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我讓他帶我來的。”
季姜萊從顧铎的陰影中顯露出來,分明有着三分柔弱的模樣,聲音聽起來也嬌柔。
和上次游艇上尖銳的模樣,天壤之別。
林雨柔下意識打量着顧铎,他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看不出什麽區別。
她心下稍安,繼續聽季姜萊往下講。
她原本已經想好辦法和措辭,就是高傲地丢下一張卡,說一堆高高在上的惡語,然後轉身離去。
這是唯一不損害人設,又能給予女主角補償的辦法了。
可是現在,【】好像失靈了。
【】不在了?
她似乎可以更自由一點。
“這是賠償。”
她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張卡:“密碼是六個八。”
她還想說些什麽,可,對着林雨柔同樣狐疑的目光,她的喉嚨哽住了,說不出別的什麽來。
頂着這個身份,她竟然自然而然說不出什麽溫柔善良的話。
難道,這也是在【】的計劃之內?
而她站在原地,手指尖夾着一張黑卡。
Advertisement
落在林雨柔的眼裏,她無需多言,就已經是趾高氣昂。
她并沒有接季姜萊的卡,嘴角扯了扯,心內冷笑。
果然是富貴千金,受了傷,丢錢過來,就行了。
沒人說話。
氣氛有點尴尬,季姜萊幹笑了一聲:“那個,你們聊,我就——先出去了。”
“我出去喝點東西。”
她飛快地關上門,躲在了門後。
她也就是找個借口,哪敢在這裏喝東西。
門關上了,林雨柔望着顧铎出聲:“顧铎,你說這錢,我該收嗎?”
房間很小,林雨柔化完妝,一站起來,幾乎就是跟他面對面。林雨柔氣息甜美,此時又溫言軟語,幾乎像是在撒嬌。
顧铎沒有出聲。
她又拿起那張卡,卡面純黑色,金色的數字閃閃發光。
林雨柔在等自己給她做決定。
自從她受傷後,她就有些不太對。
顧铎頭疼,捏了捏鼻梁:“你自己做主。”
他壓根沒有在考慮林雨柔,滿腦子都是季姜萊。
疑點一個接一個。
先是變得柔弱不堪,鞭子舉不起來不說,還沒了那股子惡毒,就像是毒蛇被拔了毒牙,反而有點可憐兮兮。
嬌嬌軟軟的樣子,實在……
原以為她找林雨柔是耍詐,怕又要鬧些幺蛾子,哪知道她真的給了一張卡。
他不太看得透季姜萊了。她不再那樣透明,像是裹了一層霧。
林雨柔神色有些暗淡,她知道顧铎在思考些別的東西,卻不敢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是在想季姜萊嗎?
過了一會兒,顧铎起身離開。
臨走前,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你上次塗的祛疤的藥膏還在嗎?”
林雨柔楞了一下,從包裏翻出一瓶藥膏:“在的。”
他捏在了手心,轉身出門去,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季姜萊的人。
又想到了什麽,回到了附近的那個樓梯間。
季姜萊正坐在樓梯上,頭倚靠着扶手,睡得昏沉。
他不知不覺嘆了口氣,往常她是恨不得泡在酒吧裏的,現在卻有吧不泡,躲在了樓梯間。
他過去叫住了她,一起坐車回了季姜家。
到門口,顧铎身上突然掉下了一個小瓶子,季姜萊撿了過來:“這是你的藥嗎?”
“不是。”顧铎忽然勾唇,“不過這是治疤痕的。”
那是哪兒來的?她保持着伸手的姿勢:“不是你的?”
“你留着塗。”
顧铎沒接她硬要塞過去的藥膏,頭也沒回地走了。
剛才季姜萊從他身後走向林雨柔時,他無意中瞥到,她脖頸和肩膀連接處有幾道細碎的傷疤,還有許多的淤青,本以為她只是受了一點小傷,沒想到,這麽嚴重。
一時他有些詫異。
那幾個小混混竟有能力傷到她——還讓她留了疤。
她還是原來那個季姜萊嗎?
算了,那盒藥膏,就當是替林雨柔謝謝她。
一到家,季姜萊就渾身癱軟了下去,【】也像是發了瘋,一個勁兒地彈出來要她維持住惡毒女配人設的字條來。
她現在沒力氣去維持什麽人設,周圍也沒人,這【】怕不是壞了吧?
許久,【】才像是平靜了下來,回答了她的疑問。
【太可怕了。】
啊?
【男主。】
它只說了一次,就不再重複這句話,徹底地縮回到了殼子裏,不再回應季姜萊的問題。它一縮回去,季姜萊也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徹底地睡死了過去。
等到醒來後,季姜萊發現,身上的青紫都——神奇地不見了,除了還殘留的疼痛,仿佛像是她做了一場夢,小許感嘆:“小姐,您的皮膚越來越好了。”
确實,季姜萊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撥開額上的劉海,原本那上面還有一點淺淺的紅痕,但現在,痕跡都沒了,就像是新長出來一個新的額頭,一點也看不出分別。
不光如此,她全身的皮膚都像是在牛奶中跑過一般,散發出潔白的光輝,脖子後的青紫色瘢痕,消失殆盡。
真是神奇的體質,痛的時候痛,軟的時候一點使不上力,現在倒像是個更新好的機器,一派嶄新。
目光掠過窗棂,放置在了顧铎的那間花房的屋頂上。
樹木掩映,她無法确定那一點點的灰白是不是顧铎的屋子。
她當時到底是為什麽要把這麽一個禍害帶回家來虐待?
要虐待的話,找個別的地方也行啊——
想到未來還有一兩年的時間要跟這個結束自己生命的魔頭在一起,季姜萊無端想要嘆氣。
顧铎的小屋門窗緊閉,冷風嗖嗖地從窗戶縫兒裏灌進來。
但今日他的小房裏卻多了一個人:唐儒。
他手臂下夾了幾幅畫,神情中卻帶出一股深深的恭敬。剛才和顧铎的交談,令他再度感受到,前所未有地被震懾,到底是什麽感覺。
一流的生意,有時候竟是這麽簡單的一兩個主意。
不過是一次慈善晚會,就能讓他想出來。
“能成麽?”
“能成。到手就從這樁生意裏撤出來。”顧铎言簡意赅,說了幾個要點,朝着唐儒招了招手,唐儒把手裏的幾幅畫遞了過去。
顧铎看了眼,似乎并不滿意,随手抓起刷子,在畫上添了幾筆。
“現在可以了。”
唐儒看了看手表,卷起畫就要離開。
顧铎突然問道:“唐儒,世界上有先例的吧?”
唐儒一頭霧水:?
顧铎說:“沒有先兆,有人突然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性格變了,行事章法也變了。”
唐儒推了推眼睛,搖頭:“性格的底色是家庭、社會給抹上去的,除非上帝,誰也不能輕易塗改。”
“是啊,除非上帝。”顧铎嘆道。
認識顧铎這麽多年,唐儒第一次聽他問這些,不禁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多的,他不問。
過了一會兒,顧铎才轉而說道:“那你知道,她為什麽從那麽多畫裏,單單就挑了這麽一副名畫嗎?”
這件事,唐儒最有發言權。
“她都看了看,好像随随便便,就挑了那一幅。那一批畫我也仔細檢查過,但當時是從俄羅斯那裏來的,就沒有多想。”
顧铎沉吟良久,沒再說話。
本該走了,唐儒的手在門把上,頓住了:“你是對季姜萊改觀了嗎?”
他接觸過季姜萊幾次,但她好和壞,又跟顧铎有什麽關系?
“最好不要對她心軟。”他冷靜地勸告。
當年季姜盛陰毒出手,跟顧氏交好的唐氏,也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他和顧铎走到一起,不過是因為有共同的敵人。
當然,在生意方面,顧铎才華驚人,也是一個原因。
顧铎沒接他的話茬,唐儒想什麽,他比誰都明白。
“最近你頻繁出入季姜家,也好幫我觀察一下,季姜萊的變化。”
“幫我猜猜,她到底在搞什麽鬼。”
唐儒松了口氣,從語氣中,他感覺到不到顧铎對季姜萊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情意,大約是行事周密,不能放過一絲變數。
“好,我盡量。”
“時間差不多了,你出去吧。”
唐儒推門出去,沒走幾步,便撞上了氣喘籲籲,西裝革履的一名管家,他見到唐儒,喜出望外:“唐先生,您跑哪裏去了?”
唐儒溫和地笑了笑:“我看時間還早,就出來透了透氣。”
管家此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引着唐儒往裏走:“夫人已經醒了,可以看畫了。”
木屋內,顧铎握着水杯,有些出神。
趾高氣昂,林雨柔這麽說季姜萊。
當時他就覺得奇怪,她哪裏只是趾高氣昂,她本該是惡毒殘忍才對。
不過——這樣,似乎……
也能接受?
唐儒總覺得他住在季姜家是怕出現變數,時時刻刻把季姜家的幾個人看得透透的,死死的,但這麽多年,他早看透,這些人,無聊無趣,他只不過在等幾個機會。
出現變數,反而是意料之外。
他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該交易了。
他掀開粗布的窗簾,主屋的方向,燈火通明。
唐儒的身影跟在方靜雅的輪椅後,看情形,應該是一場愉快的交易。
方靜雅要買畫,這個契機,他自然不能錯過。
沒過多久,唐儒給他發了消息彙報。
推銷出去了,開價不高,她也沒壓價。
他回:運作吧。
方靜雅突然要買畫,可以說跟季姜萊不無關系。
上次季姜萊從一堆寂寂無名的畫作裏撿漏,方靜雅也一時心血來潮,想買幾幅無名作者的畫作。
但,一向無能的季姜萊,什麽時候有這種本事?
能從一堆垃圾裏一眼就挑到寶。
他長指交叉,眉頭漸漸鎖住,落在了樓上,亮着暖黃燈光的房間,季姜萊的剪影,從紗簾中,透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季姜萊:看什麽看?信不信挖了你眼睛。
【】:鼓掌,人設立得完美。
顧铎:這語氣和聲音,不像罵人,像誘惑。
---------------------------------
求個收藏小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