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五、殘曲流觞（4）
紛飛而來的細針再難靠近鳳昔母女半步，密集而連貫的劍式如游蛇一般将細針震落兩旁。偷襲之人見勢頭不對慌忙遁走，鳳昔心中不忿正要去追，卻被曉蓮攔了下來，看見母親鄭重的搖了搖頭，鳳昔撅着小嘴退到了一旁。太陽透過雲層投下了絲絲七彩的光線，閃爍的陽光泛濫地穿插在了兩人之間，短短的幾步之遙竟如咫尺天涯。背對着衆人的夜羽慢慢轉過了身，低低的喚了一聲‘蓮兒’，這一次出乎意料的雲曉蓮并沒有回絕，只是嗯了一聲便拉着女兒往回走去。
華山之上人流攢動，不管是看熱鬧的還是打擂的都擁擠在了本就不寬的山道之上。作為地主的華山派今天格外忙碌，奈何這次大會來的人出奇的多，門中本就不多的弟子此時只能分散在擂臺附近。落雁峰作為華山主峰一直是武林人士比武切磋的寶地，此時高聳入雲的山峰一側已經清理出了一塊寬松平坦的空地，而一些武林名宿的觀武臺卻是獨具匠心的依山而設。擂臺建于山峰一側突出的石壁上，四周毫無憑借，非武功高強之人是萬沒有可能順利登臨的，這個創意大大縮短了比武的時間，更是增加了觀賞性，為此華山派掌門還褒獎了衆弟子一番。
比武已經進行兩天了，但像上官煌和德仁方丈這樣的大人物卻遲遲沒有出現。随着響亮的雞鳴聲，第三天的朝陽如約而至。雖是時間尚早，但擂臺附近的各門各派早已經準備就緒。偌大的落雁峰比得其他地方格外的安靜，不為別的，只因那險峻的山勢非是三三兩兩的普通武者能登得上來的。看臺之上作為武林泰鬥的少林居于中位，德仁方丈此時正閉目念着佛珠，嘈雜的喧嘩聲似乎與他存于兩個世界。各門各派按順序依次排開，但這次上官堡并沒有排在主位，這種避嫌的做法又引得了不少門派的好感。
如第二日一樣，乒乒乓乓的劍戟相碰之聲依舊不絕于耳，吶喊助威之聲更是此起彼伏，小半日匆匆而過此時擂臺上只剩下了一名鐵鷹幫的長老。随着這位長老一杖掃翻了一位玉虛派的入室弟子，擂臺上便再沒有了對手。這時衆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角落裏的上官堡。正閉目養神的上官煌此時也适時地睜開了眼睛，微微朝衆人一笑，便起身向擂臺走去。上官煌輕撩衣襟人已經飛身而起，腳尖在虛空中輕點了幾下便穩穩地落在了擂臺之上，連一項自視甚高的德仁方丈都低喝了一聲好。擂臺上兩人互相一禮便游走起來，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煌這次随身并沒有帶兵器，空手對上了對方的木杖竟有隐隐破空之聲。随着掌風越走越利，黝黑的木杖在淩厲的勁風之下漸漸招架不住，棍身條條的裂紋慢慢延伸。棍掌相交，‘咔’的一聲鐵鷹幫長老的手杖碎成了數段，那位長老猛然後退了幾步，穩住身形嘴角已經挂了道血跡。上官煌微行一禮道，“承讓了”。
随着上官煌的獲勝擂臺邊一陣歡呼，就在這時只聽山邊一片林中傳來了一陣冷笑。看着慢慢走來的黑衣老頭，上官煌的瞳孔縮緊了幾分。來人正是斷了一臂的仇無常，上官煌本是不屑一顧，但武林大會之上出現了魔教之人就不得不讓他警惕起來。仇無常依舊頂着那張骷髅臉笑眯眯的道，“在下冥獄仇無常，特來領教上官堡主的高招。”，嘴裏說着，人已經緩緩而來，悠閑的踱步上了擂臺，比得上官煌的淩空虛點更顯幾分功力。上官煌置若罔聞負手而立，仇無常并未講什麽江湖禮節，恰一上臺便猛攻而來，黑絲手套揮舞出了一道道殘影，殘影所到之處皆是上官煌周身要害。上官煌面對險局只是一味地向後退着，似乎全無應對之策，已經退到了擂臺邊緣，眼見着身後一片雲霧缭繞。就在這時上官煌猛然劈出一掌，看似輕描淡寫卻是聚了他七成的功力。開山裂石般的掌風讓欺身而來的仇無常猛然剎住了身形，暗道好深厚的內力。這種純陽至剛之氣正是他的克星，仇無常見衆人的注意已經被他吸引了過來忽然甩向上官煌三枚飛镖，借勢前沖而來，看似要乘勝追進，實為要朝一側林木中遁走。上官煌被飛镖所阻，本已經身處險崖，自然不會冒險去接。就在這一瞬之間仇無常已經飛離了數丈，可就在他要脫身之際，一道冷漠的聲音卻忽然想起，雖是低沉可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仇無常，我們的帳還沒有算完怎麽就這麽走了，我冥獄的名號豈是你這鼠輩配叫的！”話音落下一道黑影已經飛射而來，七巧梭順着仇無常逃跑的方向劃出了一道弧線，仇無常本是老道之人奈何千算萬算就是未算到聶小鳳發現了他的意圖，并且就在他的退路上守株待兔。來不及多想仇無常一偏頭閃過了七巧梭，但一大團樹葉卻是猛撲而來。本想着揮袖震開落葉，哪知葉牆似凝固了一般朝他猛砸過來，随着一聲啊的慘呼，仇無常被生生震飛了出去。
飄然而來的聶小鳳在山壁邊立住了身形，但就在這時林中又竄出了一人來。本來俊朗的臉上一片寒霜，手中的玉笛已經握得吱吱作響。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聶小鳳掃向那人的目光似乎也一下子凍住了。上官煌正納悶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戰作一團。這是左冷峰傷愈之後接的第一個任務，目的很簡單，就是協助仇無常攪亂武林大會。聶小鳳的銀蠶毒讓左冷峰在藥缸裏整整坐了一個月，乍見聶小鳳心中積攢的仇恨一下子翻湧了出來，頭腦一熱竟然已經和聶小鳳打在了一起。
随着兩人戰鬥的白熱化，清岚也已經拉着母親登上了山峰。看見遠處擂臺上的女子是小鳳，清岚的眼睛霎時笑眯成了一條縫。臺上兩人越打越快，最後就只能看見紛亂的掌影交相錯亂。随着時間內一分一秒的流逝，有些正道人士已經蠢蠢欲動了。此時站在某個角落裏的玉琢正悠閑地注視着一切，旁邊一個小厮摸樣的屬下低聲耳語道，“主上，一切都準備好了，要不要通知左公子撤退？”，玉琢淺笑道“他剛一出手就失了先機，這種沖動妄為之人留之無用，告訴他們一切按計劃進行。”
上官煌偷偷向臺上幾個三幫四派的門主使了個眼色，就在聶小鳳與左冷峰拳掌相碰的一剎，數道人影俯沖而下。來人正是當今武林幾大門派的門主，左冷峰見目标已經引來便虛晃出數道笛影向後退去。就在這時山頂忽然傳來一陣陣轟隆之聲，眨眼間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滾落而下，正專心觀看比武的武林人士哪裏注意到這些，一些坐在靠前位置的人已經被砸的血肉模糊。異變突起，整個擂臺邊上一片混亂，所謂禍不單行，飛石亂飛之際四周的山地也忽然竄起了火苗，火勢很快蔓延開來，看這場景居然和當日的上官堡分舵大火有着幾分相似。站在遠處的巫卓淺淺一笑，拉着清岚便向山下跑去，清岚看着熊熊的山火，擔心地喊道，“我認識的小鳳姐姐還在擂臺上面，娘親快點去救她啊！”巫卓也不說話只是拉着清岚向山下飛奔，随着山風呼嘯，清岚焦急的聲音也淹沒在了密林之中。
擂臺上一片慘嚎之聲，滾石振起的煙塵完全遮住了視線。已經回到看臺的上官煌和德仁方丈最先退了出來，想再進去救人時卻是無路可尋。随着衆人齊力，大火終于在兩個時辰後漸漸熄滅了，擂臺邊上除了一些焦糊之物，便是巨石下的殘肢斷臂，滿目的瘡痍慘不忍睹。
昨天虛驚一場的曉蓮衆人已經來到了華山腳下，大家正準備上山，卻見很多江湖中人慌慌張張的朝這邊跑來。攔住了幾人詢問之下得知山上慘劇發生之時小鳳正在場中，所有人都不禁焦急起來。站在一旁的羅玄眉頭深深皺了一下，也顧不得自己此時的本事，快步朝山上走去。漸漸地陸陸續續下山的人阻住了羅玄幾人的去路，越是焦急卻越是步履維艱。已經額頭見汗的绛雪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一手攬住羅玄，騰身而起，沿着山道邊的灌木施展起了輕功。一旁的連城明白绛雪此時的心情，一個轉身緊随而去。
衆人來到落雁峰時，見到的除了燒糊的樹木，便是一些還算完整的屍體整齊的擺在一邊，剩下的殘肢斷臂和焦糊的屍體則是原樣未動的還在擂臺四周。羅玄推開了绛雪的手，擡頭四周尋找着，那些粘着灰土的臉龐飛速劃過腦海，可怎麽也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個人。羅玄袖子裏的拳頭緊緊地握着，目光漸漸落在了地上的幾具屍體上，最後眼眸中又閃過了一絲失望。就在這時遠處的上官煌緩緩走來，立在羅玄身旁惋惜地道，“羅叔叔，你節哀，雖然聶小鳳武功蓋世，奈何.....”，聲音再如何的委婉，眼中卻是裝着一絲喜悅。
羅玄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對于上官煌的眼眸更是有若未見。上官煌話罷，羅玄毫不理睬地繞過了他朝擂臺邊走去。山上的滾石堆得厚厚一層，本來險峻的擂臺也平坦了許多。羅玄一個人走在前面，身後的绛雪、玄霜早已經雙眼通紅，鳳昔自聽了上官煌的話後便低垂着頭立在原地，只有從她略微顫抖的身體上能讀出她此時的一些情緒，曉蓮上前輕輕地環着她，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羅玄一塊一塊地翻着沿途的碎石，看那專注的樣子似乎在找什麽寶貝。手已經被石塊劃出了一道道血痕，可眼睛卻還是認真地四處搜尋着。站在一旁的玉玲珑有些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拉住了正要彎腰的羅玄。突然出現的玉玲珑讓羅玄微愣了一下，可緊接着卻又繼續彎腰去找。玉玲珑無奈地喊道，“羅大哥，這片山體已經完全塌了，下面不可能再有完整的屍體了，你醒醒吧，這樣風姐姐也能安心。”，羅玄聞言手僵在了半空，頓了一下有些氣惱地喝道，“走開，不關你事。”，玉玲珑不知道羅玄為什麽生氣，更不知道他在生誰的氣，無奈之下只能俯下身陪着羅玄一遍又一遍的翻着大大小小的石塊。
不知不覺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一陣婉轉的笛聲忽然毫無征兆的響了起來。咋聞笛音羅玄猛然擡起了頭，可當看見前面那個白色的身影時，眸光卻漸漸黯淡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