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新生
厲扶仞顯然想拉住白樂榮,可白樂榮卻中了蠱一般,一邊念叨着,一邊魂不守舍的固執的沖向了枯木。
厲扶仞忍不住眉間皺起,視線敏銳的從洞穴中央掃過。
明明只是一顆普通的枯樹,卻好似被施了術法般,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能力。
不過一眼,厲扶仞便好似整個人的神識都被吸進去了一般。
意識到這一點的厲扶仞尋思收回視線,保持靈臺清醒。
然而就這片刻的功夫裏,白樂榮已經走到了枯樹周圍,眼看着手就要抓上去的時候。
厲扶仞猛地上前,将人攔腰抱起,卻還是晚了一步。
枯樹周圍的地面上,猛地亮起一條條鮮紅的陣法條,将二人關在其中,進出不能。
望着血紅色的熟悉陣法,厲扶仞的面色迅速沉了下來。
此時白樂榮也恢複了神志,見此情形面色蒼白,雙唇不住的發顫。
他緊張的攥着厲扶仞的衣襟,眼神滿是歉意,想說什麽,卻又支支吾吾的開不了口。
厲扶仞手一松,将白樂榮放了下來。
白樂榮心中一緊,哀求:“阿厲……”
厲扶仞卻看也不看,将他拉至身後,堅定道:“待在我身後。”
白樂榮雖不清楚情況,卻還是面色一軟,乖巧的不做聲了。
厲扶仞一邊護着白樂榮,一邊于四處搜尋着某個人的身影,未果,他直接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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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吧,您還要躲到什麽時候,師尊?”
起初白樂榮臉上還一陣茫然,然而聽到厲扶仞最後說的那兩個字的時候,白樂榮便宛若雷劈般怔住了,且久久未能回神……
衆所周知,這秘境對修為高深者有限制作用,如他師尊無念宗宗主,或是厲扶仞師尊裘子晉仙尊,都是無法進入的。
但厲扶仞卻說,這陣法是子晉仙尊布置的,且子晉仙尊此時正在此處——就在他們周圍。
這怎能不叫人震驚?
随着厲扶仞話音的落下,自洞穴上方,忽然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一擡頭,便看到半空中,一道白色身影逐漸出現。
裘子晉腳下輕點,落在地面上的時候,還不忘擦了擦懷中的劍,眼神帶着癡迷般的眷戀。
尚未開口,便先冷哼一聲,似笑非笑:“本尊倒是不知道,你何時,竟還背着本尊偷偷修煉出了幾分修為?”
他說話間,眼神似劍般上下将厲扶仞掃視了一遍,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鄙視。
這樣的眼神厲扶仞早不知道被看了多少遍,此時便好似絲毫沒有察覺到一般,冷冷垂眼:“能讓師尊意外,是弟子的榮幸。”
白樂榮摸不清楚情況,卻看得出這師徒之間的嚣張氣氛,此時腦海中更是混沌一片。
不對。
當時厲扶仞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之際,是子晉仙尊,哪怕傷了自己的根基,都要救厲扶仞。
子晉仙尊對厲扶仞的看重,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可卻是親眼看的清清楚楚。
然而此時兩人之間卻箭弩拔張,看子晉仙尊的意思……竟是準備對厲扶仞動手!
白樂榮若有所思的面容從厲扶仞的腦後掃過,神情複雜。
難道,從前當真是他看錯了?
裘子晉自然沒看到白樂榮的複雜神情,或者說,看到了也不在意,聽了厲扶仞的回答,他氣極反笑: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本尊的?”
厲扶仞神情如常:“從一開始。”
裘子晉一怔,眼神危險:“一開始你便發現了本尊的蹤影?”
厲扶仞掀起眼皮:“只是從一開始便猜到了師尊的安排罷了。”
殺人,奪舍。
若非早有安排,又怎會千裏迢迢放自己來這遺跡秘境?
裘子晉皮笑肉不笑:“不愧是你。”
厲扶仞不置可否。
裘子晉卻似乎并不着急下手,他似笑非笑,望着被厲扶仞緊緊護在身後的白樂榮,勾唇:“怎麽,死到臨頭,都不忘帶上你的小情人?”
厲扶仞眼神一冷,白樂榮卻臉上一白,他猶豫着探出身子,恭恭敬敬道了句:“子晉仙尊。”
裘子晉臉上帶着教人琢磨不透的笑意,他眼帶深意的從厲扶仞面上掃過,問:“你便是白樂榮?”
然而就在白樂榮點頭的瞬間,裘子晉卻面色猛地一邊,五指擡起,遙遙朝着白樂榮一抓。
白樂榮頓時便如小雞崽子般被人淩空掐着脖子舉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之快,甚至于白樂榮壓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句得罪了裘子晉。
脆弱的脖頸承受了全身的重量,白樂榮幾乎不能呼吸,瞬間臉色變得蒼白起來,身體不住的來回晃動着掙紮,眼神求助般凄涼哀求的望向厲扶仞。
厲扶仞顯然眉心一簇,神情都緊張了起來。
這一幕自然被裘子晉看在眼中。
“怎麽,想救你的老相好?”裘子晉語帶嘲諷。
厲扶仞眼神不閃不躲,迎面對上裘子晉戲谑的眼神:“你要殺的人是我,和他沒有半分關系。”
裘子晉聞言卻笑出了聲,似乎覺得頗為有趣:“本尊想殺人,何時需要什麽‘理由’?這麽多年來,你似一條狗般跟在本尊的身邊,還沒能看明白這個道理?”
沉默片刻後。
厲扶仞沉聲:“要如何你才能放過他?”
裘子晉滿眼的玩味:“和我談條件?”
他眼帶不屑:“你一個将死之人,何來的權利,與本尊談條件?”
厲扶仞聲音愈沉:“求仙尊。”
“求?”裘子晉臉上的笑意更甚,大笑,“哈哈哈哈……你求我?本尊倒是想看看,為了他,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這話白樂榮自然也聽的見,他眼含熱淚,痛苦不已,卻聽到身下,厲扶仞不輕不重的鄭重道:“只要仙尊能放過他,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哪怕為了他受盡折磨,死無全屍?”
“這是我應得的。”
“應得的?本尊倒是好奇,他究竟做了什麽,竟值得你為他要生要死。”
說罷,他咦了一聲,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麽不見本尊的徒孫?”
他這話一出,上一秒還在求饒的厲扶仞罕見的閉上了嘴,只字不發。
裘子晉自然并非不知道鳳瑄的去處,他跟了這三人幾乎一路。
“哦——”裘子晉故作了然,“你們二人在此處你侬我侬,自然無暇顧及他的生死,我猜猜,是死了?”
就在裘子晉說出“死”這個字眼的時候。
厲扶仞緊鎖的眉尾猛地一跳。
裘子晉好笑道:“怎麽,被我說中了?”
“我看那深淵真是又濕又冷,遍布怨氣,你說,人若是從萬丈高的地方摔下去,還能不能留下半個屍首?”
裘子晉低笑一聲,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毛骨悚然:“還是在半空裏,就被怨氣分割為無數塊,成為深淵底下的養分?”
他掐住白樂榮的五指不斷受盡,字字如刀劍般直插厲扶仞的心口:“說起來,純陽城裏,他也算的上你半個恩人。”
“人家為了你,出生入死,險些小命都丢在半道上,你卻放任他永墜深淵,就連屍首都不得安寧,永受萬鬼蠶食。”
裘子晉話鋒一轉,視線重新落在白樂榮身上:“倒是對他掏心掏肺……”
然而,還不待裘子晉話說完,厲扶仞兀的打斷:“求師尊放他。”
裘子晉眉頭一挑:“光嘴上求,我怎麽能看到你的誠意?”
此時白樂榮已經幾近昏死,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裘子晉說完,厲扶仞毫不猶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你。”
裘子晉眼中寒光閃爍:“不夠誠意。”
厲扶仞緩了片刻,忽然猛地磕頭,皮肉同大地發出清晰的悶響,一個接一個。
“不夠。”
厲扶仞擡頭,目光深不見底:“師尊想要什麽。”
裘子晉想了想,突然笑出聲,好一會,才緩下來,一字一句的道:“本尊養的是一條狗,你說,本尊想要什麽?”
“先叫兩聲讓本尊聽聽,本尊聽開心了,自然也就放過了你這小情人。”
厲扶仞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站了起來,發出了難堪的聲音。
這模樣自然取悅了裘子晉。
“本尊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答的本尊開心了,本尊便放了他。”
“倘若本尊今日定要殺一個人,白樂榮和鳳瑄兩人,你選擇帶哪一個走?”
這次的沉默,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長。
厲扶仞朝着半空中生死未蔔的少年昂了昂頭:“放了白樂榮。”
這是厲扶仞的要求,也是……他的答案。
裘子晉身心舒暢,大笑着丢垃圾般,随手将白樂榮丢了出去。
還不待厲扶仞稍稍松口氣,裘子晉便對着不遠處的枯木笑的肆意:“你也聽到了。他選的是白樂榮。”
裘子晉這話一出,厲扶仞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但與此同時,他眼中,又暮的重新閃起了光亮。
順着裘子晉的視線,他目光死死的望去。
只聽裘子晉的話音方落,枯木下,屏蔽的結界從上之下消失,也逐漸露出了其中半靠在枯木上的少年。
少年面如金紙,白衣上下到處是斑駁的血跡,四肢無力的垂落在側,虛弱無比的半靠在枯木下,艱難的掀起眼皮,眼中卻黑黝黝的漆黑一片,半點情緒都無。
倘若不是他緩慢的撇過頭,躲開了厲扶仞的視線,說是半個死人,厲扶仞都絲毫不會懷疑。
“阿瑄…”厲扶仞失神的上前,卻被陣法阻攔了腳步。
裘子晉冷笑,無不嘲諷:“阿瑄?如今叫的這麽親熱,方才怎麽見死不救?”
厲扶仞張嘴,欲解釋,卻又無話可說。
裘子晉了然:“哦,畢竟方才你選的也是白樂榮。”
他望向鳳瑄:“便是如此,你還要對他好?”
洞穴內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虛弱的聲音帶着顫聲,仿若告別般毫無情緒的空洞道:
“他死在了深淵裏。”
那個會對厲扶仞好的無微不至,拼死相救的鳳瑄,死在了深淵裏。
無人看見的地方,厲扶仞瞳孔猛地收縮,眼中漆黑如墨,似有巨浪在翻湧,指尖控制不住的發顫。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3-02 23:56:04~2021-03-03 23:28: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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