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意外
沈青城給林若算了筆賬，他頭五年的津貼，每個月彙一半回家，拉平均一年有五百。
“那才八幾年啊，豬肉才七毛五分錢一斤，雙胞胎弟妹的學費一學期才五塊錢，糧食都是自家種的，老太太每年至少還能存下來兩百，五年就是一千。”
後面的五年津貼長了，每年差不多寄回家八百塊，說是給他養孩子，一個才幾歲的孩子在農村老家，花不了多少錢，他.媽每年至少還能存一半下來。
“我算了一下，媽手上兩三千還是有的。”
老太太手裏頭的存款，比他們兩口子寬裕。
林若翻着賬本，晚上吃的那樣素，今天沒有買菜，花銷是零。
她合上賬本問道：“媽的賬你門兒清，那你知道咱們現在手頭上一共有多少錢嗎？”
沈青城轉業回鄉的時候，手上還有兩千存款，再婚娶的又是若若條件這麽好的姑娘，給了六百六彩禮。
老丈人話裏話外，這女兒嫁虧了，兩份好工作全沒了。
“我又補了五百四，湊了一千二的彩禮錢，剩下的八百，辦酒席、置辦家具，花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百多塊，都交給你了。”
老丈人總覺得這個女兒嫁的血虧，也沒給嫁妝，家裏的家具家電，小到鍋碗瓢盆，都是沈青城臨時置辦的。
結個婚，也給手裏的積蓄花幹淨了。
林若原本伏在床頭櫃上寫日記，聽到沈青城算賬，猛的回頭，“你後來又給我爸補了五百四？”
沈青城：“你不知道？”
林若不知道。
沈青城給六百六彩禮不算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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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爸本來就不同意這門婚事，連個搪瓷缸子都不願意陪嫁，林若就朝她爸要沈青城的彩禮，他爸給了她六百六。
林若氣的瑟瑟發抖，上輩子她壓根不知道，彩禮被她爸扣下一小半的事情。
她會點兒外語，沒出嫁之前在老外開的西餐廳裏打工，其實工資比她爸還高，兩年給家裏賺了四千塊。
出嫁的時候朝她爸要一半帶走，林海國說大哥娶媳婦、給弟弟買工作，家裏開銷沒剩什麽了。
她說那既然不給陪嫁，沈青城的彩禮錢，她得帶走。
她是沒想到，親父女呢，只是沒按照他的要求嫁人，沒給弟弟換來份好工作，彩禮上居然還瞞下一小半。
氣不氣人！
從小到大，她幹的家務最多，發了工資自己舍不得花，給爸媽買衣服、帶他們去西餐廳吃飯，工資上交。
說是替她存着，最後一分沒花在她身上。
明明自己才是最孝順的那個，爸媽卻偏心哥哥和弟弟。
要說對她不好吧，也說不上來，她比別家的姑娘日子都要順暢些，但是不能對比，橫向跟哥哥弟弟比，真真要被氣死。
這六百六的彩禮是林若的私房錢，她暫時還不想讓沈青城知道，所以，林若爸扣下彩禮錢的事，她就沒說。
林若扒拉下錢匣子，裏面是這個月剛領的工資，加上給小南買運動鞋剩下的幾十塊，加起來不到三百。
“反正錢都在這匣子裏了，你知道媽比我們有錢就行。”
“行，我心裏有數，那明天咱們去動物園逛一天去？”
他那對雙胞胎弟妹，明天來肯定又要讓他幫着在城裏安排份工作。
沈青城已經不想再管了。
周末，老太太按照慣例等着跟兒子一起去買菜，周末她舍得使喚兒子，因為兒子買菜比兒媳婦大方。
但是兒子卻帶着兒媳婦和孩子上動物園玩兒，說是答應了孩子的，還說連晚飯都不在家吃。
葉雙花挺不高興的。
她覺得是兒媳婦在兒子耳邊吹了枕頭風，故意拿孩子當借口上動物園，就是躲他弟弟。
老太太知道以後再不能從大兒子這裏拿到他的工資，那就相當于沒了經濟來源，手頭上那點錢，還不夠小兒子買工作結婚。
她有點後悔，上回給小兒子買的那雙鞋子太貴了。
中午只有小兒子沈寶安一個人來吃飯，她問道：“你妹妹呢？”
“去大姐家裏了。”
葉雙花還有個大女兒，在市醫院當護士長，當初她瞧不上大女婿，幾乎跟大女兒和女婿斷絕關系，現在大女兒跟她也不怎麽親。。
老太太心裏清楚，大女婿家庭條件再好，都不可能出面給小兒子找工作。
小女兒還能嫁人，這她不操心，但是小兒子哪邊都靠不上，讓她操碎了心。
“大哥怎麽不在家？”
沈寶安打開次卧室的門瞅了眼，大嫂子和小南也不在家。
“你別進他們房間。”
葉雙花把兒子拉出來，重新帶上了房門，“你大嫂子講究，都不讓我進房間的。”
“切，慣得她毛病，我當初就說過，大哥不能娶這嬌滴滴的城裏小姑娘。”
長得還那麽漂亮，大哥是二婚，還帶着兒子，結婚後還不被小媳婦拿捏的死死的。
葉雙花把做好的五花肉和紅燒魚都端出來，還有十個茶葉蛋，雞蛋昨天鹵了十個，還剩下十個今天都鹵了。
魚和肉買的都不多，她叫小兒子全吃了，“不用給你大哥大嫂留，他們晚上不回來吃飯。”
沈寶安也不客氣，先吃肉、接着吃魚，再是茶葉蛋，最後雞蛋沒吃完，還剩下六個。
“我工作的事，大哥咋說呢？”
沈寶安有個同學的爸爸是卷煙廠的職工，說他畢業就頂他爸爸的班，還說卷煙廠福利老好了，別的廠子下崗，卷煙廠沒受什麽影響。
加上沈青城又是卷煙廠的副主任，沈寶安牛逼都吹出去了，說他大哥肯定能幫他弄進卷煙廠。
同學還不信，說哪怕副廠長都沒這權利，除非他頂替他大哥的班。
葉雙花把六個茶葉蛋裝好，叫小兒子帶回學校當宵夜。
“你進卷煙廠的事恐怕不行，你哥一直都沒有松口，說除非頂替，不然進不去的。”
沈寶安心裏不快，“我哥不想幫呗，都是我嫂子挑唆的。”
沈寶安在親媽跟前埋怨林若的時候，林若正跟小南在動物園裏看大猩猩，然後又去熊貓館看大熊貓，還買了零食喂猴子，一大一小高興的不行。
沈青城跟在他們倆身後，背水壺拿零食袋子，心裏沒來由的熨貼。
他下海經商之後，一家人好多年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不被電話和糟心事打擾，開開心心的玩一天了。
但是在外人看來，這組合實在奇怪，當爸爸的領着兒子，開心的給猴子投喂，當媽媽的跟在後面喊着慢一點。
旁邊有個大媽跟沈青城借熱水，沈青城擰開保溫杯給她倒了一蓋子。
大媽謝過了，還了他兩個家裏種的西紅柿，“老甜了，等會給你男人和兒子嘗嘗，你家男人心态真好，跟小孩一樣。”
沈青城低頭笑，若若的心态一直都很好。
只是，重生之前若若提了離婚，回來後沒提這事，越拖他越不敢問，怕打破了眼巴前的平靜日子。
但是沈青城心裏清楚，身體換回來之前，他要是鬧不明白若若為什麽會沖動提離婚，等身體換回來，若若恐怕還是會跟他重提。
若若帶着兒子折回頭要水喝，他把西紅柿一人給了一個。
兒子咬了一口，“好甜啊，在哪兒買的，咱們買點帶回去吧。”
“人家自己種的，買不到。”
若若把她那個西紅柿掰開一半，沙瓤的，汁水瞧着就甜，她遞了一半過來，“是挺甜的，你也嘗嘗。”
沈青城心裏發酸，這個世界只剩下若若，曾經全心全意的記着他，有點什麽好吃的，都想着留一點給他。
他就把那一半給吃了。
心裏一直記着他的若若，十年後終究跟他提了離婚。
中午零食水果對付了一下，從動物園出來，小南想去吃肯德基，說他同學都去過了，回來吹噓裏面的漢堡多好吃，他也想嘗嘗。
沈青城覺得洋快餐太貴，還不如去吃大肉面。
若若支持小南，說：“又不是天天吃，那出了新鮮東西，總要嘗一嘗。”
她又跟小南說：“今天花超支了，那你一個月的早餐都沒有大肉包子，只能啃饅頭，你可以嗎？”
“我可以。”
兒子開心的不行，膽子也大了點，“爸，我覺得你今天不一樣了，你要是永遠都像今天這樣，那該多好！”
今天的爸爸跟奶奶說的不一樣，對他特別好，領着他看遍了每一個動物館，還答應帶他去嘗肯德基。
沈青城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對待過兒子，他沒法跟兒子說，對他好的，還是後來他當親媽的若若。
一家三口去吃了肯德基，兩大人都沒舍得吃，給孩子買了漢堡、薯條和可樂，孩子吃的心滿意足，那對雞翅小南沒舍得吃，讓他跟若若一人一個。
他說他不吃，若若說：“你吃吧，要教會孩子分享，別回頭慣的跟他小叔叔那樣，只會吃獨食。”
沈青城突然想起來，小南長大後，有點什麽好東西，也會想到給父母留點，不像沈寶安，從小到大被媽慣的吃獨食，還覺得理所應當。
沈青城也嘗了炸雞翅，他覺得還沒若若做的蜜汁雞翅好吃。
但是小南吃的很開心，還說回去要寫一篇周記，題目就叫：《跟爸爸媽媽在一起的一天》，沈青城走在後面，心裏想，難怪後來小南跟若若親。
到家後，若若洗漱好就坐着小馬紮，趴在床頭櫃上寫日記，昨天就寫到深夜，今天又在寫。
他知道若若在外面沒吃多少，晚上肯定餓，說道：“我去給你沖個蛋花湯。”
若若說好，還說：“再煮兩個白水蛋吧。”
沈青城“嗯”了一聲，進了廚房，昨天剩下的十個土雞蛋一個也不剩，再加上廚房裏沒散完的鹵料氣味，不用問，又是被沈寶安連吃帶拿了。
媽已經睡下來，沈青城真不想再為十個雞蛋跟媽吵，他下了碗素面端回房間。
林若看到是面條不是蛋花，心裏有數，笑着問他：“沒雞蛋了？”
沈青城悶悶的應了，“就快放暑假了，媽說等寶安和銀芽畢業就回去的。”
林若翻了個白眼，這話也就沈青城相信。
她吃了幾口面條，把面碗推給他，“你吃吧，吃完我跟你說個事。”
他估計若若要跟他說的是那件事，上輩子就在放暑假之前，他因為工傷昏迷了半年，這期間若若把他的工作兩千塊賣掉了。
媽和弟妹們，為這事數落了若若好幾年，一直到他公司上市，都還拿出來說。
其實他并不怪若若，他昏迷之後醫生都說醒不過來，因為分房子得罪了副廠長，沒給判定成工傷。
不是工傷就領不到工資，若若懷着孕又沒有工作，家裏也沒積蓄，她跟小南還有肚子裏的孩子總是要吃飯的。
而且若若一直沒有放棄他，他醒來後，就是用賣工作的兩千塊當本錢下海經商，賺下來第一桶金。
這輩子，最好能将他出意外昏迷的事情避讓過去。
沈青城快速把素面吃掉，送廚房洗了碗，回來把房門反鎖了，“你說吧。”
林若把日記本給他，這上面是她回憶沈青城昏迷後，發生的幾件重要的事情，身體一時間換不過來，她害怕這次還是會出意外，叫他先看。
如果能避免最好，不能避免的話，也要讓沈青城按照她上輩子那樣去處理。
“暫時我只能想起來這麽多。”
林若又仔細想了想，應該沒遺漏什麽。
雖然對她來講已經是發生了十年的事，但是印象太深刻，而且沈青城弟妹每年都會拎出來說一遍，想忘都忘不掉。
“最要緊的一件，如果還是不能避免意外，那份工作你必須賣給江蔚家。”
江蔚是林若最好的朋友，但是現在的她們還不認識。
沈青城點點頭，“好，我記下了。”
他記憶力超群，很快按照林若的要求背下了日記上的內容。
林若想找個打火機，沈青城是不抽煙的，她從廚房裏摸了盒火柴，把那一頁紙撕下來點火燒了，免得被誰瞧見了麻煩。
林若交代好，日子平靜的過了兩天，沈青城心裏一直懸着，他希望若若沒事。
這天正準備去接若若下班，廠裏來了輛小車，技術員在小區門口碰到他，直接把車剎停。
小技術員把他拽上車，“嫂子，沈副主任出事了，我送你去醫院。”
沈青城心裏一咯噔，該來的還是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