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霞色非胭(一) “容澈,你大爺的!”……
幾人看着雪兮随仙兵返回天界的身影, 神思中都帶了些沉郁。說不清是因為此案,還是因為案中所涉的人。又或者,是些更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譬如抉擇、譬如什麽是愛。
不過,可以知道的是, 這件轟動全城、歷經幾年的案子,到這裏就要劃上句點了!
也意味着,他們總算能夠睡個好覺了!
楚寧當着容澈的面,當即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笑道:“容澈, 你可得請我好好吃一頓!這回可不能有異議。剛才我都沒有吃多少, 我的紅燒豬蹄、我的麻婆豆腐,我的土豆炖排骨!”
容澈揚眉:“在下何時有過異議?”
楚寧頓了頓, 仔細回想了一遍, 好像是沒有。她彎着眼笑道:“說得也是。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你在吃這件事上确實是沒有為難過我。”
容澈聽着, 眉頭漸皺:“所以殿下是怨我在旁的事情上對殿下太過......苛責?”
楚寧依舊嘻嘻笑着,只不過神情稍有閃躲。若要說從前的容澈,苛責倒也算不上,至多是冷落無視吧。可是這種小話她自己抱怨兩句便算了,鬧到正主面前, 便是有理也不太好。還是在這位素來品學兼優的君子表率面前。
她趕緊改口,“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容澈你那都是在好心勸導我, 并非苛責。哎呀,我都要餓得走不動路了,你沒見我連手都擡不起來了, 居然還在這裏計較從前的事情。”說着,她果真還做了個擡手的動作,試圖轉移話題。
可容澈卻擡眸,看着淡藍的天際,淡淡道:“此事還未了。”
楚寧一臉地茫然:“為何?這案子不都查清了,人也都帶走了,就連那位白茵姑娘也随啓玉回了太清境!難不成你還發現了些什麽別的?”
容澈轉過頭,定定地看着她,無奈說道:“殿下,你是不是把什麽東西忘記在了客棧中,比如,某只鬼......”
話音剛落,便聞楚寧跺了跺腳,喊道:“對哦!糟糕,我們出門時走得太急,忘記把他也帶出來了。那現在......”她不是不知這是多麽狡詐多變的一只鬼,昨日也才領教過,若是這回又叫這鬼跑了,再想抓住,只怕就難如登天了。
卻聽得容澈淡淡道:“無事,他至多可以在客棧裏活動活動筋骨,若是要逃走,只怕以他的修為來說,還是難了點。”
楚寧聽後,一時失笑:“當真!容澈,你對他都做了些什麽?”
容澈微微一笑:“也沒怎樣。大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殿下回去了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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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這麽說,楚寧便越發覺得好奇。只是這樣想着後,又察覺出些不對勁來,她身旁這位仙君,是什麽時候同一只鬼計較起來的?這并非是這人的處世之道。
就......不是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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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本在屋中睡大覺,後來實在無聊得很,試圖喚了幾聲将他抓起來的那二位,見無人應答,便心中一喜,以為是自己逃出去的大好時機,遂精神抖擻地忙着出逃。
誰知他前腳邁出客棧大門,立馬有一股強勁的力量将他送了回去,重重地摔在原先的床上!他納悶地爬起來,以為是那門口被下了專門針對他的禁制之術。
于是這第二次時,他決定不大搖大擺地從門口出去了,直接從窗戶裏跳下去。誰知一屁股剛落地,還沒走兩步,瞬息之間,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先的床上!
即便如此,他仍舊不死心。他就不信了,這容澈會把這整間客棧的每個角落都下了禁制,讓他插翅難飛。因此第三次爬上了屋頂,第四次廚房,第五次馬廄,第六次茅廁......可無論從哪裏出去,最後都回到了自己房間的床上。
再一次暈頭轉向地爬起來後,只聽得這位憤然罵道:“容澈,你大爺的!居然敢這樣玩老子,老子跟你沒完!你等着!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喂,有沒有人來呀,聽到爺在說話嗎?快放我出去!”
于是楚寧與容澈回到客棧之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蒼茫月色下,客棧後離茅廁不遠的一塊空地上,形容妖魅的男子高高挽起袖子,黑着張臉,手握一根鐵鍬,正在......刨土。邊刨還邊氣罵道:“好個仙君鬼王,下次別讓你們落在我手裏,不然,加強版合歡術玩不死你們!居然敢這麽對老子,今後有你們好看的!”
不時有人聞聲過來,也都被他罵回去了,“看什麽看,沒見過人挖坑的?說你呢,再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睛挖出來,扔到茅廁裏邊當化肥!”
楚寧大老遠就瞧見了,趁這鬼正悶頭鏟土,悄聲靠近了,掐着嗓子輕聲問道:“公子,您這是在挖些什麽呀,是古董寶貝呢,還是金銀首飾呀!”
她問這話時,那坑已挖到了足有半人深,殷策正在坑裏吭哧吭哧往外抛土,便随口回道:“老子挖的是地道,沒長眼睛嗎?這麽大的坑沒看到啊!”
楚寧明知他會這麽回答,仍繼續問:“那公子你挖地道是做什麽?”
殷策心中正煩悶,氣沖沖喊:“老子看這裏不爽,想離開這破地方,不行嗎?”
楚寧心內已笑得不行,可面上仍舊裝出一副無知的模樣,“可要離開這裏,直接從大門走了不就行嗎,為何要挖這地道,豈不多此一舉?”
“還要你說!老子要能從大門走早走了,還費這力氣挖地道做什麽!你誰呀你,不懂就別在這裏礙事!”他說着更氣了,可擡起頭來看到與他說話的這人時,嘴角用力一抽,又瞟到她身後的那位被他罵了百八十遍的仙君,不得已立刻換了張笑臉上來:“嗨,吃飯了麽?這麽早就回了呀!”
楚寧一時沒忍住,捧腹指着他笑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本來我還覺得容澈施的那法術有些太過了,現在看你這樣,還真是合适得不得了。”
說着,湊近了望着這鬼道:“怎麽,聽說你還想給我們倆下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你确定現在還下得了嗎?是用你這雙沾滿了泥的手,還是你這張盡是些污言穢語的嘴?”
殷策的臉越發沉了,他看了看自己,腰身以下,大部分都沾了泥,更別提一直握鍬的手與被擦了很多次汗的臉了。這些事,即便是從前,他也沒親自動手做過多少,更何況化身鬼以後。若不是他一直逃不出去,又破不開容澈施下的禁制,他又何苦來挖這地道?
何況現在,他只怕連這地道也挖不成了!
真是氣煞人也!
這樣想着,殷策幹脆将手中的鐵鍬扔在土坑中,自己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下去,準備甩手不幹。沒想到剛坐下去,忽覺股上傳來一陣刺痛,嚷嚷道:“嘶!容澈,楚寧,你們記好了,老子跟你們沒完!嘶啊啊啊!”
楚寧笑得更大聲了,還不忘點了點頭:“嗯嗯,放心放心,都記着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了。”随即轉身自然地挽過容澈的手臂,“容澈,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就讓他在這裏呆着,反正無論如何也是出不去的!”
邊說着邊走遠了,不時還能聽到女子細軟的聲音傳來:“剛剛我回來前還說了什麽,哦,八寶鴨,糯米藕,酒釀圓子,只是不知道這裏有沒有......”
剩下坑內之人的一張臉因極度憤怒而微微變形,罵了句:“他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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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楚寧趁衆人都歇息下了,這才起身,蹑手蹑腳出了門。
她、容澈與那鬼,三個的房間是連在一塊的,她過去了就是容澈的,容澈過去了才是那鬼的。不過,她這麽偷偷摸摸起來,自然不會是去找容澈,而是尋那鬼。
那日她原本是要問那鬼洛離的下落,只是還未問出個究竟,容澈便回來了。之後二人也一直沒有獨自相處的時間,她才想出了這麽個辦法。因此只能等到衆人睡下,或者說,等容澈睡下以後,才能開始獨自行動。
其實她也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不當着容澈的面問。雖說他們已知曉了洛離是蓮葉鎮一案的背後主導之人,卻并不曉得她這麽做的原因,若能一塊兒尋到洛離的下落,便能問清楚那失蹤案的緣由了。這對她與容澈來說都是有利的。
她并非那般不明理之人,會因為那罪魁曾在危難時救下她,便對其犯下的罪行網開一面。
或許還是那夜在木屋前,容澈歸來時看到她與殷策在一起的反應吧。讓她有些想避開與這鬼的單獨相處,至少容澈眼皮底下避開。
她身量本就小,腳步極輕,連自己都幾近聽不到了。在路過容澈屋門時還往裏偷瞄了幾眼,見的确是沒有動靜了,這才大膽地朝那殷策的房間而去。
只不過進了屋後,她發現這鬼并不在床上,在屋子裏找了一圈竟都沒見到人。楚寧正心中疑惑,只見門忽的一下打開了。她以為來的人是容澈,還沒來得及思考,便往床上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