起來,中央有駐場的歌手,抱着吉他唱着一曲陳奕迅的《裙下之臣》,恰好唱到那句。
——為那轉呀轉呀的裙,死我都慶幸
“想吃什麽?”他問她。
徐念第一次來這種西餐廳,精致的餐盤、漂亮的水晶燈還有唱歌的歌手,她有點不知所措,差距是錢,是身份,是越不過的鴻溝。
“我都可以。”她回。
楊昊他們風風火火趕過來,趙野南把頭盔放到一邊閑置的椅子上,尹潇跟在後面,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而自己不是。
談天說地,天南海北。
趙野南說暑假要跟着樂隊去其他城市演出,尹潇說要去馬爾代夫度假,楊昊哭喪着臉說要參加補課,路铮和他們嬉鬧着。
趙野南忽然問徐念:“小念,你暑假有什麽安排嗎?”
徐念正插着一塊薯條,沾了番茄醬,她剛剛在走神,撓頭:“我沒什麽安排。”
“要不要跟着我們去別的城市玩玩,可好玩了。”趙野南說完被路铮踹了腳凳子。
徐念搖頭:“我媽不讓我在外面過夜。”
楊昊給她倒飲料:“別聽他瞎說,要不跟我一塊兒補課吧,高中課程超難的,不提前一點,怕是真要倒數了。”
徐念覺得這個提議好,她也正愁着,有人一起學習,再好不過。
“你這是補課?是去把妹的吧,去年你那夏令營勾搭的妹子還在聊嗎?”趙野南諷刺道。
“去你的,我們是一起學習。”
路铮俯過身:“很無聊吧?”
徐念直起背:“不無聊,就是有點不适應有這麽多朋友。”
“慢慢就适應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路铮說着給她拿了塊炸雞,把骨頭拆了放到她盤裏。
沾了蜂蜜芥末醬的炸雞,在嘴裏泛出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