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李君君第一次來北山,雖然玩得滿頭大汗,但也很是盡興,北山風景的确是名不虛傳。
她帶着兩個孩子,雖然只都是七八歲,可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最難纏。李君君也是第一次帶侄子侄女去外地旅游,沒料到會這麽累,好在有季憶。
作為招待朋友的立場,季憶也不好讓李君君自己去爬北山,因此作陪跟她一起去了。
只不過季憶自己雖然在北山開民宿,但是對北山的了解也僅僅比普通游客深,真要深入游還得有專業作陪。
好在季憶自己不專業,但他店裏面的鬼專業。季憶出門前帶了個電子導游,一路就讓電子導游講解。
這個電子導游是店裏面一個骨幹電導,叫做牛大花,如今業績好評方面是店裏的佼佼者。
另外有個叫做張富貴的電子導游倒也不錯,但是不夠穩重。上次他和人類導游吵架的事情雖然沒有收獲差評,但是客人把這個當作趣事寫在了評論裏,甚至截圖了其他人論壇裏哈哈哈的回複。
這個評論到底還是被趙康健注意到,自然當天晚上就把張富貴拎出去教育了一番。
而這牛大花生前雖然也只是北山地區生活的村婦,但是被聘為電子導游以後頗為勤勉好學。把陽間很多更新換代的北山知識也都記得仔細。
比如現在,在經過一處風景時,牛大花就主動開口介紹起來,在一連串介紹後她還不忘補充:“這裏還是之前簡亦的新劇《天生一對》取景地,簡亦在拍攝期間發送的一條自嘲演技的微博還在網絡引起了當今流量演技素養不足的争議。”
季憶聽見都覺得好家夥,這牛大花的學習精神有夠強的,這些細節都不忘了記下來。
李君君聽見簡亦的名字耳朵就豎了下,她是簡亦的粉絲,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哎,那次以後簡亦除了一些品牌合作都沒有怎麽發過微博了,路透也沒多少,都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季憶在心裏默默想,“說了大概你也不信,他在忙着給鬼拍戲,被鬼拎耳朵磨演技。”
不過陰網上簡亦演出的那部鬼片的宣發都放出來了,而且距離中元節也沒多久了,簡亦應該不用太久就能脫離苦海了。
——
熊文剛接待了一個客人,正坐下來打開打字游戲繼續練習打字,門口一只黑貓踱步走了進來,視線朝着熊文這裏一瞥。
熊文一下站了起來,局促立在前臺後面的角落裏,又下意識去看自己身邊的空位。
平時季憶一般會在他旁邊辦公,但今天那個位置空着。
林照的視線也很快瞥到了那個空着的位置上,黑貓腳步一頓。
雖然林照沒有開口,熊文還是解釋道:“老板今天陪朋友去北山玩了。”
他解釋完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開口,心裏惴惴。不過看林照好像沒有在意,只是轉頭從側門去餐廳那邊了,熊文又安心一些,松了口氣坐下來。
待山的小妖怪們對林照又敬又畏,一時半會兒改不了。
林照在餐廳對面的一塊圓石上躺下,閉上眼睛假寐,每當有人經過時他才略睜一睜眼睛。
不過這個時間還早,沒到午飯時餐廳也沒有多少人。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到了黑貓身邊時略頓了下,不過很快又繼續往前。
林照睜眼看見趙康健走進餐廳。
趙康健是收到季憶的微信以後過來和後廚知會一聲的,他也沒自己進後廚,而是站在餐廳門前叫出毛飛來囑咐,念了幾份菜名,然後說:“這些你讓廚房都單獨留一份,還有今天的甜品,也多留兩份,老板陪朋友出去,回來可能會稍微晚一點。”
毛飛麻溜應了,又問趙康健:“那是老板的求偶對象嗎?我看老板對她頗為殷勤。”
毛飛的思維還充滿動物性,不太容易想象出同一物種之間的友誼存在。在他的概念裏,雄性對雌雄好,基本就是求偶了。
趙康健本來要走的步子停住,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毛飛,但看毛飛表情真誠,不完全像八卦。趙康健本來想說不是,但轉念覺得季憶也沒說不是,只是說前同事。他看兩人年紀什麽都相符,萬一不是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呢?
畢竟前同事還專門過來玩,關系應該還不錯吧。
趙康健想了想說:“那我不清楚,也不是沒那個可能,但是,”他糾正毛飛道,“咱們這兒不把那什麽叫做求偶對象,我們這兒結婚前稱作男女朋友,結婚後是老公老婆,你以後把稱呼改一改,要不然其他人聽見了別扭,還有那也不算殷勤,是正常的朋友交際。”
“噢噢。”毛飛一副我已經小本本記下了的模樣,乖乖點頭。
趙康健解釋完回頭,重新經過側門,圓石上躺着的黑貓不見了,只是餘光中圓石上好像多了幾條黑線。
趙康健原本只是路過的步子走往前幾步後又倒了回來,他蹲下用手戳了戳圓石,那幾條黑線一下裂成了大峽谷,石塊嘩啦啦地滾落在了地上。
趙康健:“……”
什麽鬼。
然後旁邊忽然響起一個更傻了的聲音,“靠,一指禪?!”
趙康健擡頭,看見不遠處的拐角,兩個應該是過來吃飯的年輕男生正驚呆了地看着趙康健的手指。
他們的視線裏,趙康健就是輕輕一戳,那麽大一塊石頭就碎了啊。
趙康健也有點無語,這塊石頭的材質堅硬,放在這兒已經很久了,平時也是林照貓形态的時候經常臨幸的,而且剛才黑貓分明還躺在這裏。
趙康健心裏知道這事肯定和黑貓有關系,但他一來不敢追責,二來此時先面對上了目睹他一指戳碎大石的客人,還得趕緊解釋不是自己天生神功,而是這石頭本來就因為不知名原因碎了。
好半天客人才相信他不是什麽世外高人,并且放棄了讓趙康健再表演一下的請求。
——
小驢班車停下,季憶先從車上跳了下來,然後伸手把兩個小孩兒抱下車。
不過是在北山玩了半天,這倆小孩兒就和季憶熟了。季憶的體力比李君君好,能陪孩子鬧,因此此時倆小孩一邊一個牽着他的手,拉拉扯扯反而和他親起來。
小驢班車的下車點在飯點的時候基本是熱鬧的,有人下車準備吃飯,有人吃完上車準備離開。
但是平常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不會有林照的身影。
林照雖然每天會審視來往民宿和餐廳的人,但從來不會在這樣近距離可能與人産生直接接觸的地方待着。
因此今天季憶注意到黑貓的身影時十分意外。
黑貓的瞳仁不善地盯着季憶,給季憶一種林照在等自己的錯覺。
季憶下意識張嘴想要打個招呼,但是手忽然被李君君侄子扯了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腳步也不由自主往前兩步,錯開身再要回頭和黑貓說話就稍顯奇怪了。
況且林照應該本來就不太想理自己,季憶想着,于是收回了目光,先往餐廳去了。
他們回來得的确不早了,要不是毛飛特意留下一個小包間的位置,這會兒還不一定能立刻吃上。
飯菜美味至極,李君君的侄子侄女吃得唇邊留油。侄子還天真地問李君君自己以後能不能住在這裏,他想天天吃這麽好吃的東西,呼吸這麽新鮮的空氣。
李君君被他逗笑了,“那你不回家不要爸爸媽媽了啊?”
小侄子鼓着臉想了想還是舍不得自己的父母,只能作罷。
不過到達以後這麽大半天時間,李君君其實心安了很多。她來之前做了很多想象,比方說季憶的民宿經營得不好,生活并不如意等等。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心裏總是會有揮之不去的愧疚感,會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季憶應該還有一份穩定有上升空間的工作。
但是現在看季憶的民宿經營得很不錯,心裏放心許多,還笑着感嘆一句,“你這樣也算是過上了很多社畜理想中的生活,青山綠水的,還自己當自己的老板,可能之前很多同事都要羨慕你了。”
季憶笑笑沒說話,他也不好和李君君說,996雖然遠離了我,但是貓爪印章的痛不可言說啊。
陪着客人吃了飯,李君君的侄子侄女都打起哈欠來,要回房午睡。
李君君去房裏哄孩子睡覺,季憶回到前臺得了閑。
大廳裏面毛飛家的關系戶小貓見到季憶,立刻抛棄了魏虎的逗貓棒,紛紛聚攏到了季憶的腳下。
魏虎不甘心地說:“季哥你是不是貓薄荷轉世啊?”
季憶得意地摸了摸小貓腦袋,“什麽是老板光環懂不懂?”
這時候把李君君從房間走了出來,看見一群半大的奶貓崽子,驚喜地哎呀了一聲。
季憶回頭問:“已經睡着啦?”不至于這麽快吧。
李君君把垂落的劉海往耳後攏了攏道,“把平板打開給他們看動畫片了,看着看着自己就睡了,在家都這樣。”
她的注意力被小奶貓吸引,上前抱起一只在它腦門上親了口。
奶貓們對小姐姐也很有好感,考慮了一下,有兩只主動靠向了李君君。
“它們好乖,”李君君對小奶貓愛不釋手。
小奶貓四肢張開躺在地上,舒服得由李君君摸肚皮,季憶看着也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然而還沒有碰到奶貓的肚皮,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道強烈的視線盯着。
季憶擡頭看去,一只熟悉的黑貓正站在側門口,雙目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自己的手背。
如果那視線是激光,季憶的手背應該已經出現了一個窟窿。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一股心虛,季憶把手慢慢收了回去。
他和李君君幾乎并排蹲在一起,面前還有一堆奶貓,臉上都帶着貓奴的笑容,怎麽看怎麽讓林照覺得礙眼。
李君君也感受到那股視線,擡頭看見黑貓站在門口,臉很臭的樣子。
李君君收回手,出于謹慎詢問季憶:“那個黑貓是它們媽嗎?”
雖然這是個可以理解的誤會,但季憶肉眼可感林照情緒快過渡到要吃人的地步,趕緊開口解釋:“不是啊,那是一只單身公貓,和他們沒有關系的。”
李君君聽見只是沒有關系的公貓,放下心來,不過方才還乖巧的小貓咪在看見黑貓以後,已經作鳥獸散,一起躲到了前臺的桌子下面,在角落裏貓着不願意出來了。
李君君撸貓不成,有些遺憾,同時看出小貓咪應該是怕那只突然出現的黑貓,她自己雖然也很喜歡貓,但是能感覺到黑貓的氣勢實在不善。
“那只黑貓好像很兇。”李君君說,“小貓都怕他。”
季憶心道,“何止小貓怕他,店裏是人是鬼是妖都怕他。”
不過這話他不能和李君君說,只能叮囑她:“是有點兇,所以你別靠近他,千萬也別讓你侄子侄女靠近他,會撓人的。”
李君君感覺黑貓仿佛能夠聽懂他們說的話,往前充滿壓迫感地走了兩步。給人的感覺不止是會撓人,更像是會吃人。
李君君平時也參與過一些救助流浪貓的活動,此時用自己的經驗之談道:“這只貓是不是沒有絕育,沒有絕育的公貓是比較好鬥的,或者你可以試着把他抓起來送去寵物醫院絕育一下,我們小區有兩只流浪公貓以前老是打架,絕育以後變得可乖可粘人了,沒多久都被領養了。”
李君君給出的提議再正常不過,但她的聲音一停,仿佛周圍的氣息都停止流動了一般。她發現前臺的熊姓小哥看着她,手握逗貓棒的魏虎也看着她,連季憶也欲言又止地地看着她。
更可怕的是那只黑貓,它朝着李君君猛沖過來,好像聽懂了自己想要摘它鈴铛的話,亦或是情緒累積到了極點忍無可忍飛起一爪就想打死她似的。
那種突入而來的氣息壓制,就好像自己真的死到臨頭一般,李君君想站起來但腿已經軟了,不僅沒站起來,還差點摔了個屁股墩,手掌無力地撐在地上,想跑也跑不了。
她心髒跳得飛快,眼看着黑貓瞬息之間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只能擡手擋住臉,盡量往後蜷縮。
“林照!”随着耳邊響起季憶的一聲低喝,李君君只感覺面前有一陣疾風略過,但預想之中被貓攻擊的痛楚并沒有發生。
她猶豫着睜開眼睛,看見黑貓已經被季憶一把撈進懷裏。
李君君見過一些暴怒情态的貓,貓在或是盛怒或是自保情況下,往往是會充滿攻擊性且一時難以控制的。
可面前的黑貓,明明前一刻還滿臉“給爺死”,此時被季憶抱住,腦袋被季憶按在懷裏,就像開關鍵被人掌握,黑貓停住不動了。
魏虎呆呆問,“這,這也是老板光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