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牧安平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利落,拎着兩盒德懋恭的紙酥進了酒吧。他四處張望,沒有看到谷心美,倒是看到了站在吧臺邊數錢的谷小寶。
牧安平問他:“你姐呢?”
谷小寶懶洋洋地斜了牧安平一眼,雖說看不上這個人,他也不能直說姐姐去酒會了。這倆人有可能會因此吵架,但是更有可能的是,他未來的零花錢會縮水很多。
他的目光落在牧安平的手裏,點心不錯,如果拿一盒送給心上人的話,也還有一盒可以留給姐姐。
他正猶豫着該如何理直氣壯地要,牧安平卻很上道,主動遞了一盒過來。
“上午剛烤出來的,很新鮮。”
谷小寶大喜,對牧安平挑了挑嘴角,拎着點心出了門。
牧安平呆在當場,沒想到這小子拿了東西不認人,連聲謝謝都不說,更別提回答問題了。他只好轉頭去問服務生,服務生不了解具體情況,只說老板回家了,剛走不久。
牧安平又拎着剩下的點心,走去谷心美的家。走到離樓下不遠時,他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正對樓道的位置。
這輛車停在這裏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無論是與衆不同的高檔車漆,還是車尾那個明晃晃的精致車标,都與這個貼滿了小廣告的老舊小區格格不入。
牧安平的腳步放慢,一種不安的感覺襲上了心頭。
不過半分鐘,不安的感覺變成了現實,谷心美穿着一身紅裙從樓道裏走了出來。
紅裙十分性感,背部全露,露到了腰窩處。而紅裙的身前所費的布料也不多,低胸,兩條細細的肩帶挂在了鎖骨的盡頭。
紅裙的下擺開了高高的叉,谷心美每走一步,牧安平就可以從開叉的裙擺下,看到她修長瑩白的美腿。
她圓潤的耳垂上、白皙的頸上、細細的手腕和手指上,都戴着成套的鑽石首飾。這些首飾随着她搖曳的步子,在路燈的映照下,一閃一閃地發着璀璨的光。
比起黑色轎車與這裏的格格不入,谷心美的出現更像是一個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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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安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可是灰姑娘是去見她的王子,是去見心上人,谷心美要見的卻不是他。
牧安平繼續看着。
他看見谷心美走到車邊,對着駕駛室裏露出了一個嬌媚的笑容。然後,他看見谷心美打開後座的車門,以一個極為優雅的姿勢上了車。
轎車緩緩啓動,很快行遠,轉了一個彎,消失在牧安平的視野之中。
牧安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指的顫抖差點讓手機掉在地上。他沒有再發短信,而是直接撥通了谷心美的號碼。
“安平?”
谷心美的聲音有些顫抖,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因為思念所致,還是因為心虛更多。
牧安平的心頭更沉,他問:“心美,我回來了。我想去你家,方便嗎?”
谷心美的聲音更加慌亂,回答也遲了幾秒。
她說:“安平,小寶生病了,我在學校這裏。明天吧,明天你再來好嗎?”
牧安平垂下眼睑,苦笑着說了“好”。
他挂斷電話想要回學校,走出去兩步,他又轉了回來。他走進樓道上了樓,用鑰匙打開了谷心美家的房門。
然後,他就直挺挺地站在窗邊,看着谷心美上車離去的地方,一動不動。
一輪彎月漸漸爬上夜空正中,一輛黑色的高檔轎車終于自拐角處駛來。車子在樓下正對樓道的位置挺穩,谷心美打開車門,笑着對司機的方向說了句話,随後下車。
她踏着細高跟,腳踝瑩白,精致得宛若一件易碎的瓷器。她一步一晃,歪歪斜斜地走進了樓道,顯然是醉得不輕。
見她平安回來,牧安平松了一口氣。他收回視線,轉身看向門邊。
像是過了許久,樓道裏的腳步聲漸漸清晰,門鎖也終于傳來響動,谷心美開門而入。
房間昏暗,她的眼睛半閉,目光也很迷離。所以,她沒有注意到站在窗簾旁的牧安平。她蹬掉高跟鞋,伸出兩根手指插在裙子的肩帶下輕輕一撥,肩帶就滑落在她白皙的手臂之上。
她沒有開燈,大概是準備直接去睡,窗簾還大敞着,她就開始脫起了裙子。
她把細細的肩帶從手臂上摘下,本就半挂在胸前的衣料沒了最後的支撐,徹底滑落,挂在了腰間。
看着上身只剩一對胸貼的谷心美,牧安平再也忍受不住心頭的怒火。他用力拉上窗簾,力氣之大,幾乎要把窗簾扯了下來。
谷心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一手環胸,一手按亮了客廳的頂燈。
看清房間裏的人是牧安平而不是歹人後,谷心美的驚恐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甚。她哆嗦着唇,顫抖着想要把裙子的肩帶挂回去,結果忙中出亂,差點兒把兩個肩帶挂反了方向。
牧安平的聲音清冷地響起,像是一片又薄又利的冰片,劃穿了谷心美的心房。
他問:“穿成這樣去學校照顧小寶嗎?
谷心美無言以對,她站在原地,給不出任何解釋。
牧安平輕輕笑了一聲,擡腿欲走。經過谷心美的身邊時,谷心美像是驚醒了一般,撲進他的懷裏,死死地環住了他的腰。
“安平,我錯了。安平,你別走,你聽我解釋。”
牧安平想要推開她,沒料到谷心美抱得極緊,他用了五分力氣竟然沒有成功。
谷心美的酒意早就被吓醒了,化作身上的滴滴冷汗。此時着急,她說起話來還算利落。
“安平,你相信我。我只是去參加酒會,只是喝酒聊天,我什麽都沒有做。”
“既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酒會,你為什麽要說謊?”
谷心美沉默了。
牧安平又笑,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聽起來分外冷漠。
“心美,你和從前不一樣了,你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我愛你,但是我也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我會吃醋、也會嫉妒。以前你和酒吧裏的客人怎麽樣,我沒有立場去管。現在你還這樣無所謂,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谷心美仍舊閉口不言。
牧安平用力地推開她,後退一步。
“你低下頭看看自己,看看你穿的這條裙子。普通的喝酒聊天,需要穿成這個樣子?谷心美,今天最高溫度二十度,最低溫度只有十度,別對我說你這樣穿是為了涼快。”
谷心美把肩帶向上提了提,又把身側的布料向後拉了拉。可惜,布料只有那麽多,遮得了這裏,遮不住那邊。
她急得落下淚來,只能拉着牧安平的衣袖,用眼神祈求他的原諒。
牧安平想要甩開她,試了幾次都沒有甩脫。牧安平上手去掰她的手,谷心美才終于發出了一聲嗚咽。
“安平,我說。”
正如谷心美所說的,她這一晚的确是在喝酒聊天而已。酒會裏去了不少她這樣的女人,她們像是一支支或美豔、或清麗的花,可以讓男人們靠近去嗅聞香氣,卻不能采下來帶回家。
谷心美與其他女人有所不同,能夠靠近她的,只有林。
林是酒會的主辦方,背景雄厚、實力強大。他叫谷心美過去只是幫着妝點場面,沒有留她過夜的打算,谷心美知道這一點,才會同意過去。
“安平,我真的只是去幫了個忙。”
“那個人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嗎?”
牧安平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谷心美,灼灼的目光下,謊言像是被下了噤聲的魔咒。
“不知道。”
牧安平冷笑一聲,“谷心美,是我拿不出手,還是我只是個備胎?”
谷心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牧安平,也不敢讓他看自己。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瞞的,她索性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五年前,林在南方某地的一個工廠裏遇到了谷心美。彼時,谷心美的身份聽上去好聽,是大老板的秘書,實際工作只是送送文件,陪大老板出出差。
彼時,大老板有了大麻煩,有求于林。于是在一個夜風徐徐、暗香浮動的夜裏,他把谷心美派去林住的酒店送文件。
那一晚,林沒有碰谷心美,他們聊了半個晚上的天,後半夜的時候,林在隔壁為谷心美開了房間。
後來,大老板的麻煩解決了,他送了一份大禮給林,其中就有谷心美。
林一直是單身,偌大的平層裏只有他一個人住。但是他為谷心美租了房子,沒有讓谷心美住進他的家。
谷心美跟了他兩年,他們像是偶爾見面的情侶一樣交往。他們會去看電影,會去旅游,也會窩在房間裏待上一整天。
林對谷心美說過愛她,但是林從不帶谷心美去見他的家人和朋友。即使出席活動,他也只是介紹谷心美是他的下屬。
兩年後,當他發現谷心美想要的不止這些,當他發現谷心美想要和他結婚時,他果斷地開了間酒吧,把谷心美丢進去自生自滅,讓她與他的生活只剩下例如酒會這樣的往來。
原來,酒吧并不是谷心美的,而是林的。
牧安平覺得自己早該想到。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到一個陌生的城市裏兩年,就能開起一間像模像樣的酒吧,甚至可以正常經營下去,如果說她背後沒有人,那才奇怪。
而谷心美會去酒會幫忙也就說得通了,酒吧的盈利歸谷心美,酒吧的所屬卻是林。只要林收回酒吧,谷心美就會一無所有。
“把酒吧還給他,你家裏的生活,還有你弟弟那邊我來想辦法。”
谷心美面露難色,支吾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