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靈溪見月(一) 這是哪兒來的野男人?……
待衆仙反應過來之時, 杏仙已被那鬼王帶走了,二人一齊消失在院內。
楚寧容澈等也未料想到這位西境鬼王這麽快便又出現,一時也忘記了反應, 等到那幾位蹩腳仙人複又開始質疑他們時,才堪堪意識了過來。
“你們說他那樣攔着, 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位鬼王會出現在此處?”
“這......不會吧,說不定是巧合呢?”
“怎麽不會,你與他共事多年,有見他對哪位同僚或是哪只鬼這般維護嗎?還不惜惹惱了梓桉仙君!”
“還真是!”
“......”
楚寧心中正怨着方才匆匆出現的那只老鬼, 疏忽間, 便見面前先時還哄鬧不停的一群人霎時間靜默起來, 随即如失去意識般地紛紛倒落一地。
她正不解,又發覺眼中的場景忽而光怪陸離地變化起來, 如夢似幻, 在失去知覺之前, 她下意識抓住了容澈的胳膊, 見他的目光中亦傳來查探之意。然而未過幾許,眼中的光影漸漸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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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幾乎是一同醒來的。
她下意識朝容澈看去,卻在他的墨色眸子裏看見了熟悉的場景,這裏......不是她的府邸所在嗎?可她并未使那靈石,又是如何一下子從錦雲城回到這靈溪谷的?
楚寧猶在疑惑, 并未注意到身旁之人面色又更蒼白了些,正欲四處看看尋個究竟,容澈便沒有預兆地失去了知覺, 直接倚在了她身上。
“容澈?!容澈!”她下意識喚出聲來,卻見他眉心緊簇,額間已沁出了汗, 于是也顧不得那麽多,抓緊将人往她府中運去。
夜深不見月,将近破曉時分,只見一紅衣女鬼背着一位白袍仙人在谷中極慢地挪動着,一路傳出些細碎的言語,又不似喃喃自語,像是小兒女之間的吵嘴埋怨。
“你這人看着身量尚輕,為何......竟如此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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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個容澈,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這個時候暈了,這是看準了我堂堂公主殿下心善,會對你負責嗎?”
“重死了!你是吃什麽長大的!不是都說這天界的谪仙個個都不食人間煙火嗎?”
“......”
這已不知是從楚寧口中冒出的多少句碎碎念了,可即便如此,卻并未見她将身上這人抛下,而是以一種近乎緩慢的速度朝鬼王府邸方向而去。
于是,當楚寧面頰通紅、大口喘着氣半夜出現在自家府邸門口時,險些沒叫前來開門的山怪驚掉了下巴。
墨寒一臉猶疑地打量着眼前這位一聲不吭便消失近一月的鬼王,以及她身上背着的不知從何處撿來的野男人,雙手交叉于胸前,神情肅正,問道:“這位,你确定自己是住在這兒?莫不是大半夜地眼盲走錯了門?”
楚寧正累的上氣不接下氣,聽見面前之人無厘頭的問話,便知這貨約莫是又犯病了,便不願理他,直接往裏頭去,畢竟她背上還扛着位重量級的仙君。
為她開門的這位正是數百年前将她綁了又認了她做老大的那只山怪。二人本就無何仇怨在身,先前那場誤會消除後,這山怪便随了她在這山谷中待了下來,與她一同掌管此處。
其間兩人亦多次外出游歷四方、如影随形,不過因先前那起蓮葉鎮的案子熱議沸然,楚寧這才決定自己孤身前去查探,是以這位乃至府中的衆鬼并不知曉她的行蹤。
墨寒也不惱,直接走到她身邊,上下打量一番,問道:“還有,這是哪兒來的野男人?難道你是見到個男人便要撿回家嗎?”
他這樣說是有根據的。這位鬼王,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養成的好習慣,隔斷日子就會往家裏帶回不知名姓的東西,有時是貓貓狗狗,有時則是各種奇形怪狀的鬼,若非還有他秉着認真盡責的态度把守大門,他在這如今的鬼王府中只怕連立錐之地都無了。
楚寧白了他一眼,道:“若是你非得這麽稱呼他,那我也沒辦法,誰讓你也是我撿回來的?大家一般一般!沒啥可争的,正好!”
墨寒面色沉了下來,深吸了口氣,平緩了自己的心情,道:“行,我好男不跟女鬥,還是這麽一只不講理的女鬼!”
誰知他語音剛落,便聽見他口中還未走遠的女鬼的聲音傳來:“就是這麽跟老大講話的?怎麽,是氣我不帶你出去還是怨我消失太久了,這才想我想得患了相思了?放心,我明日就來同你玩鬧一番,定然不會讓你失望的!”
墨寒腦袋中浮現出先前與這鬼相處的情景,不由嘴角一抽,這鬼必定是故意的,哪壺不提提哪壺!嘆了口氣,默默回去将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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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關于楚寧帶回一位不知名的男人的小道消息就以猝不及防之勢傳遍了整座鬼王府,頗有千年前琉月公主擇婿一事的架勢。
楚寧夜間将容澈安置好以後,便回到自己寝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到了第二日午間才漸漸醒來。
睜開眼後,見到是熟悉的場景,她心內閃過片刻的茫然,好似做了一個久遠的夢,夢中與幾位故人相繼重逢,幾經生死,最後似夢幻泡影般向下墜落,接着便是醒來時見到的自己位于靈溪谷的寝殿。
其實說是寝殿,不過是随意辟出的幾口山洞,稍稍簡單布置一番,便成了如今的她可供歇息的居所,雖不及往昔的傾雲殿,但好歹,不至于讓她無處可去、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她正欲起身下榻,剛一擡起手,便覺整個右手胳膊都傳來劇烈的酸脹感觸,延伸到整個肩膀,像是被某個不知名的重物強行擠壓過留下的後遺症。随即,大段的記憶湧入腦中,最後定格在白袍男子虛弱暈倒的場景......
是,她沒記錯,她确實将容澈帶回自己的府邸了,身上的這些痛楚,亦是由此而起。雖說其中緣由不得而知,可如今的情況是,她的的确确将一位天界的谪仙帶回了自己的老巢!還是在夜半三更之時!
雖說她此時更關注的這位仙君的身子骨,可想到接下來她這府中人的反應,楚寧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
在她的親自教誨下,在府中的均是些知是非善惡、有涵養品味的鬼衆,遠在外界不知來歷的吊死鬼、骷髅鬼、水鬼之上,這一點她是知曉的,也十分放心。
只是這些鬼衆日漸同她相處之後,也越發與她熟稔起來,尤其是,在得知她化作鬼尚不過及笄時,便開始日日憂心這位鬼王的感情之事,恨不得多多地替他尋來合适男子為她做主,以至于對她每每帶回府中的人物都格外上心!
而這次的這位,估計就更了不得了!
楚寧是一個頭兩個大,掙紮一番後,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容澈再說,畢竟這位自小相識的木頭郎君也是因她才傷得如此。
打定主意後,她特意避開了衆鬼時常經過的路段,擇了條鬼少的小道前去。不過說來也巧,一路上并未見着什麽鬼。及至她一路偷偷摸摸,終于抵達了容澈的寝殿時,卻見那卧榻之上并未有人的蹤跡。
思及昨日發生的一系列之事,楚寧不由擔心起來,便一面喊容澈的名字,一面在寝殿內尋他的身影。誰知還尋多久,便在一旁的側殿中見到了這人。
“你方才去哪裏了?我還以為是那只西境鬼王又回來找我要靈石了!”她小跑到容澈身前,急忙問道。
容澈溫聲道:“無事。讓你擔心了。”
楚寧見他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遂放下了心,問:“昨晚歇息得還好嗎?你不知道,昨日你突然在我身旁暈倒,險些要吓壞了我!”她徑自說着,并未注意到容澈面上稍顯突兀的神情。
見容澈并未回她的話,這才端詳着他的面色,疑惑道:“你這是怎麽了?莫非是我昨日将你背回時,不小心傷到了你哪裏?”
話音剛落,身後的山洞內響起了幾人同時發出的意味深長的一聲“喔!”
楚寧的表情瞬間凝固住,朝容澈看去,見他俨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這才明白了他方才作出的那般表情的緣由。她嘆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子,目光掃過面前這幾位不請自來的人,面無表情道:“你們幾個,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還有,偷聽人牆角這種不義之舉,又是從哪裏學來的?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們這些!”
容澈聽到最後一句,眸光流轉,心中泛起一陣漣漪,他隐約記得,這種事情,這位正是做得最得心應手的!
麻嬸樂呵呵笑道:“大人,倒也不是我們多事,只是您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來去都未通知我們。好不容易聽說您回府了,還帶了位郎君回來,是以大家便央我老婆子來看看!雖說的确驚擾了到了郎君,但我們都沒有惡意的。不信您可以問問這位郎君,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她亦知曉這麻嬸是善意,正欲開口,又聽得她繼續說道:“大人,不得不說您這回的眼光倒是進步不小,這位郎君身長玉立、相貌俊朗,的确值得您大半夜地扛回府中來!是怕旁的鬼王心中不平,這才封鎖了消息準備悄悄完事兒是嗎?既然您是這樣考慮的,那我們這回也絕對不會給您惹亂子,一定會守口如瓶,保證不将您與這位郎君之事洩露給別家的長舌鬼了!”
一旁的金夫人亦道:“是呀,大人,瞧見您不僅安然無恙回來了,還帶了位男子回來,底下的鬼衆亦十分歡喜。聽聞這位郎君身子骨弱,還一早就備了上好的補品預備送來,喏,這就是!也好讓郎君補補身子,以免壞了同大人的好事不是!”說罷,果真見她身旁裝了一筐的各類補藥。
楚寧嘴角一抽,險些沒把她送走,稍及想到容澈升上前前後後受的傷,還是一時忍住收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