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要等的人一定會來
馬車上的人看着紙上潇灑的字跡略略愣神,謝相迎的的手反複摩挲着粗糙的信紙。
攝政王淩傾允雖是世人眼中的亂臣賊子,但關鍵時候能為北齊所做的事,确實不少,謝相迎不明白為何淩琅對攝政王的敵意會這樣大。卓螢一問三不知,旁人又支支吾吾不敢言說,實在讓他困惑。
驀地,額頭覆上一只溫熱的手,謝相迎擡頭,坐在一旁的卓螢收回手,啓唇問道:“主人在出冷汗,可是生病了?”
謝相迎垂眸道:“身上無恙,只是心中不安。”
他亦是少年,比謝恒雲大不了兩歲。原以為北齊諾大的國家,總有可以依靠的勢力,可如今只身前往竟勝國才發現時,原來北齊這數萬萬人也在尋找可以依靠的勢力。他這身份是假的,身上的擔子卻是實打實的壓着。這亂臣賊子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逍遙。
此次陪同出使竟勝的還有薛祺将軍,謝相迎原是打算讓周旋跟着,但薛祺對此地更為熟悉,便臨時換了人。
一隊人經過竟勝國邊境,守城的将士看到拜帖,驗明真假便放一行人通過。
此地叫蒹葭城,城北坐落着竟勝王室的行宮,這座在幾年前曾屬于姜姬的宮闕,如今已是竟勝王的行宮。
馬車停在宮門之外,茫茫青天飄了點雪。
守衛的将領前去通禀,不多時便有人來接應。
“姜獻漁恭迎北齊使者。”
馬車外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謝相迎起身下馬,剛落地便看見一張頗為熟悉的臉。
少年粉面朱唇,一雙眼睛藏着渾然天成的妩媚,像極了第一美人姜姬。
“公子也姓姜?”
竟勝國吞并烏徕,竟勝王必然會将王室子女收為己用。這少年樣貌不凡,想必曾經也是烏徕國的貴族。謝相迎看着貌美的姜獻漁,突然想起那“一雌一雄雙鳳入紫宮”的故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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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臉上淺淡的笑容逝去,未曾回答謝相迎的問題,只屈膝木然行禮道:“殿下有令今日不見任何人,還請使者明日再來。”
“不見北齊的攝政王,不會是因為此刻在見東陵國的太子殿下罷。”卓螢随口道了一句,半分情面不留。
那少年的臉色微變,音聲卻始終平和:“這是殿下的旨意,還請貴客見諒。”
一上來就擺這樣大的架子,這竟勝王是越發不将北齊放在眼中。若是今日就此安置,只怕北齊會成為旁人眼中的人人揉捏的軟柿子。
謝相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風看着姜獻漁身後恢宏的宮闕。
來接應的人是竟勝王的男寵,在這裏鬧起來也無濟于事。
謝相迎看了卓螢一眼,卓螢将身上帶着的翡翠玉牌交給姜獻漁道:“告訴你們的王,今日到訪竟勝的乃是我北齊的攝政王。”
姜獻漁聽聞“攝政王”三字,眸光往謝相迎的身上多停留了些許時間,他攥緊手中的玉牌,讓幾人稍待片刻,轉身往宮牆中去。
謝相迎看着姜獻漁的背影,心道這攝政王的名號還算好使。
關雎宮,酒過三巡,坐在王上的人正懷抱嬌媚的男寵,看着面前的舞姬昏昏欲睡。
有內侍來報說是姜獻漁求見,竟勝王柴弈擡眸看了一眼那內侍正要打發走,坐在客位上的少年啓唇道:“想來是有要事,殿下不如一見。”
那少年的膚色極白,一雙深邃的眸子摻着些許藍色。
“也罷,讓那掃把星過來。”柴弈放下手中的酒杯,攏了攏松散的衣襟,松開懷中的男人。
姜獻漁進殿之後便跪在地上,呈上翡翠玉牌,将攝政王到來之事禀報。
柴弈原本慵懶的神情,在聽到“淩傾允”三個字時驟然改變,他看着客位上的人,質問道:“太子殿下,你不是說來的人一定會是謝尹嗎,怎麽會是他。”
“殿下只管見人就是。”
黎昀道了一句,修長的指節撐在下巴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還以為謝尹會跟着小皇帝過來,沒想到居然是“攝政王”。
柴弈的雙眉緊蹙,願是黎昀這小子忽悠着他,要給那謝尹一個下馬威的,怎料這下馬威居然下在了淩傾允頭上。這要是得罪了淩傾允,可如何好。
柴弈思量片刻,對黎昀道:“是你信誓旦旦說那謝尹一定會跟着小皇帝過來,本王才敢下帖子的,如今來的是淩傾允,叫我如何敢應對。”
“傳言終究是傳言,那淩傾允的名號流傳的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凡人,與你我沒什麽區別,殿下要是害怕,讓他一人進殿就是。”
黎昀不慌不忙地說話,柴弈也被點醒了幾分,他冷笑幾聲道:“也是,淩傾允赤手空拳到本王的地方,還能吃人不成。你去,告訴他們,只準淩傾允一人進宮。”
柴弈伸手指了指跪在大殿上的姜獻漁,姜獻漁低低道了一聲“是”,往殿外走去。
黎昀看着姜獻漁孱弱的背影,待人走後低聲提醒道:“這小子眉眼裏有不平之意,既是烏徕國的後人,還是早些處理掉為好。”
黎昀的行事原則向來是寧肯錯殺不肯放過一個,若他是柴弈,占領關雎宮的那一日,便将姜姓一族屠盡了,哪裏還能留着這麽個禍患。
柴弈挑了挑眉道:“本王還沒玩夠,再說他一個膽小的病秧子,讨好本王都不會,能成什麽氣候。”
想起這小子平日裏那呆瓜樣子,柴弈不由得會心一笑。
黎昀見這人不聽勸告,也就沒再說什麽,只将目光放在殿外。
他有預感,他要等的人一定會來。
蒹葭城是姜姬出生的地方,行宮中大半建築花草皆是按照姜姬的喜好所設。
身着玄衣的人一路行來,在宮中皆能看到随風而動的翠竹,心中不由嘆道這人命似楊柳飛絮般無依無靠,原來是最愛青竹的。
關雎宮的石階很高,謝相迎踏在最高處向身後回望,滿目皆是陌生的宮闕。
寒風鑽入脖頸,掠過指尖,謝相迎放慢了步子往殿中去。
“北齊攝政王,淩傾允求見殿下。”
姜獻漁跪在殿外,額頭叩在冰涼的地面之上。從前在這裏接受叩拜的人,如今卻要對着仇敵三拜九叩。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