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寝室四個人,我、司圖、王維熙是先來的,最後到的是朱霍健。人全了之後,收拾完畢,我們四個一起去校園裏最著名的叫“聚源”的店吃自助烤肉。
在校園裏一家叫“聚源”的飯店坐下來,幾杯酒下肚,互相都把別人當成掏心掏肺的兄弟了。我跟司圖之間那點算不上不愉快的不愉快,也煙消雲散。接觸多了,我覺得司圖這人,就是被家裏慣懷了,有點盛氣淩人,其實本性還行。我這人不記仇,按老四的話說我是屬狗的,記吃不記打,跟誰都自來熟。
酒桌上,大家報了年齡,排了位,老大是朱霍健,老二是我,老三是司圖,老四是王維熙。
一邊吃,一邊玩殺人游戲,除了老四,其餘人都是第一次玩,一共才四個人,就只有一個殺手,一個警察,一個平民,一個法官,史上人數最少的殺人游戲。第一把小朱當法官我是殺手,小朱說天黑請閉眼,我們閉眼,小朱說殺手請睜眼,我睜眼,小朱說警察請睜眼,司圖睜眼,我說小朱你說錯了啊!我還沒殺人呢!于是第一把錯亂了,重玩。
第二把我是平民,老四是法官,這次法官沒錯,法官說殺手請殺人,法官又說大家請睜眼。我們睜開眼。法官說李堯被殺死。我死了。
第三把我還是平民,還是第一個被殺手殺死。
我大叫:“你們能不能別第一個就殺我,我還想多玩一會呢!”
小朱說:“我給你算一下概率啊李堯,你如果抽到平民,那麽你第一把有三分之一的幾率被殺死,如果你抽到警察,也是三分之一,這加一起就是三分之二,如果你抽到殺手,第一把不死第二把也百分之百被指認出來,所以綜上所述……”
我打斷他:“行了行了,知道你數學好別顯擺了。”
人少,不玩殺人游戲了,玩撲克。司圖現教我們一種新玩法,用三副撲克玩,出牌是扣着出,自己說這張牌是什麽,下家猜真假,如果認為是真的還可以繼續跟相同的牌。這種玩法大家也不熟,玩得也是一塌糊塗。比如我有一次先出牌,出了三張假的五,嘴裏喊“三個五!”,甩在桌上甩得那叫一個霸氣,從氣勢上看就像真的啊。大家都信是真的,跟随我扣着出了一圈五,又輪到我,我忽然忘了自己出的是啥了,想掀底牌看看,這一舉動徹底暴露了我原來出的是假牌的事實。
還有一次大家跟了好幾圈的K,輪到司圖了,這家夥玩太high,跟蒙了,嘴裏喊:“跟一個4!”這不是自己暴露嗎你說。
一邊吃着一邊玩着。趁別人出牌我抓緊時間往嘴裏塞羊肉,吃撐了就專心致志地玩,玩累了還能多吃點,把吃自助“扶牆進(餓得),扶牆出(撐的)”這條原則貫徹執行到底。
後來還玩抽王/八,他們說誰輸誰喝酒,我不同意,司圖說那要不喝就做二十個蹲起。我尋思做蹲起有什麽了不起的,二十個有什麽了不起的,結果點背不能怨社會,我居然連輸五把,中間間隔不到一分半鐘就又抽到,連坐一百個蹲起啊,以致整個大學四年我一聽抽王/八就有陰影。最後還是老四仁慈,說咱別玩了,好好吃飯吧。
司圖抓住我要跟我拼酒,他看我不贊同輸牌喝酒以為我酒量不行。小樣,我土生土長的東北人,酒缸裏泡了二十年(我八歲上學,多念一年高四,上大學那年虛歲二十一),我怕他?小樣到底讓我灌趴下了。
小朱則是自己把自己灌趴下了。
吃完飯回寝,我扶着小朱,老四扶着司圖。走到半路,司圖耍酒瘋,說啥不肯走,躺地上就要睡覺。那時雖然是八月末,但東北晚上還是挺涼的。小朱怕他睡着了感冒,說要給他蓋點啥。踅摸了一圈,把人家電線杆上貼的廣告揭下來,要往司徒身上蓋,嘴裏說着:“這回不冷了吧司圖?”我趕緊推開小朱,這邊叫醒司圖,一眼沒照顧到,那邊小朱又撞電線杆上了。
歷經千辛萬苦,總算平安到達學校,卻又犯了愁,司圖小朱這倆頭……人喝成這樣,關寝的時間又過了,門衛肯定不能放行。老四說走後門,他在校外有一自行車,馱着倆人奔後門,我則找一破牆角翻牆進來了。
到了寝室,這倆這頓吐啊。我收拾,擦完這個擡那個。把倆頭都安頓好了,出了寝室到垃圾,在走廊裏聽到隔壁寝室5436一哥們喊:“貂蟬!灑家乃呂布是也!”得,看來隔壁寝室那幫喝得也不少。
那天晚上我跟老四把這倆醉鬼伺候上床之後,都半夜一點了。
小朱和司圖消停了,老四的酒勁上來了,拽住我不讓我走。我搬了把凳子坐他旁邊,困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聽他說話。醒來後發現自己在老四的床上,跟老四擠在一塊,也不知怎麽就這麽睡了一宿。
那天晚上我喝的也有點多,好多事記不清了。
就記得三個事,一個是小朱說夢話,媽,我一定會掙錢!給您娶一漂亮媳婦,生一足球隊!這話他叨咕了無數遍。
一個是司圖睡着前跟我說,咱寝四個……一輩子的朋友!我相信司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很真誠的,發自內心的。
還有老四拉住我的手不放,說他特別信緣分,好像還說了別的什麽,我睡着了也記不住了。
第二天醒來,吃完早飯閑來無事,和老四一起在校園裏随便逛,逛到音樂學院教學樓前面,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大爺在拉二胡,拉得特別好,我來C城念大學,在C城火車站前看見有賣藝乞讨的,乞讨的也拉二胡,可沒這位老大爺拉得好。我捅咕老四:“老四,咱給他點錢吧,我怎麽沒瞧見收錢的盆啊碗啊,你看見了嗎?”
老四說:“你排行老二你不能真二啊,你看人家那身打扮怎麽能是乞丐?”于是作罷,繼續溜達,進了音樂禮堂參觀,在一樓大廳展示櫃前看見音樂學院執教教師照片,其中一張照片正是那老大爺,原來人家是音樂學院教授。為這事老四笑了我一天。
第三天,是正式報到的日子,也是新生正式入學第一天。那天事特別多,忙來忙去辦入學手續,那時才知道到了那天寝室會有專人給收拾好,不用學生自己收拾。弄了一天,手續都全了。我記得特別清楚,那是2008年9月1號,從那天起,我成為了位列211同時也是C城四大流氓學校之一——JK大學生物化學類的大一新生,開始了我彪悍的犯二的大學生涯。從那天起,我欣然從傻A大踏步義無反顧邁向傻C。而日後我縱然再怎麽牛/B哄哄,也不如當初跟大家一起從傻A邁向傻C的潇灑。二萬五千裏長征,我們就這樣表面鎮定內心興奮地邁出了處/女步,走向也許只存在于我們內心中的光明。
大學生活第一步,貌似每個大學都一樣:軍訓。
說起軍訓,話就多了。
軍訓的時候查寝特別嚴,每個學院之間要進行衛生評比,大院的寝室管理委員會派人查完寝室衛生,各個分院,即小院再查一遍。為了搞好寝室衛生,我們早晨四點半就起床收拾寝室,被子要疊得平四方,側八角,蒼蠅飛上去,劈叉,蚊子飛上去,打滑!個人用品要擺放整齊,窗玻璃要擦得能當鏡子使,地面要拖得沒有一根頭發。檢查衛生不合格,每人扣一分,寝室長扣三分。寝室長正是我。為什麽是我呢?因為推選寝室長那天,我在衛生間洗衣服,他們三個在屋裏商量誰當寝室長,老四說,誰不想當誰舉手,說完自己第一個舉手,然後小朱和司圖也舉手。我當時正在晾衣服兩只手都忙着,舉得晚了,就成為寝室長了。
悲催的是自從我當了寝室長,寝室衛生就沒合格過……
因為寝室衛生不合格我總被叫出去挨訓,導致整個化學院軍訓的學生幾乎都認識我,每天軍訓前,俺們學生會主席崔健門學長會站在隊列前大喊一聲“5438寝室長何在?我就出列,接受衆人的注目禮,聽俺們學長訓一通你們寝室衛生又不合格。不合格的理由五花八門,剛開始說桌子上個人物品沒收拾好,我們回去一頓收拾,第二天還是不合格,我去隔壁5436取經,取完經我就淚流滿面啊,怪不得人家合格,尼瑪人家桌子上連根毛都沒有!
5436住的是化學學院的大一新生,寝室長叫劉昱寒,正是喝醉了化身呂布滿樓道找貂蟬的那家夥,他跟我說,李堯,我們寝總結出一個經驗是:只要你桌子上擺東西,那就叫擺放不整齊,我們壓根什麽都不放,它就整齊了。
我回去之後,下令,咱寝書桌上也不能擺放任何東西。我們四個這頓塞啊,什麽方便面礦泉水洗臉盆感冒藥,全往衣櫃裏塞,那真是毛巾襪子裹茶蛋,喝水杯裏塞橙子,差點把衣櫃塞壞。
這樣一來桌面物品這項是合格了,但是檢查衣櫃不合格了。
我又去隔壁寝室取經,這回學來的招數是:弄把新鎖把衣櫃鎖上,鑰匙不交寝室管理員,這樣檢查的人來了,打不開衣櫃,一般也不會再向學生要鑰匙,就會寫合格了。
這招好使,我好幾天沒被俺們學長叫出去談心,可惜好景不長,又一次被叫出去了,這次的理由是地面沒拖幹淨。我回去一看,靠窗的暖氣片底下有一個大腳印,明晃晃的,特顯眼,我不想知道為什麽搞衛生時我們四個沒拖幹淨這個腳印,我只想知道暖氣片底下,這種地方是誰踩進去的!誰這麽無聊帶冒煙的啊?你無聊你不會自己喝幾瓶水坐在馬桶上等尿尿,或者看天花板上的黑漬想象成山水畫嗎?你往暖氣片底下踩什麽腳印啊你,你就不怕崴腳嗎?
到底是誰踩的,這個謎題我直到大學畢業都沒有解開它。他們三還誣賴是我踩的呢。
後來各分院衛生評比,俺們化學院得了第二,化學院大一新生裏跟我挺好的哥們張勤說,這都怪李堯。再後來得知第一名的分院必須每個寝室長寫一篇長約八千字的心得體會,而其它分院寝室長只要寫八百字,意思意思就行,作為寝室長的張勤就說,這都多虧了李堯啊!
化學科學學院08級生化一班5438寝室長李堯的八百字體會,中心思想可歸納為這樣一句話:自古以來,官,不好當,誰當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