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全場嘩然,沒有人相信,為了這麽一張說不明道不清的破紙,又有人出價到了八百萬。
聽到有人出價八百萬,潘紹光臉上沒了光彩,搖了搖頭,又暗暗地嘆了口氣。
拍賣員有些亢奮,他從業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呢。
“八百萬第一次,八百萬第二次,八百萬第三次。”他一錘定音。
“嗨。”這下子,潘紹光徹底放棄了,丢下話筒,就要下臺,臨走前,依依不舍地再度摸了摸那副畫。
周煦拍到了這張畫紙,也看不出情緒。
他舉手示意,“既然這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潘先生,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這幅畫的特殊之處?”
慈善晚會進行到此處,竟似進入了一個高潮疊起的節目。
所有人都忘記了本來的目的,靜靜地聽着,看着。
誰都想知道這畫到底有什麽秘密,故而,都熱切地看着潘紹光。
晚會主持人也去請求他。
季姜萊其實也挺想聽的,她目光追随着潘紹光,恰好和顧铎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她渾身一凜,怎麽這魔頭也在這裏?
再看去,燈光卻暗了,她也沒再找到顧铎的身影。
潘紹光在三催四請之後,極不情願地開了口,第一句話就直接拷問季姜萊。
“這位季姜小姐,我就想問問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幅畫的作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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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姜萊很誠實地搖頭:“不知道。”
他又翻了個白眼,一副“想來你也不知道”的表情。
“好了,我告訴你小子,算你撿了個大便宜,這畫是莫迪裏阿尼的作品,你要不信,好好用燈照照右上角。”他好像認識周煦,說完這句話,就氣呼呼地離開了會場。
莫迪裏阿尼?
這名字,真是如雷貫耳。
巴黎畫派代表人物,鬼才畫家。
周煦飛快地上前,仔細地看了看那副畫,接着,他又取過鐳射燈,往畫紙的右上角照過去,色層下,依稀有一串字母,開頭的那個,也依稀是m。
他不再鎮定,雙手也如同剛才的潘紹光一樣,帶着些微的顫抖。
“還真是——莫迪裏阿尼。”
屏幕上再度投放出這幅畫的全貌和細節圖。
顧铎走了,唐儒還在。
這幅畫是他交給季姜萊的,他記憶猶新。
如今屏幕上再把畫面打出來,結合莫迪裏阿尼的大名,他如遭雷擊。
确實是莫迪裏阿尼的風格。
窗裏的女子和窗外的男人肩頸比例都格外地長,細細看過去,兩人的眼珠中都沒有瞳仁,呈現一片灰白色。
區別在于,他的成名肖像畫都是近景,這一幅畫,則是遠景,看起來也更像是風景畫。
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寂寂無名,流落到季姜萊手上。
接下來只要做個“索伊德”測定,确定是二戰前的作品,就可以百分百确認了。
但,不需要等到測定結果出來,唐儒多年的藝術浸淫,直覺已經告訴他。
這就是莫迪裏阿尼早期的作品。
全場響起了掌聲,星河璀璨慈善晚會上竟出現了一幅世界名畫,當然值得慶賀。
【警告,請盡快離場,維持人設。】
季姜萊很快反應過來,擺着一張臭臉,快速退場。
退場時,龔意如又堵住了她的路:“心疼了吧,早知道這是一幅名畫,你也舍不得拿出來拍吧?”
她一邊說一邊手指都快要戳到季姜萊的臉上了,季姜萊一陣厭惡,直接把她推開:“我沒你那麽窮酸,不就是名畫,我家多得是。”
龔意如氣憤不已:“你胡說八道!”
卻也踉跄了幾下,氣得跳腳,季姜萊卻頭也不回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又要叫她打人了,她現在皮肉嬌嫩,一打人手就痛。
季姜萊到家的時候,季姜夫人正巧比她早一些到家。
她坐在輪椅上,看着氣色卻不錯,淡淡地讓下人給角落裏擺上一些鮮花,看到季姜萊回家,笑了笑:“玩得開心嗎?”
她喜歡馬蹄蓮,一股淡淡的香味,讓熟悉的味道季姜萊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快過來,幫媽選選,還插些什麽花。”她招手讓季姜萊到身邊來。
季姜萊眼眶微紅,慢慢地走了過去。
季姜夫人摸了摸她的手:“怎麽這麽涼,去慈善晚會穿太少了,小許也沒給你準備個暖手袋。”“小許,給小姐拿個暖手袋來。”
她吩咐着。
季姜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再見到自己的母親。
那一場車禍,在她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傷疤,而她的母親方靜雅,因此去世。但在這裏,她竟然還活着……
她心裏有無數個問號,最終卻彙成一句:“媽——”
“哭什麽,誰給你氣受了?”方靜雅的手指拂上了她的耳畔的頭發絲,替她約好放在了耳後。
“沒、就是——”她擦了擦眼淚,看向她輪椅上的腿,那雙腿瘦得可憐,“想知道你的腿怎麽樣了。”
方靜雅笑得更開:“好多了,否則醫院不肯放人。”
“媽,你信她?”季姜昀抱着手臂,過來替方靜雅揉肩膀,“別摟着她了,累得手酸,這麽大人了。”
花花公子竟然還在家——
季姜萊擡起頭,反唇相譏:“媽,大哥這麽大人了,還跟我耍賴。”
“哦,怎麽耍賴了?”方靜雅一邊插花,一邊詢問。
“我跟他打賭,說的好好的,結果他當門一腳,說什麽改條件了,可把我給氣死了。”
方靜雅放下手裏的桔梗,臉上是難得的嚴肅:“昀兒,我怎麽跟你說的,要愛護妹妹,沒事做什麽要讓妹妹跟你打賭,再說了,約好了的事,怎麽能臨時改?”
季姜昀委屈巴巴地賣乖:“媽,我也只是跟妹妹玩玩的嘛。”
天不怕地不怕的季姜昀也有這樣一面,天是不是在下紅雨?
季姜萊哼笑了一聲:“不過呢,這也難不倒你妹妹,瞧瞧,這是什麽?”
她從包裏抽出一張紙片,是一張慈善晚會的榮譽證書:“瞧瞧吧,大哥。”
季姜昀接過去看了一眼,嬉笑的表情凍結住了:“七百二十萬?”
“你拍賣了什麽?”
季姜萊笑而不語,将他的樣子收入眼底,良久,才哼了一聲,走到方靜雅的邊上,替她剪花枝。
“你猜。”
這下換季姜昀圍着她轉了,季姜萊卻端着架子不回答,一會兒幫方靜雅擺弄鮮花,一會兒問阿姨晚餐的情況,就是不理他。
弄得季姜昀好奇心大起,卻無可奈何。
最後,他還是低了頭:“好妹妹,算大哥我求你了。”
“那你打的賭,還認不認?”
季姜萊兜來轉去,就是逼着季姜昀認賬。
季姜昀的個性,肯定不可能直接認賬。
他們倆的賭約,本來是要季姜昀去跟周煦認個慫,然後想辦法在周煦的圈子裏混着,不說學點兒什麽,當個朋友也好。
方靜雅嘴角挂起了笑容:“昀兒,你就認賬吧,認了帳,讓萊兒講講到底怎麽回事,我也想聽聽。”
聽到老媽這麽說,季姜昀這才停了扯皮,認命了,坐了下來。
小妹運氣也太好了,原本他是打算賴一賴的,哪兒知道老媽竟然出院了。
“行行行,我認,我明天就去找那姓周的道歉行吧?”
他天不怕地不怕,要為了一個賭去跟人道歉,确實是頭一遭。
“你快說吧。”
季姜萊嫣然一笑:“媽,你也想聽吧,那我就說給你聽聽。”
她把慈善拍賣會的事說了一遍,方靜雅聽了之後,有些感慨:“我們家萊兒真是長大了,那副畫可惜我沒見到。”
季姜萊說的時候,眉飛色舞,自帶着一股神采,她有些出神,自從那次車禍之後,她的寶貝女兒,就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至少,她沒見到。
方靜雅聽得入神,嘴角也帶着笑意。
季姜昀愣住了,把小妹說的又回味了一遍:“你說,那一幅畫是名畫家的,你湊巧撿到了那一幅漏網之魚?”
“不會是老爸找人替你做戲吧?”
他想到就做,咔一個電話打過去,挂了之後,出神地望着季姜萊,眼神渙散。
“怎麽樣?”方靜雅也等着呢。
季姜昀茫然地搖頭。
他看着季姜萊,像是在看外星物種。
“媽,你的寶貝女兒不會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寄生了吧?”
方靜雅被逗得輕笑起來:“你忘了,小時候,別人家的妹妹用娃娃開茶話會,只有咱們萊兒,一早就再給娃娃搭配服飾,還評論色彩的和諧與否呢。”
也許,她天生是吃這碗飯的。
“那你去不去?”
她沒辦法改變太多,只能給季姜昀一個契機。
而季姜昀的結局其實很冤枉,他變成最後那樣,不過是因為濫交了一個損友。
如果他的朋友圈變個畫風,會不會好一點?
她承認,她還是有私心。
對季姜昀,有這份私心,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好啊……
季姜昀思來想去,看在老媽的面子上,還是點了頭:“去。不去是狗。”
她立馬把手機塞給季姜昀:“賠禮道歉得好好的準備哦,來,問問可素,她小叔叔喜歡什麽,她肯定最了解。”
他原本是要一把推開的,哪兒知道季姜萊早就打開了手機通話,此時周可素輕柔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喂,季姜,喂?”
她把聽筒推到季姜昀臉上,季姜昀不得不接,清了清嗓子:“喂,可素,是我。”
兩人聊了一會兒,季姜萊識趣地推着方靜雅走開。
季姜家的後花園占地十分寬廣,一眼望去,幾乎看不見邊際。
她推着方靜雅來到了停機坪邊上,天氣有些冷,她從機房裏取了個毛毯給方靜雅蓋上。
方靜雅瘦弱,吹了風就會咳嗽。
這一點,她記得清楚。
現在,她更加瘦了。
不過她興致很高,指着不遠處問道:“萊兒,來年再在這裏種一片紅玫瑰怎麽樣?”
紅玫瑰是她小時候喜歡的花,現在她早就不喜歡了,但方靜雅還記得。
“嗯,好。”她不舍得否認。
夜風漸涼,她把方靜雅推回了主屋。
方靜雅再度握住了她的手腕:“萊兒,你的聲音變了,樣子變了,性子也變了。”
她早就看到季姜萊額頭的疤不見了,沒有多問,季姜盛早就說過要替她請名醫,看來是實現了。
這疤沒了,整個人才變了吧?
回到自己屋裏,季姜萊閉上了眼睛,怕自己在做夢,輕捏了大腿一下,卻差點痛到哭出來。
母親真的存在,在這個世界,她沒死,這就夠了。
但季姜家的結局是覆滅,母親又會是什麽下場?
她不敢想象。
如果說之前,她已經決定跟着【】走劇情的話,她現在——想要更多地嘗試一下。
為了方靜雅。
總好過什麽都不做。
她再也不能失去母親,哪怕是想象,都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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