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緣起緣滅獨上歸途
山崩已經把原本看起來十分平坦的地面生生撕出了個大口子，下面深不見底，遠處看就像巨獸的血盆大口。羅玄拉着绛雪從峭壁的邊緣一點一點的向下探去，眼見着越來越深，到了後來已經沒有憑借的東西了，可依舊看不到坑底。绛雪拉拉羅玄的衣角，示意回去吧，她真的已經心力交瘁了，她再也不想承受這種失去的痛苦，羅玄看着女兒只能一聲嘆息。兩人轉身向上攀去，就在一轉身的剎那，羅玄似乎下意識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崖壁，也就是這一眼，讓他看見了一絲希望。在離二人有段距離的一段突出的峭壁上，一抹白色與那灰突突的岩層顯得格格不入。绛雪也随着父親的目光看了過去，淚光下一刻竟已在眼眶裏打轉，她有些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羅玄平靜地安撫了一下女兒，然後飛身向那邊的岩壁掠去，羅玄的動作如旋風一般刮過光溜溜的峭壁，中間幾次五指成爪扣住岩層，雖是險象環生終還是安穩的落在了那塊突起的巨石上。
羅玄看着連城一動不動的趴在石壁上，忙上前将他扶起，掐住手腕慢慢探尋竟還有一絲脈相。此時那擋住臉的青玉面具已經不知掉到了什麽地方，一張菱角分明卻又俊秀斯文的面孔呈現在了羅玄面前，雖然滿是灰土和刮痕還是讓連一向有些自負的羅玄禁不住多看了一眼。羅玄轉頭看向绛雪，擺手示意她先上去，然後不及多想就夾着連城向上攀去。這邊的岩壁上多了一些植物的根系，雖然有了一點憑借，可多了個人還是有些吃力。攀到中途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柄兵器插在峭壁上，很顯然是連城掉下來時用這件兵器阻擋了一下，否則他可能真的要粉身碎骨了。羅玄猛躍上去徒手抓住了那個只留下一個手柄的兵器，剛一觸碰一股寒氣便凍麻了整條手臂，羅玄大驚，好霸道的寒氣。說時遲那時快，衣袖一甩纏住了握在兵器上的手，順勢拔出了兵器，然後一個借力竄出了數丈。這是一把長約一尺六寸，寬不過三指的短劍，通體竟是透明的玄冰。劍體奇寒無比，羅玄的手雖是纏着衣袖，可也被那寒氣沖的有些全身發麻。雁伏刀法用在劍上也是犀利無比，羅玄利用劍劃過岩壁的阻力向上攀進着，用不多時便登上了崖頂。
已經站在懸崖邊上的绛雪長長舒了口氣，伸手拉住羅玄，此時羅玄已是額頭見汗。兩人扶着連城終于在天黑前趕回了古剎鎮上的那家客棧，雖是隔了幾天，小二還是認得绛雪的。看見兩人還攙着一個受傷的人，立刻詢問要不要找郎中，绛雪感激的朝小二搖了搖頭，竟把小二弄的有些臉頰一紅，連忙引着羅玄父女進了一間上房。
躺在床上的連城好像睡着了一樣，羅玄為他把着脈，而绛雪已經打了一盆熱水回來了。床邊的羅玄松開手，将連城扶起點了他幾處穴道之後便為他運功療傷。绛雪焦急的站在一邊，本來可以自己完成的一些小事，卻都讓父親代勞了。羅玄曾經這樣對绛雪說過，“心若亂了，就範了醫者的大忌，即使病者病患不及性命，但也萬萬不可大意。”一柱香的時間匆匆而過，随着羅玄的運功，連城本來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羅玄慢慢睜開眼，扶着連城躺下，然後囑咐绛雪道“連城外傷只是斷了幾個肋骨并無大礙，反倒是內傷，他以前應該受了很重的內創傷及了要害，命雖保住了卻留下了後遺症，這次恐怕是舊患發作了。”沉思了一會兒羅玄又道，“绛雪還記得小還丹的配方嗎，雖然現在無法煉制，可照着這副方子每日讓他服上一服藥，相信一個月後身體也會有好轉。至于根治，恐怕怎麽也要三年五載，我已經為他打通了經脈，三天之後就會醒來。這次沒有找到冰雪蓮，所以爹只能先回哀牢山一趟煉制一顆大還丹。绛雪，爹不在身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不開心記得回哀牢山。”
羅玄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之後便閉口不言了，绛雪得知父親要回哀牢山自是不肯，可如今也只有大還丹能試上一試了。看着昏迷不醒的連城，绛雪只能答應下來了，但承諾等連城傷勢一有好轉一定會回去看羅玄，叫父親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羅玄第一次寵溺的拍了拍绛雪的肩膀，然後轉身回自己的屋裏去了。绛雪坐在連城的床邊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着這個男人。那張柔和的面頰好像被刀削過一樣的棱角分明，泥土已經擦幹淨了，雖還有幾道淡淡的刮痕，可一點也不影響美觀。绛雪擡起連城的手用一塊陰濕了布輕輕為他擦着汗水，當手移到胸口時臉竟一下子紅了，那夾雜着體溫的“好好活着”四個字又似魔杖一樣回旋在了耳邊。
羅玄幾乎是扶着牆壁走回去的。心口一陣陣的惡心感讓他很想把心吐出來，挪到床上立刻運起了先天罡經，雖然一股暖流讓他感覺稍好了一些，可接下來一陣無法抗拒的疲憊感就匆匆占據了大腦，再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羅玄覺得自己不能再拖了，他不能讓绛雪看到他這個樣子，他必須馬上離開，今日一別恐怕是後會無期了。羅玄來到绛雪的門前，敲了敲門便走了進去，他知道绛雪這一晚一定不會睡實。雖然這個連城滿眼的冷漠，可他看得出來連城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即使他們不能走到一起，起碼經此一事兩人的感情會更深上一步，绛雪以後也不會太孤單。绛雪聽到了敲門聲，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眼睛，給進門的羅玄一個甜甜的笑容，羅玄有些不忍，可還是說出了口，“绛雪，爹今天就打算啓程，毒不能再拖了需要馬上回去煉制大還丹，你在這裏先好好照看連城，爹不會有事的，等連城好了記得回哀牢山來看爹啊。”绛雪沒有阻止羅玄，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她就這樣微笑的陪着羅玄吃過早飯，然後把他送到了那個那天他們見面的小山包上。
羅玄辭別了绛雪跨上馬急急地向前奔去，随着绛雪幽幽的笛聲越走越遠。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越來越無力回頭，本來是那麽希望再多看上一眼绛雪的，可他放棄了，就像那天他無法再多看一眼懷裏的那個人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