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
自在一旁伺候起來。
只是伺候了沒多久,一個小二卻是跑上來,湊到劉全耳邊說了句什麽,劉全愣了一下,旋即笑嘻嘻道:
“少主,您和各位爺先用着,我去去就來。”
阿遜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自便。
劉全小心的退出來,這才看旁邊的小二:
“到底有什麽事,沒看到我這兒伺候貴客嗎。”
“掌櫃的,”那小二哭喪着臉道,“小的知道,只是天字號那間房的客人點名讓您去伺候。”
天字號那間房?劉全愣了一下,不就是安鈞之那幫人嗎?
雖是無奈,卻也不敢不去。只得小跑着到了天字號雅間。
戰戰兢兢的推開門,正好瞧見安鈞之正舉了酒杯勸酒:
“幾位兄臺,來,幹了這一杯。”
待他們喝完杯中的酒,劉全才湊過去,陪笑道:
“二爺,您喚小的,可有什麽事吩咐?”
哪知連問了幾聲,安鈞之卻是眼皮都不擡,劉全頓時尴尬無比。
心知八成這位又看自己不順眼了,若是往常也就罷了,可今日少主第一次來,自己還要趕過去伺候呢。
邊陪了個笑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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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要是無事吩咐,小的先告退。”
安鈞之臉色突然一變,手中的杯子猛地往桌上一礅,怒聲道:“果然是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不把我放在眼裏也就罷了,我這席上的貴客可不是你能怠慢的起的。”
貴客?劉全眼睛閃了閃,忙向席上衆人團團一揖,陪笑道:
“劉全眼拙,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各位看在二爺的面上多多包涵。”
心裏卻是早不耐煩,貴客什麽的,和自己有什麽相幹?
自己還得趕緊回去伺候少主呢。
看出劉全舉動裏的敷衍之意,安鈞之頓時大怒,手裏杯子忽然朝着劉全就砸了過去:
“你是什麽東西?貴人面前也敢這麽托大?罷了,快滾出去吧,沒得看到你,讓我連飯都吃不下去。”
說着,同旁邊衣飾華貴明顯很是高傲的男子道:
“淩兄,別讓這些沒長眼的東西擾了雅興,咱們繼續喝。”
心裏卻更加憋氣——
這些時日因那個侄兒的強勢回歸,使得自己在太學裏也是嘗盡炎涼,倒是這淩遠志,之前見了自己也并不十分親近,近期倒是對自己很是客氣。
這令安鈞之黯然的心情終于好轉了些——淩遠志的爺爺可是當朝太師,太子殿下是他嫡親表舅!
因此到了醉仙樓,安鈞之便領着淩遠志直接進了天字一號雅間——自然,安老公爺一般很少到酒樓中來,這天字號雅間幾乎成了安鈞之呼朋喚友的專屬地方。
本來說既有貴客,自得讓劉全親自來伺候,哪裏想到,自己吩咐小二時,才知道,劉全竟然主動跑去地字號雅間伺候了。
再聽那小二支支吾吾說,地字號雅間的不是旁人,正是安彌遜和他的一幫朋友,安鈞之的火氣騰地一下就起來了:
論輩分,自己是長輩,安彌遜是晚輩;論地位,自己雖然還沒有官職,但好歹也是前程遠大的太學學生,至于安彌遜,則純粹一個粗魯武夫,除了會幾手拳腳,什麽都不是;更不要說自己的客人可是皇上身邊都炙手可熱的太師的親孫子!
劉全退出房門,旁邊的小二忙遞了條帕子過去:
“掌櫃,您的頭——”
卻是劉全不但被潑了一頭的酒,就是額角處,也被砸的出了血!
劉全苦笑,又暗暗慶幸,幸虧少主回來了,不然,安府真是到了二爺的手裏,自己怕這輩子都沒有好果子吃。
正要轉身再往地字號雅間去,樓梯處卻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
劉全一愣,忙擡頭看去,卻是一隊官兵,正氣勢洶洶的沖上來。不由吓了一跳,這京城中,還少有人不知道,醉仙樓其實是安家的産業,今兒官府吃錯藥了還是怎麽的?竟然敢到醉仙樓來鬧事?!
還沒反應過來,又有幾人跟着上了樓。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大胖子,一張胖臉赤橙青藍紫,真是和開了個調色盤子一樣,還偏是做出一副咬牙切齒、兇神惡煞的模樣,不是謝府的商號管事周發,又是哪個?再看到後邊三人,心裏卻是一凜:
中間人身着官服,竟赫然是上京令吳桓。他右邊是一位神情倨傲的公子,雖是從官服來看,品級明顯是在吳桓之下,偏是比吳桓還傲氣,只是最讓劉全忌憚的卻不是他們兩個,而是吳桓左邊衣着華貴的少女。
雖是隔着一個若隐若現的軟帽,仍能瞧出少女非同一般的美麗容顏。而且那通身的貴重氣派,必是那家貴族之女。
而且敢這麽大喇喇的和吳桓并肩而行,明顯出身非同一般的高貴。
劉全忙迎上去,沖着吳桓不住作揖:
“哎喲,原來是吳大人大駕光臨,小人劉全,見過吳大人和各位官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劉掌櫃的,”周發上前陰陰一笑,“方才,小二告訴我們說,容府管事張才來了樓上雅間,我只問你,他去了哪一間?”
又描述了阿遜等人的模樣,“這些人現在哪個房間?”
“張才?”劉全頓時一愣,張才自己倒是認得,也知道他正是去了少主所在的地字號雅間,只是既是少主的客人,自己可不好随便告訴旁人。當下仍是陪了笑臉,“我方才一直在天字號房間伺候,倒是不知此事。”
哪想到天字號的房間一下拉開,安鈞之和淩遠志大步出來。“劉全,你好大膽!竟然連官府也敢糊弄?”
說着忙沖吳桓一拱手:
“原來是吳大人,鈞之有禮了。”
眼睛卻是不自覺落在謝玉身上,安鈞之已經認出,這華貴少女,正是謝府千金謝玉,更是在方才周發的描述中,意識到定然是安彌遜惹了麻煩,所以才會偕同淩遠志出來。
淩遠志瞟了吳桓謝芾和一眼:
“吳大人,謝芾兄。竟然勞煩你們二位親自前來,必是有人犯了大案,敢問可有需要遠志效勞的地方?”
嘴裏這般說,眼睛卻是瞧着謝玉的方向。明顯也認出了謝玉的身份。
謝玉抿嘴微微一笑。謝芾也忙還禮:
“原來淩兄也在這裏。倒也不是什麽大案,只是有人狗膽包天,竟然敢毒打這位周發管事不說,還強買強賣,搶了別人的鋪子就走。我等既是吃朝廷俸祿,自當為皇上分憂,怎容這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有此等惡賊橫行?”
“是嗎?”淩遠志倒是配合,皺眉道,“竟有這等事情?爺爺往日裏經常說起人心險惡,囑咐我多留意百姓生計,我今兒便同謝兄一塊兒見識一番,看到底是何等窮兇極惡之輩,也好回去同爺爺說道說道!”
此言一出,吳桓的冷汗一下下來了——淩遠志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明顯是在向自己施壓啊。
“這樓上雅間,也就這天字號同對面的地字號雅間尚有客人,呶,我們天字號雅間的人盡皆在此,周管事只管辨認,可有那惡人?”安鈞之假惺惺道。
周才頓時心領神會,擺了擺手,一轉身,帶頭就往地字號雅間沖過去,卻被守在外面的容府侍衛給攔住:
“站住,你們要做什麽?”
周發一眼認出,這兩人可不就是那強買了自己将要到手商鋪的小子的手下嗎,一瞪眼,惡狠狠道:
“這群惡人,果然在這裏!說,那個敢搶我們鋪子的小王八蛋在哪裏?”
小王八蛋?容府侍衛愣了一下,才明白對方罵的竟是自家小姐,頓時火冒三丈——別說出門時公爺交待的清楚,只許小姐欺負別人,絕不許小姐被任何人欺負了去,就是他們自己,跟了霁雲這麽久,也早把霁雲當成神明一般,現在這大胖子竟然敢口出狂言,當着他們的面辱罵小姐?
“敢罵我家主子,你這殺才好大的狗膽!”左邊的容五擡起腳來朝着周發肥嘟嘟的肚子就是一腳,周發的獰笑還在臉上,人已經被踢飛了出去,噗通一聲重重的落在謝芾腳下,頓時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
謝芾也沒想到,那看着不起眼的下人,竟是這麽好的功夫,半晌才反應過來,氣的臉都扭曲了:
“真是反了,竟敢和官府作對!信不信我奏明皇上,把你主子連同你們這群狗奴才的九族全給誅了!”
“誅九族?”房間裏的人明顯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刷的一下拉開門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不怒而威的霁雲,“敢誅我的九族,還真是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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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誰更牛(二)
“你說誰風大閃了舌頭?”瞧見這膽敢冒犯自己的人,竟不過是個少年,謝芾臉色頓時一沉。
“自然是說你。”霁雲卻是絲毫不懼,甚至神情也充滿了諷刺,“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說什麽出身名門,卻原來這般飛揚跋扈,不知禮儀。”
“你說我飛揚跋扈不知禮儀?”謝芾險些氣樂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罷了,也敢跟謝家人叫板?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來人,把他們全都給我帶走!”
“且慢。”卻被旁邊一直不做聲的謝玉給攔住,嬌聲道,“我大楚并未有連坐之法,只管把那惡人帶走便好,其餘人不過一起吃酒,這中間,有什麽誤會也未可知。”
卻是謝玉,一眼認出滿臉冷意立于那少年身側的竟然是安家少主安彌遜。
心裏又是驚詫,又是竊喜——
怎麽安公子會和那少年在一起?轉念一想,卻又釋然,安公子初來上京,并不曉得這上京城的水有多深,而那些想要攀龍附鳳的淺薄之人,自然就會厚着臉皮上杆子的湊上去。
毫無疑問,那少年便是這般不要臉的想要巴結權貴的貨色。
至于自己和安公子,還真是有緣,竟然在這種情形下都能遇到。
又憶起那日宴席上,安家太夫人拉着自己的手殷勤看問,那模樣,分明就是相看孫媳婦的架勢,這樣想着,頓時俏臉兒通紅,神情嬌羞。
對面這群人裏,竟然有堂妹認得的人嗎?
謝芾就是再遲鈍,也意識到堂妹這會兒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作為謝家的唯一嫡女,再加上謝家女孩好幾個入宮成為國母的輝煌過往,說謝家女孩比男孩還要嬌貴,那是一點兒也不為過。這個堂妹的性子,自來就是個好強拔尖的,一旦有人犯到她手裏,種種狠毒手段,真是比男子還要花樣百出,今日裏竟主動替旁人求情!
一直靜立等着事态發展的安鈞之眼眸卻變得暗沉沉一片,攏在袖子裏的手更是緊攥成拳——
方才是劉家那當掌櫃的小子,現在又是謝玉,一個兩個的竟是明顯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
明明上次府門外給她解圍的是自己,可這個女人卻是對給她難堪的阿遜念念不忘,對自己就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
那邊謝芾已然點頭:
“自然如此,果然堂妹宅心仁厚。”
堂妹?本來衆人就已經對謝玉的身份心生疑慮,聽了謝芾這句話,頓時心知肚明——果真是有上京第一美女之稱的謝家嫡小姐謝玉到了。看向謝玉的神情頓時充滿了敬畏。
謝芾一揮手:
“把這小子給我帶走!”
“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啊!”霁雲冷笑一聲,“都說謝府是禮儀之家,最是具有大家風範,卻不想養出這般不成器的後代子孫,也不怕辱沒了先人的臉面!”
“你,大膽!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诋毀貴人,謝家也是你這般低賤之人可以随便評說的?竟敢犯上,果然是活膩味了!”謝芾沒想到這少年如此膽大包天,頓時怒極。
“诋毀,犯上?”霁雲臉上諷刺的神情更濃,“你說的是自己吧?敢問有吳大人這個上官在此,哪有你這個下官開口的餘地?還是你真以為上京府衙其實也是你謝家開的,可以任你如此目無尊長?這樣說來,真正犯上的那個,不是我,而是你吧?至于這位謝家大小姐,就更加可笑,明明身無一官半職,卻是對着官府中人指手畫腳,敢是只要是謝家人,就可以在上京為所欲為了嗎?”
說完,轉頭沖着吳桓微微一笑:
“吳大人,我這話,可對?”
吳桓心有恻恻然之餘,又暗叫糟糕——
謝芾這般無禮行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可誰讓人家來頭大,一般情況下,能忍的,吳桓也都忍了,不高興是必然的,可又惹不起謝家,只能聽之任之了。
會覺得糟糕,卻是方才他也一眼認出了阿遜,自然除了阿遜之外,也認出霁雲,這不正是當初在容府裏安公子極力維護的那個小厮嗎?
看這情形,竟然是容府、謝府、安府三家對上了嗎?
你說你們大神想要打架盡管去空曠的地方,何苦難為自己這個廟裏的小鬼呀!
一時竟讷讷說不出話來。
謝芾臉上也有些挂不住。
自從他擔任上京令吳桓的副手,再加上身後的龐然大物謝家,無論走到哪裏,總有人奉承巴結兩句,甚至府衙那些僚屬,也想着以謝芾的出身,說不得過些時日會取代吳桓也未可知,交往間便對他對了幾分尊敬。
時間長了,謝芾甚至以為自己真就是上京令了,行事處置未免越來越張狂,卻還是第一次這麽被人當面喝破,一時竟是想不出話來反駁。
“好一張利嘴,當真是巧舌如簧!”謝玉冷笑一聲,“真真能颠倒黑白!容府也是公侯之家,怎麽竟教出這麽不懂事的奴才?還是容府本就慣是張狂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明明是你家無理取鬧、搶人生意在前,現在竟還敢血口噴人,當真找死!”
說着,回頭厲聲道:
“把那三家商戶帶上來,問清楚他們到底受了什麽脅迫,才會背信棄義又把鋪子給了別人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嗎。”
“呵呵,謝家小姐果然和那位謝大人是兄妹!知道的人說那是上京府衙的官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謝府的私兵呢。”霁雲也不惱,說出的話卻句句誅心,待看到謝玉臉色變了下,才頓了頓看向吳桓,“吳大人,看來這段公案,還得勞煩大人神斷。”
吳桓無法,只得在這醉仙樓裏臨時設了公堂——
不是不想回府衙,只是這幾方來頭都太大,便是這會兒自己坐着,都是戰戰兢兢的,又哪敢再帶回府衙,堂而皇之的公審此案?
心裏也打定了主意,既然都不敢惹,那索性就照那些商戶說的去斷罷了。只是自己瞧着,這事多半還是謝府占上風,那小厮再在容府得寵,也不過是個小厮罷了,哪能跟謝府嫡女相提并論?
便先看向霁雲,語氣裏很是帶了些規勸的口吻:
“這位小哥,錢財乃身外之物,我看你們兩家實在沒必要因為這些許小事,大動幹戈。你雖是忠心為主,但你家主子許是并不想要那些鋪子也未可知……”
言下之意,你可別出力不落好,因為掙幾間鋪子既得罪了謝家,最後還被容府怪罪。
哪知霁雲卻是搖頭,很是認真道:
“大人此言差矣。錢財之事,可是事關我阖府生計,我怎麽能掉以輕心?而且不瞞大人您說,我這人,吃得苦太多,早就體會過沒錢的痛,旁的我倒不喜,唯有那真金白銀,卻是我心頭摯愛,無論如何,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要想着敢來搶我的錢!”
旁邊的李虎聽得兩眼直冒小星星——真的假的?這麽多年了,自己怎麽沒發現,小姐這麽愛錢?以萱草商號的實力,何止不缺錢呀,簡直是太不缺錢了!當初捐助邊關官兵,那銀子可都是淌水一樣的往外扔啊,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還有赈濟災民,扶危濟困,那更是沒的說!
轉念一想卻又明白,小姐這是明擺着要和那什麽狗屁謝府對上了。
阿遜則是雙眼異彩連連——好不容易聽到霁雲說她喜歡什麽,管她真喜歡還是假喜歡,自己以後就想着法子把那些錢財都賺過來捧到她面前便是。
旁邊傅青軒摩拳擦掌的模樣,明顯也是這樣想的。
謝玉的嘴角閃過一抹譏笑——這麽貪婪的性子,果然就是個下人的料。
吳桓無法,嘆了口氣,看看霁雲又瞧瞧謝玉,小心翼翼道:
“敢問那些商戶——”
話音未落,十一的聲音在樓梯上響起:
“大人是尋這三位掌櫃嗎?他們來了。”
謝玉一愣,不應該是自己的人把這三人帶過來嗎,眼前這獨臂男子又是誰?
正自狐疑,又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卻是自己派出去的家丁,狼狽無比的沖了進來,一個個鼻青臉腫、一瘸一拐的,看到十一,那些人齊齊一哆嗦,幾乎要哭出來:
“小,小姐——”
竟是再不敢動一動。
看到這種情形,謝玉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竟然又叫那小子搶了先!
果然,十一很快朝着霁雲一拱手:
“公子,三位掌櫃已經帶過來了,幸虧您想的周到,不然他們三個的家人怕是也要被人挾持呢!”
說完示威似的瞟了眼謝芾和謝玉。
兩人恨得幾乎要把牙齒咬碎,卻是沒一點辦法——任誰怕是也想不通,這小子明明年紀極輕,怎麽腦瓜就轉的那麽快,竟還派人特意留在那三家人身旁,把自己派去的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只是那又如何?自己就不信,這小子混球也就罷了,連這三個庶民也吃了熊心豹膽,敢不把謝家放在眼裏。
一旁的謝芾已經不陰不陽道:
“這是我們謝府大小姐,實話告訴你們,你們那幾處鋪子可是我們夫人早就相中的!之前,不是你們自己求着,想把鋪子賣與謝府嗎?這會兒怎麽會又賣給別人?放心,若有什麽委屈,或者什麽人脅迫你們了,只管道出,本官一定為你們做主!”
謝玉也重重一哼:
“原來你們就是那三家掌櫃?竟敢坑騙到謝府頭上,可是當真以為我們謝府好欺負嗎?”
嘴裏說着,卻是冷冷的睨視霁雲,威脅的意味顯而易見。
那三個掌櫃好險沒吓哭了——還以為鋪子賣出去了,就沒有自家什麽事呢,卻沒想到,又被送到了這衙門一般的地方,而且三人很明顯就看出來,吳桓的态度,明顯對堂上的這謝府小姐畏懼的很,這可怎麽辦才好?民間都說官官相護,今天怕是落不了什麽好去。只希望那位小公子不要丢下他們不管就是。
霁雲看了張才一眼,張才會意,上前一步也抗聲道:
“哎喲,你們謝府自然不好欺負,我們容府就是好欺負的嗎?上有國法,下有民情,還請大人秉公辦理!”
“真是刁奴!”謝芾沒想到,還真有這不怕死的,竟然真就敢擡出容府,公然和堂妹打擂臺,“果然沒上沒下,竟敢同我謝府小姐這般講話,你是什麽身份,也敢同謝府小姐這般說話?信不信我回去禀明家主,讓他說與你家公爺,到時候你家公爺真打殺了你,可別怪我現在沒有提醒!”
“哎喲,公子——”張才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可憐巴巴的瞧着霁雲,“他說他家公爺會讓主子打殺我——”
霁雲“哧”的笑了一聲,神情輕蔑,“那些混賬東西的話你也信?你放心,爹爹知道了此事,賞你還不夠,怎麽會為難你?”
“是呀,”謝芾笑的陰險,“這小子的爹自會獎賞你,不過你家公爺,可就不一定了!”
吳桓卻覺得有些不對勁,果然張才傲然一笑,很是鄙視的瞧着謝芾道:
“你這位官人果然胡說八道。我家公子說公爺會賞我,自然就一定會賞我——不瞞您說,我家公爺可是最疼小主子的。小主子都說會賞我了,公爺又怎麽會不賞我!”
“小主子?你胡——”謝芾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不敢置信的瞧着霁雲,聲音都是哆嗦的,“你,你到底是誰?”
謝玉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神情又是震驚又是戒懼——不會吧,就那麽巧?
霁雲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得意洋洋的一仰頭,神情傲慢:
“你耳朵聾了嗎?張才不是說了嗎,我是他的小主子,你說,我爹會是誰呢?啊,對了,忘了跟你說一句話,我爹說啊,這些年我在外受了不少苦,他一定要好好補償我,所以,若有人敢欺負我,可要小心呀,說不定我爹一生氣,拿把劍,把那人給直接軍法處置了也不一定啊!”
話說到這份上誰還不明白,早聽說容文翰找回了流落在外的愛女,原來,就是眼前這位嗎?!
怪不得對上謝府,還敢這麽嚣張!
108誰更牛(三)
容府小姐?
謝玉先是一呆,繼而湧上心頭的卻說不出是惱火還是苦澀——
初時還不覺得,這會兒怎麽瞧着安公子站在那所謂容府小姐身邊的畫面那麽別扭啊?
轉念一想,難不成,那丫頭其實也對安公子有了別樣的心思,這才故意女扮男裝,借機接近安公子?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安公子這般身份,又是,生的一表人才,這死丫頭一準兒是看上公子了,才會這麽死乞白賴的纏着不放,這樣想着,看霁雲的眼神頓時又是厭惡又是憎恨——
怪道說流落在外呢,果然是粗俗無禮、恬不知恥!自己一定要在安公子面前讓她大大的出醜,好叫安公子看清她的真面目,那樣的話,也不用擔心安公子會受她誘惑……
打定了主意,謝玉涼涼的一笑: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容府千金啊,真是久仰大名了。只是妹妹許是在鄉野生活的慣了,不知道我們上京的規矩,咱們這兒可不比那些窮鄉僻壤,這上京啊,可是天子腳下,最是容不得人撒潑、胡攪蠻纏的了!”
“真的嗎?”霁雲拍着手笑道,依然是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姐姐真是好人,那妹妹恭送姐姐離開。”
好人?旁人不由竊笑,這丫頭果然年齡還小,謝玉表面上是教她處事之道,可實際上明明是夾槍帶棒,暗指容府小姐沒有規矩嗎!
“啊?”謝玉也愣了下,自己什麽時候說要走了?
霁雲一下睜大了眼睛:“姐姐不是說天子腳下最容不得有人胡攪蠻纏撒潑的嗎?明明那些店鋪我已經買下了,姐姐怎麽還要賴在這裏——啊,我明白了,姐姐是不是故意演示一下,好叫妹子明白什麽才是撒潑對不對?”
又很認真的點頭:
“嗯,我已經看明白了,這樣子,果然很難看呢!姐姐這麽犧牲自己,教給我做人的道理,妹子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
“你——”謝玉氣了個倒仰,這才意識到,這丫頭人小鬼大,那嘴巴,可不是一般的毒。擡眼卻瞧見阿遜嘴角邊若有若無的笑意,心裏更是嘔的要死——本來想讓那丫頭出醜呢,怎麽到頭來,出醜的卻成了自己?!
當着安公子的面,怎麽着也不能讓這麽個黃毛丫頭給比了下去!自己可丢不起那樣的人。
眼睛微微一轉,知道對方的手段,讓那三個商戶改口是不行了,但自己還有法子讓他們的買賣作廢,索性直接扭頭對吳桓道:
“吳大人,我有一件事請教。”
吳桓忙道:
“小姐請講。”
“咱們大楚可是設置有市令官的,不知這市令官是做什麽的?”謝玉一字一句道。
張才一愣,旋即掃了一眼旁邊垂手而立的市令官孫孝,馬上明白了謝玉的心思——
別人不知,自己可是清楚,孫孝可是謝家的家生子,自來惟謝府馬首是瞻,隆福大街的商鋪,沒有哪一家沒在這人手上吃過苦頭!
吳桓沒想到,事已至此,謝玉竟是仍然不肯罷休,只是兩方旗鼓相當,一般都是千金大小姐,自己可是誰都惹不起,只得硬着頭皮道:
“市令官的職責便是對商戶行監督引導之事,以防有人用欺詐的手段牟取暴利,最大限度的保證雙方的利益。”
“不但如此,”孫孝接着道,“若是數額較大的交易,還須交由我部審核。”
又假惺惺瞧着霁雲道:
“自然,若是你們有德高望重的第三方做保人,也不是不可以的,若是這兩者都沒有,那商鋪的買賣,怕是不能作數的。”
心裏卻是暗自冷笑,這世上,膽大包天到敢趟容謝兩府渾水的人,怕還沒生出來呢!
當然,也許這容家小姐會選擇交由自己審核處置,那樣更好,一旦落到自己手裏,自己即便拿容家小姐沒有辦法,卻可以狠狠的收拾一下那幾家商鋪掌櫃,到時候讓他們自己哭着求着把鋪子賣給謝府!
“啊呀呀,竟然有這麽個規矩嗎?”霁雲果然很是意外的樣子,“怎麽我從來沒聽說過啊?”
“現在聽說也不算晚嗎。”謝玉笑的輕松,美目流轉間,在場上衆人身上掃了一圈兒,“妹子不妨現在馬上找一位,不然,你硬生生搶去的生意怕是會作廢呢,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可就糟了!”
“這樣啊,”霁雲忙一指張才,“讓他做我們的擔保人不行嗎?”
“他?”謝芾哧的一笑,“容小姐,你不是開玩笑吧?方才市令官說的清楚,必須是第三方作保,還必須德高望重,不知你這個奴才符合哪一條啊?”
“他不行嗎?”霁雲咬了咬嘴唇,似是很為難的樣子,可憐巴巴的瞧着冷眼旁觀的衆人,忽然一拍手,指了謝芾道,“既然他不行,那不如,這個保人你來做好了!”
“我?”謝芾眼皮都沒擡,這丫頭腦子有毛病吧,竟然想讓自己為她效力?
當下斷然拒絕:
“姑娘還是另請高明吧。”
霁雲問了一圈兒,所有人都是或默然或搖頭,竟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做保人。
“沒有第三方願意為你作保嗎?”孫孝裝出一副很是同情的樣子,“容小姐,既如此,你們方才的買賣就是無效的,還是煩請小姐将地契交由我保管,你們若是能找到合适的擔保人,再去找我……”
心裏卻是無比得意——只要捱過這一刻,拿回地契,那三家商鋪還不由着自己擺布。等這丫頭再找擔保人來,那地契早歸了自己主子了!
這下不止三個掌櫃的,便是張才都急了——這些王八蛋,竟是沆瀣一氣,擺明了是欺負小姐初到上京人生地不熟!
張皇的瞅了一圈兒,卻是洩氣無比,一轉頭,正好瞧見一直默然不語的阿遜,眼睛不由一亮——自己怎麽忘了,不是還有這位公子嗎?
心裏卻又有些七上八下,這位公子打架倒是夠狠,就不知道分量夠不夠?那該死的孫孝可是說得清楚,必須是德高望重的第三方才成。
公子倒是第三方,可說德高望重怕是還差的遠吧?
咬了咬牙,管他呢,死馬權當活馬醫吧,怎麽着也不能折了主子的臉面。
做了決定,張才半推半拉的就把阿遜拖了出來:
“慢着,孫大人,誰說我們沒有第三方的擔保人,這不就是嗎?”
“好個狗奴才。”謝芾冷笑,“只是狗眼果然不太好使,你以為随随便便拉出來個人,就可以宣稱德高望重嗎?”
孫孝也裝模作樣道:“敢問這位公子貴姓?可是願做他們雙方買賣的擔保人?”
謝玉卻是撇了撇嘴,安公子可是安家的人,容安謝三大世家并立,安公子但凡有一點兒腦子都不會由着別人把自己當槍使,更不要說這槍對着的還是謝府,還是自己……
也因此,其他人或許還有可能,安彌遜,卻絕對不會!
哪知道阿遜卻是很爽快的點頭:
“我願意。”
“啊?”謝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吧,安公子說,他願意?!
“你确定你要做容府的擔保人,幫他們搶去本屬于謝府的商鋪?”孫孝也沒想到這看着衣飾華貴的年輕人,竟是個沒腦子的愣頭青,真就敢趟這個渾水,不由又追問了一句。
“啰嗦!”阿遜卻已是不耐煩,伸手道,“把買賣契約拿來,我現在就具名作保。”
孫孝的臉上頓時挂不住,索性也不再裝,上下打量了阿遜幾眼,冷笑一聲:
“本官說的可是德高望重之人,方能為他們作保,就憑你,嘿嘿,年輕人,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才好!”
“抓住他——”一個模糊的聲音忽然從地上響起,衆人回頭去看,正是方才被摔暈過去的周發,這會兒正悠悠醒轉,一眼看到被圍在中間的阿遜,頓時認出來,這人,不正是下令痛打自己的那個混球嗎?
踉踉跄跄爬起來,邊沖向阿遜身邊邊對謝芾等人道:
“可別放他走了!方才在店裏,就是他持刀傷人,不是我跑得快,這會兒命都沒了!”
竟是一把抓住阿遜的衣襟:
“好小子,敢打老子,我看你還往哪裏——”
話音未落,阿遜一抖手,周發那肥胖的身軀再次飛了出去,這次更狠,卻是先撞到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