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房糾紛
老伍家和老劉家分房的糾紛，上輩子愣是吵到了半夜，他按照廠裏的規定，把那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分給了老伍家。
但老劉家跟孫副廠長是姻親，秉公辦理也得罪人，不曉得若若把房子分給了誰？
林若道：“今天沒分，我說明天的事兒明天辦，到點我就回來了。”
林若又不是傻子，廠裏誰都不接的麻煩球踢給她，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麽辦，辦的不好，又像上輩子那樣被人堵着門罵。
上輩子她就勸過沈青城，別忙着分，晾一個晚上，回家夫妻兩個商量，她能給他出出主意。
沈青城沒聽，把房子分給了老伍家。
最後呢，老伍家也沒念沈青城的好，老劉家還恨死了他，老劉老婆和兒媳婦，堵着家裏門罵了兩三天。
沈青城怔了一下，上輩子若若去接他下班的時候，聽門衛老趙提分房子的事，就叫他別忙着處理，先下班回家。
他辦事情不過夜，這是當初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加上老伍家和老劉家吵的不可開交，他就叫若若先回家。
若若說能幫他的話，他也就聽聽沒當真。
廠領導們都解決不掉的麻煩，若若又能有什麽好辦法呢？
他擔心若若明天過去會把房子分給副廠長家的親戚，說道：“房子分給老劉家麻煩更大。”
工人如果舉報，他這個副主任恐怕都要免職，他擔心若若瞅不見這裏面的渾水。
要不廠領導班子，也不會把這個皮球踢到剛進廠半年的他這裏。
林若一點也沒為難，“我心裏有數，你別問了，反正你現在也幫不上我的忙。”
沈青城被噎住了，當初他就是這樣跟若若說的，說若若幫不上他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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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他心裏挺難受，畢竟處理過一回，好歹能給若若點意見，她怎麽就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呢？
他嘆口氣，幫若若把洗腳水給倒了，然後自己打水梳洗。
若若的身體，他用着其實并不習慣，但是他看若若适應能力還挺快的，若若都能克服困難，他也能。
回到房間看若若在數她裝錢的小匣子，他忙把今天花的錢如實上報，“我今天拿了十塊錢買菜，賬都記在本子上。”
林若：“你一下子買了十塊錢的菜？”
沈青城的工資一個月兩百出頭，在九十年代初期算高的，但他們家不是雙職工，要這麽花錢，一個月工資都不夠夥食費。
沈青城猛然回到十年前，看什麽都便宜的不像話，一買就買多了，他道：“我看那些菜能吃兩三天。”
他沒買別的，應該也不算浪費吧？
林若笑笑，明天沈青城就不會這樣想了。
她把剛領的工資交給沈青城，又把賬本給他，叫他花錢的時候，對着賬本來計劃。
“咱們家現在就你一個人的工資養四口人，夥食費呢，你按天買不能超支，家裏的菜錢水電煤氣，小孩的吃穿用度，家庭開銷每一項，我都列了個明細，你在這個明細內花錢，別超支了。”
沈青城從來沒管過錢，“工資就別給我了，還是你管着吧。”
林若不想管，不當家不知道艱難，讓他自己管錢，“我上班累死了，不想再操心開銷的事。”
沈青城沒吱聲了。
第二天一早，若若要代替他上班，自然是他做早飯，本來想出去買早飯的，看到賬本上若若記的明細，早飯自己熬粥，外頭買白馍、油條、肉包子。
肉包子兒子愛吃，他愛吃油條，若若跟媽吃白馍。
這天早上，沈青城買了四個白馍，兒子有些不高興，“我肉包子呢？”
沈青城道：“以後都吃一樣的，剛給你買了鞋子要節省一點，以後每周吃一次肉包子，其他時間都吃饅頭。”
兒子聽了這話沒意見，開開心心的上學去了。
若若好像對他的安排也沒意見，啃了個白馍去上班。
沈青城這才松了口氣，看來這樣的安排沒問題，他刷了碗做了家務，又晃蕩到廠裏去了。
門房老趙看到他，比上次還熱情，這是晌午并不是上下班的點，以為他來有急事。
“來找沈副主任？我給你叫去。”
沈青城忙說不用，“昨天聽到有分房子的糾紛，不放心過來看看。”
廠裏分房，老劉家和老伍家人口多，也都排到資格分三室一廳。
但是三室一廳就剩這一套空房，廠領導誰都不想當這個惡人，便把難題甩到剛來半年的沈副主任手裏。
新媳婦擔心沈副主任，老趙理解，叫她別操心，“分房的糾紛辦妥啦，沈副主任都分好了。”
這才半個上午的時間，這就辦好了？
沈青城有點不敢相信，上次他可是一直調解到半夜，雖然強行分好了房子，但是兩家都怨恨上了他。
他問老趙，“沈青城”把房子分給伍家還是劉家？
“都不是，沈副主任把最後那套三室一廳，分給了趙平原。”
趙平原在廠裏的資歷比那兩家還夠，但他為人老實，又沒什麽後臺，不懂巴結領導，每次分房子都輪不到他家。
趙平原還是門房老趙的遠方堂弟，他把剛剝好的毛豆倒了一半在塑料袋裏，硬往“林若”手裏塞。
“自家種的，帶一點回去嘗嘗，比外頭買的鮮嫩。”
沈青城推卻不過，恰好這時候老伍和老劉兩家的家屬，黑着臉出來，看到他也沒好臉色，但是居然沒有上來開罵。
這倒是稀奇了，上輩子，沒分到三室一廳的老劉家屬，堵上門罵了好幾天，那幾天若若心情特別不好，怪他沒有聽她的話。
他那時候想，若若哪裏知道這裏面的門道，他已經是将分房帶來的影響降低到最少了。
實在沒有想到，若若會把房子分給了趙平原，然後讓老劉家和老伍家優先去挑剩下的房源。
樓層、戶型都可以挑，晚一步好樓層可就被別人挑走了。
那兩家想，反正大家都是兩室一廳，鉚足勁要選個好樓層，急着去選房子去了，居然沒鬧。
這次，不會再有人堵着家門罵了。
他就這樣思索着回到家，在想他之前的思維是不是錯了，帶兵和管理安撫廠裏的工人那可不一樣，前者服從命令，後者只是普通的百姓，他把帶兵的那一套，用到工廠裏來了。
少了些人情世故。
一路想着走着沒坐車，到家兒子放學回來了。
半大的小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進門就喊餓，“小媽，我等不及做飯了，你下碗面給我吃吧，下午我還要上學呢。”
沈青城看了看手裏剝好的毛豆，昨天買了兩斤五花肉，媽只舍得切了半斤燒了晚飯，還剩下一斤多呢，給兒子做個毛豆肉絲面。
翻了下菜籃子，裏面只有幾個昨天買的土豆、一把芹菜、七八個青椒，肉都不見了，才買的二十個雞蛋，也只剩下十個。
這是咋回事？
還能有人進家來借菜的？
家屬院對面就是菜市場，不至于吧？
那是進小偷了？
他忙進卧室，抽屜裏裝錢的小匣子還在。
他問兒子，“你回來的時候你奶不在家？”
“不在，我自己開的門。”
“家裏肉不見了，你說奇不奇怪？”沈青城自言自語了一句。
兒子跑到廚房，一副破案了的表情，“我知道了，肯定是奶奶趁你不在家，把家裏的肉炖了送去給小叔叔吃了。”
“你怎麽知道？”
沈青城詫異，難道媽之前也這麽做過？
兒子也詫異的擡頭看這位小媽，她今天怎麽了？
這有什麽難猜的，剛搬來城裏頭兩個月，奶奶就趁她不在家，把肉啊魚啊做好了往學校送。
小媽說了兩次，奶奶就說：“沒分家呢，上學的弟弟妹妹，念書正是費腦子的時候，吃你們幾塊肉咋了？”
後來小媽只買夠當天的菜，絕不多買。
“都是我爸不好，你叫我爸跟奶奶提一下，我爸還說無所謂，你下次可少買點兒。”
雖然奶奶說小媽是外人，但是小叔叔吃的是本該他碗裏的肉，小孩有點不高興，偷偷在小媽面前抱怨了一下爸爸。
沈青城給了兒子零錢，叫他出去吃大排面，小孩一看小媽給的零錢足夠買兩碗肉絲面。
他可以不吃大排面，改吃肉絲面，然後省下來的零錢，還可以買一根奶油冰棍！
他開開心心的揣兜裏出門了。
沈青城郁悶的不想做飯，恰好媽回來了，他實在忍不住，“媽，你把家裏肉都給寶安送去了？”
老太太理虧，說道：“小安說食堂的飯菜沒油水，我看你買的肉多，現在天熱放不住要壞的。”
“那雞蛋呢？”
“銀芽上回就說想吃我做的茶葉蛋，我正好鹵了十個送過去。”
銀芽是雙胞胎裏的閨女，實際上，七個到了小兒子嘴裏，剩下三個給了閨女。
小兒子比大孫子更能吃，土雞蛋也不大，兩口一個，還誇媽媽做的茶葉蛋好吃。
看寶貝疙瘩小兒子吃的那麽歡，老太太也高興，曉得回來兒媳婦要說嘴，主動把飯給做了。
沈青城又不好因為二斤肉跟媽發火。
他氣就氣在，老太太手裏有錢，想給小兒子加餐，出門去菜市場買二斤肉不行嗎？
明知道這麽做大兒子兒媳會互相埋怨，她說都沒說一聲，就這麽做了。
隔了十年了，他記不太清，好像剛結婚那會，若若是提過一次，說媽沒跟她打招呼，就把家裏的肉菜送去給小叔子吃。
她是新媳婦不好張嘴，叫他說說媽。
他入伍十年，媽守寡帶大五個孩子，他一直心疼媽辛苦，媳婦和媽之間有矛盾，他在中間也挺為難的，說媽只在家住幾個月，忍忍吧。
那時候他是這麽說的。
這會事情經歷到自己頭上，才知道心裏有多委屈，媽難道不知道大兒子這會也艱難嗎？
她知道，但是她更愛小兒子。
他現在總算明白了，若若為什麽要他一次只買一天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