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氣不錯,季姜萊出了門。
她手裏握着的,正是那本《中國藝術通史》。說實在的,讀書筆記,她也很多年沒寫了,當時沙龍的探讨,她也沒參加,現在再回頭問季姜昀,他又什麽都答不上來。
學渣。
她忍住了破口大罵的沖動。
想來想去,她也只能求助于圖書館了。
交給周煦的東西,沒點兒真材實料,随便糊弄一下,恐怕一眼要被他拆穿的。
站在書架旁,她深吸口氣,打開了一本相關書籍,坐下來先讀為敬。
說起來,她有多久沒讀過書了?
自從出事後,她就沒念過幾天正經書,大多是完成任務,被人多看幾眼,就要暴躁發火,書本更是一個字都念不進去。
可,她現在,卻能夠靜靜地看書本上字句,靜下來。
她不知不覺拿着書本坐下了。
縱然看進去了,可周煦給的題目卻還是沒影呢。
“在中國,什麽樣的東西能稱為藝術,請盡量用簡單的詞去概括,然後證明自己的觀點。”
聽聽,這題,恐怕大學教授沒水平出。
“中國的藝術和國外的藝術有什麽區分麽?”
她有些似是而非,記憶中,那個中年男人似乎也談到過類似的話題,她卻沒能抓得住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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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保持着一個姿勢,她腰有些酸了。
也是奇怪,最近體力也不是很行了,格外地嬌氣。
她決定忽略掉身體客觀因素,繼續再讀幾本找找答案。
眼睛卻眯攏了起來,有些犯困。
不遠處,館長和一行人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聊天。
“今天的講座不錯,觀衆反響真的很不錯。”
“過獎了。”
和他們寒暄幾句後,他眼光落到了不遠處的沙發上,那裏,季姜萊正舒服地窩在裏面,一襲淡雅的絲絨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好意思,遇見個熟人,我去打個招呼。”
他揮了揮手,周圍幾個人見他目光落在沙發裏的女子身上,都識趣地走開。
走近,他微微擰了擰眉頭。
書本遮住了她的小臉,他一根手指移開搖搖欲墜的書本,她正躲在書頁的後面酣睡,長長的睫毛落下兩排陰影,粉嫩的臉蛋上一抹夕陽的餘晖。
一個毫無攻擊性的季姜萊。
比上次見面還要柔和。
她很快被驚醒,眨了眨眼睛。
終于看清眼前的男人:“炮、炮灰男?”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她使勁回憶,才道:“李钰。”
李钰在旁邊坐下:“看什麽書呢?”
她合上:“沒什麽。”
李钰掃了一眼:“像是周煦那家夥會感興趣的東西。”
他自言自語了那麽一句。
周煦?
對呀,她怎麽把這個李钰給忘了,他可是在周煦的游艇上出現過的,說不定他也是周煦的死黨,肯定知道些周煦對中國藝術的評論。
她眼波流轉,巧笑嫣然:“上次你請我,這次換我請你,走嗎?”
李钰微微眯眼,不知道她在賣什麽關子,如果是從前,他或許早就掉頭走了,這兩次,她卻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可以。”
季姜萊找了個貴的西餐廳,請他吃了頓飯,按說兩個人只見過兩次面,可這個李钰卻能跟她言談甚歡,言語間又像是挺了解她的樣子。
她一時也有些疑惑,不過她到底沒忘記自己的目的。
先是捧了李钰幾句,拐彎抹角地提到了周煦。
她提了一次,李钰沒接話,又提了兩次,李钰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什麽時候對他有興趣了?”
話裏藏着機鋒,不過季姜萊渾然未覺,一邊品着紅酒,一邊道:“哎,誰讓他有能耐呢。”
圈裏唯一能找到的一流賽車手。
李钰的表情變得冷了,不過很快,他哂笑了一聲,就陪她玩玩,看她到底搞什麽。
“想知道什麽?”他給她倒滿了紅酒杯,一邊問道。
“唔,他對中國藝術有什麽看法?”她一邊試探,一邊飛快地提問。
不知不覺,她已經喝了大半瓶紅酒,總算才從這名炮灰的嘴裏套到了一點東西出來,這才跟李钰告辭。
她上車後,李钰站在原地,望着季姜萊纖瘦的背影,出了神。
她這是看上周煦了?
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難受。
說起來,她和自己還有婚約呢。
緊趕慢趕,她總算是弄出了一篇筆記,帶着筆記本電腦,她趕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冬日,夜晚特別地冷,她裹住圍巾,下了車,走了兩步,才看見黑漆漆的大門口,好像站了個人。
季姜家的大門口倒也不是真的黑漆漆,燈還是亮着的,只是那人站在了樹影中,走近了,季姜萊才突然地發現樹影中藏着一個人,她輕喝了一聲,吓住了,退了一步,才發現是顧铎。
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季姜萊一時有些心虛,像是被家長逮到自己去做壞事了一樣。
她尴尬地朝他打了個招呼,又怕【】突然跳出來要求自己維持人設,想趕緊蒙混過關,想來想去,打個哈哈再說。
“你,你還沒睡啊。”
一眼望去,顧铎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再那樣冷冽,可眼中卻似乎含着另一種神情,是什麽,季姜萊也琢磨不明白。
但她卻敏銳地感覺到,情況不妙。
這位隐藏的大佬到底又怎麽了,她真的搞不明白,她最近也沒惹到他啊——
季姜萊小心翼翼:“顧铎,你在等人?”
她做了一個合理的猜測,這大黑天,又冷,他一個“貧窮”的下人,穿着單薄的衣服,站在這裏,也不像是在散步。
哪知道她這話一出,顧铎便又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她打了個激靈。
“是啊,等你。”
等她,等她做什麽?
季姜萊挺直了背脊,自己和顧铎的關系突然變得這麽好了?
他竟然在等自己?
下一秒,他吐了口氣:“你的傷。”
這話說得自然又平靜,像是吃飯喝水那麽平靜,季姜萊左腳差點踩到了右腳上:“不用,我好了,我全好了。”
她撸起袖子,給大佬展示自己逆天的恢複能力,溫暖的燈光下,一抹雪白的手腕露了出來,果然,上面一點淤青都沒有了。
顧铎眼中波瀾微動:“肩膀。”
季姜萊撩起頭發,扯開圍巾,轉過身去,給他看了一眼。
雪白柔潤地晃眼睛。
顧铎凝了凝神:“好地這麽快?”
她有些心虛,不過并不敢說是第二天自己好的:“用藥了。”
兩人湊地近,她放下烏黑柔亮的頭發,瞬間,一股淡淡的酒味掠過了顧铎的鼻尖。
他不動聲色:“你喝酒了。”
是啊,喝了酒才能弄來交給周煦的答案。
季姜萊撇了撇嘴,大佬當然沒辦法理解,作為一個惡役,擺脫家族命運,那是南風吹上南天門——難上加難。
她剛要開口,許久不出現的【】閃爍了起來。
【回答時請維持惡毒女配的人設。】
【男主并不需要知道一個惡毒女配多有才華。】
這次的要求還好,沒讓她甩鞭子,可能也知道她力不從心。
季姜萊想了想,改口道:“嗯,請朋友喝酒去了。”
她倒是誠實,顧铎繼續:“哦,你有可以喝酒的同性朋友?”
季姜萊不疑有他:“是個男的,周煦的朋友。”
顧铎沒了聲音,臉上反常地帶着一絲笑意:“不愧是季姜小姐,人脈很廣。”
季姜萊非常謙虛:“哪兒有,過獎。”
明明顧铎臉上是有一絲笑意的,季姜萊卻莫名地覺得冷,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那什麽,外面冷,進去說話好嗎?”
“不用。”
有那麽一瞬間,季姜萊似乎見到,他在冷笑。
再仔細看,卻是個淡淡的笑容,有些客氣,但不冷。
也許是她看錯了,顧铎跟她之間,還不到可以橫眉冷對的情分上吧?
一邊走,季姜萊也跟他笑着:“你呢,最近還好嗎?”
顧铎卻沒有回答,轉身隐入樹叢。
黑暗中,顧铎立在原處,看着季姜萊一邊哼着歌兒,一邊走入了主屋。
他當然知道今晚她請李玉成喝了酒。
她的情況,他最近盯得很緊。
一想到李玉成,他的眼神微微暗了下來。
十四歲那年,顧氏破産,父親帶他來到季姜盛面前,求他放過顧氏一馬,季姜盛的身後,站着季姜萊,她一身紅衣,額角有疤,只看了他一眼,就跟季姜盛說了句什麽,季姜盛二話不說,就把他弄到了季姜萊的房間裏。
那時,他反抗地厲害。
季姜萊狠狠抽了他幾頓鞭子,一鞭子抽在了他的眼尾,他痛得睜不開眼睛,卻被她死死地按住了,逼着他睜開眼看她。
當時她說了句什麽來着?
“整張臉,也就這雙眼睛能看看了。不準閉上,看着本小姐。”
他不肯,那時,為求自保,他無法動用一身武功。
她就使勁甩鞭子。
還要提諸多要求。
“眼神會不會溫柔點?”
“怎麽這麽木讷?”
到最後,她撇撇嘴,像看着什麽髒東西似的,讓他滾。
他眼睛結痂,發炎,她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直到在季姜家見到李玉成,他才明白,她說的也就眼睛能看是什麽意思,他和李玉成的眼睛,有八分相似。
呵。
什麽周煦的朋友?
明明就是他——李玉成。
請李玉成喝酒?
也是,上次他也确實看見,兩個人在餐廳相談甚歡的模樣。
她也是嬌羞的小女人模樣,讓他驚嘆季姜萊在李玉成面前,她拔了毒牙,成了個“女人”。
李玉成确實吃這套,圈內人都知道。
之前沒見李玉成,可能是身上還有淤青的緣故。
傷一好,就去了。
迫不及待啊。
難怪傷勢好那麽快。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