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舊衣新歲再逢哀牢
距年關越來越近了，游蕩在外的人都急着趕路回家，羅玄卻一路上越行越慢。本來十分精壯的馬兒這些日子折騰下來明顯瘦了一圈，而騎馬的人顯然也好不到哪裏去。不論走得多慢可那個地方卻還是在不斷拉近着，停在走了幾十年的那條山路上總覺得心神飄浮不定，索性下了馬解開缰繩，給這個老夥計一個自由身。
羅玄緩步向前走着，邊走邊看着路邊似曾相識的景物，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哀牢山下的小鎮。此時偌大的小鎮一片火熱氣息，噼噼啪啪的爆竹聲響個不停。看着那些嬉鬧奔跑的小孩圍成一個個圈圈唱着熟悉的童謠，羅玄似乎又回到了從前。走到路邊的一個面攤邊找了個空位坐下了，他只要了一壺茶，然後就靜靜的坐在那裏，看着那些孩子嬉鬧玩耍，直到晚飯時孩子們都被叫回了家羅玄才稍稍醒過神來，手中的茶已然涼透了。
無處可去的羅玄只能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哀牢山的冬天還是那麽冷，寒風已經打透了羅玄略有些單薄的衣衫，可在他臉上依舊看不出悲喜，眼神深邃的有些空洞。不知道什麽時候，羅玄來到了一個賣挂飾的小攤前，可怎麽看他也不像是個買東西的人。老板見他專注地看着自己的貨物，還是很熱情的招呼了他，客氣的說道，“先生，看樣子不是本地人吧，大老遠的來一次不容易，您看上眼的就挑一塊，我少算您幾個銀子，一會兒就要收攤回家了，已經年關了怕是要在家歇息幾天喽！”羅玄只是淺淺笑了笑，手下意識的的伸向了一枚直徑約莫兩寸，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鳳凰的白色玉佩，然後笑着對老板說道，“就這塊了。”，随手放下了一錠銀子道，“不用找了。”老板忙為這位爽快的大爺把玉佩包了起來，好買好送，老板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仗義的客官。
羅玄手裏握着那塊玉佩，臉上自然的挂着一抹微笑。就在這時天空中竟閃起了星星點點的煙火，雖說稀疏單調卻也把這寒夜照得一片喜慶。羅玄擡頭看着煙火，煙火裏竟映出了一個小女孩，女孩系着兩個小辮子，手裏握着九連環正快樂地奔跑着，跑着跑着那個小女孩漸漸長大了，那明媚的眼睛正朝自己眨着，冥冥中竟喚了聲師傅。羅玄就這麽迷離地看着夜空，臉上挂着暖暖的笑容，直到天空恢複了平靜，那笑容也漸漸隐沒在了黑暗中。
羅玄沒有投宿，他只是靜靜的穿過街道往山上走去，黑暗在羅玄看來并不是什麽阻礙，走着走着天空竟又飄下了雪花。羅玄掀起前襟，踏着通往山上的石階，可走的明明不是往日走的那條路，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一處峭壁，身邊的枯枝雜草淩亂的纏繞着，前面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正默默地對着他。羅玄自嘲的搖了搖頭，可還是走了進去，看來今晚真的只能住在這裏了。羅玄來到在山洞裏取出了火折子，點起了一堆雜草，火光慢慢的把整個山洞照亮了，羅玄細細的打量着山洞的每個角落，像是在尋找着什麽，可到底還是什麽也沒找到。
火苗随着夜的深入越來越微弱了，羅玄沒去理會，只是盤膝打坐着。本來一臉平靜的羅玄忽然間整個人蜷成了一團，面容也随着身體的顫抖漸漸扭曲了。他沒有睜開眼，只是雙手死死地抓着膝蓋，牙齒已經咬的格格作響。羅玄感覺着全身的經脈似乎要燃燒起來一般，那種火辣的感覺，讓他的呻吟聲變得有些嘶啞。勉強直起腰，氣沉丹田，點了幾處大穴，可冷汗就像洩了閘一般浸透了他單薄的棉衣。他沒有像上一次那麽幸運的昏過去，心口的惡心反而讓他頭腦更加清醒，可他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毒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本來一兩個月都沒有什麽事，可現在一個月裏居然反複了兩三次。那種無力感一點一點把羅玄吞沒，他竟有種想笑的沖動。‘小鳳’兩個字就這樣輕松的從嘴裏吐了出來，這種解脫的快感是他這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
自那兩個字随着鮮血一起脫口而出，羅玄整個人一松直直地躺在了地上，任由着額頭一道道的汗水打濕頭發。地上的冰冷讓羅玄有種舒服的感覺，盡管全身的每一段骨頭都酸痛得散架一般，心中某一個地方卻忽然清明了。幾近虛脫的羅玄眼皮已經開始打起架，可他怎麽也不願閉上眼，就這麽倔強的看着洞口，看着那漆黑夜空裏淡淡的雪花。十幾年裏，今晚是他最放縱的一夜，羅玄不知從哪裏掏出了那塊鳳凰玉佩，舉到眼前喃喃地道，“小鳳，這是師傅送你的新年禮物，喜歡嗎？”，不一會兒就握着那塊玉佩安靜地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