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山
鳳瑄心事重重,就這樣望着厲扶仞發了好半天的呆。
又想起裘子晉刺厲扶仞的那一劍,鳳瑄頓了頓,面色沉重的低頭,去解厲扶仞的衣服。
鳳瑄一心擔憂厲扶仞的傷勢,解的十分用心,敞開衣服,扒到肩胛骨處,仔細确認了傷勢。
傷口雖然猙獰,好在血是止住了。
鳳瑄的視線不免落在其他袒露出來的部分——密密麻麻,新傷舊傷,沒一處好皮肉。
他不免想起了上次給厲扶仞上藥的時候,少年單薄瘦弱的身體上,遍體鱗傷。
鳳瑄捏住厲扶仞衣襟的指尖不斷收緊,眉頭緊鎖,向來亮晶晶的眼睛裏,此時也失了光彩,如暮色般暗淡了下來。
鳳瑄癡癡的保持着這個動作,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他一擡頭,就對上了厲扶仞漆黑無光的視線。
鳳瑄頓時慌張松手:“不是。”
他解釋:“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你的傷勢。”
然而他動作間,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厲扶仞的傷口。
厲扶仞還沒反應呢,鳳瑄自己臉上率先一白,他連忙又俯身,雙手虛虛的扶在厲扶仞的身旁,緊張不已:“沒事吧?”
厲扶仞眼睫微垂,唇色蒼白一片,盡管努力想讓自己聽起來無礙,語氣重卻帶着掩不住的虛弱:“嗯。”
他動作略顯緩慢的攏起衣服,輕描淡寫道:“別看。”
厲扶仞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鳳瑄的情緒頓時決堤般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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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扶仞看了一眼便知道情況不對,他問:“你知道了?”
鳳瑄強忍着酸澀的眼眶,說話的聲音憤怒卻又帶着哭腔:“他怎麽能這麽對你。”
鳳瑄的拳頭攥的死緊:“他們都說,你是天生煞體,是魔修,可分明裘子晉才是大魔頭,最該被懲罰的那種,憑什麽要你承受這一切……”
鳳瑄只覺得眼眶又酸又熱,眼前的世界隔着水霧般一片模糊,心間仿佛有一團怒火在燃燒。
一只微涼的手卻在此時,輕柔的從他的眼角掃過,撫去了他眼眶中的淚水。
“別哭。”厲扶仞虛弱的語氣重又帶着不容拒絕之意。
鳳瑄愣住了。
“我不疼。”
所以你不要為我哭。
厲扶仞語音落下的下一秒,鳳瑄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決堤般吧嗒吧嗒,一滴一滴,無聲的砸了下來。
怎麽可能不疼呢?
鳳瑄心仿佛被揪起來般難受不已,他淚眼婆娑的回想起從前悔過崖裏,厲扶仞一個人咬牙苦撐,就算痛死了也不肯吱聲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鳳瑄不願意厲扶仞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模樣,手背擦掉淚水,哽咽不已:“你怎麽是這樣的人啊……”
鳳瑄瞥開臉,倔強的不願意流露出脆弱。
“痛的話,你要說出來啊……從前沒有人會幫你,但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分擔。”
鳳瑄咬着嘴唇,努力壓住自己的哭腔:“所以你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他這模樣,好像厲扶仞不答應,下一秒就要馬上哭出來。
饒是誰看了鳳瑄的模樣,都不忍心讓這樣的小美人難過。
“好。”厲扶仞聲音暗啞道,“我答應你。”
鳳瑄的情緒這才終于逐漸好轉過來,清醒過後鳳瑄很是覺得丢人,兇巴巴的拽着厲扶仞的衣袍擦臉。
“裘子晉總是取你的血嗎?“鳳瑄問。
“嗯,每月會取上數次,時間和次數都不定。”
鳳瑄又想起裘子晉寝宮裏密密麻麻的血陣,心下發麻:“裘子晉分明用的是邪術,你再待下去,遲早有一天,裘子晉會殺了你為血陣獻祭。”
鳳瑄忽然冷靜下來:“我們必須找機會離開。”
他明亮的雙瞳堅定的望向厲扶仞:“上次我問你願不願意走,你說不願意。”
“這次我再問你,你的答案會改變嗎?”
厲扶仞眼睫微顫,片刻後,傳來他虛弱卻又分明堅定的聲音:“會。”
……
衡永思給鳳瑄捎來一封信。
信上提及新生弟子的下山歷練,并且詢問鳳瑄,是否願意和他組隊。
鳳瑄帶着這封信,找上了裘子晉。
裘子晉正端坐在殿中,仔細的擦拭着手中的寒水,看到來人是鳳瑄,才掀起了眼皮。
但也僅僅只是一眼。
裘子晉漫不經心:“又是為了厲扶仞而來?”
不待鳳瑄回答,他便自顧自的有氣無力的答道:“他死不了,修養一些時間便好。”
誰知他話音未落,便聽到鳳瑄否定:“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
裘子晉聞言,終于來了興趣,收了劍,支着下巴,難得好興致的正眼瞧來。
“哦,這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語氣不明,“說說看,是什麽事。”
鳳瑄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弟子今日前來,是想詢問萬年寒氣相關事宜。”
“萬年寒氣”這四個字一出,裘子晉頓時笑出聲,但很快,他又收斂了笑意,陡然正色,上下将鳳瑄打量了一遍,得出結論。
“雖不知前幾次寒氣發作時,你是怎麽挺過來的,但看你這身板,再發作個兩三次,估計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了。”
鳳瑄面色一凝,心道,裘子晉果然知道些什麽。
他正欲開口詢問,卻聞裘子晉搶先他一步開口:“你不害怕?”
鳳瑄一愣,先是點點頭,回過神又搖頭。
“弟子只是想問仙尊,關于更多萬年寒氣相關的東西。”
然而他話音還未落,便被裘子晉打斷:“你問了本尊也不會答。”
鳳瑄擡頭,卻見裘子晉不知何時又喚出了寒水,重新專心致志的摸着劍。
漫不經心道:“一個無意求生的将死之人,在本尊眼中,早已是半個死人,本尊緣何要同死人廢話?”
對于裘子晉陰晴不定的态度,鳳瑄早有意料,因此心中也并沒有太大的失落。
裘子晉不願說,鳳瑄也不與打擾,告辭轉身欲走。
裘子晉餘光中見到這一幕,撫劍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頓。
鳳瑄才走數步,身後卻又忽然響起了裘子晉的聲音。
“萬年寒氣入體,發作時人如墜冰窖,血骨皆成冰,幾乎無人能活。即便你熬過前幾次,但今後萬年寒氣發作起來,只會越來越厲害。”
鳳瑄頓住了腳步。
裘子晉接着道:“倒也不是無藥可救。”
“傳言神木煉制的一種丹藥,能壓抑住萬年寒氣,保你不死。”
鳳瑄下意識皺起眉頭,喃喃道:“神木?”
“不過千年來,神木向來只在傳說中出現過。不過……”
裘子晉擡頭,饒有興致的道:“不過,你若是願意舍了本尊的弟子,拜本尊為師,本尊倒是願意替你尋一尋。”
他眉頭一挑:“如何?”
鳳瑄想也不想的冷漠拒絕:“多謝仙尊厚愛,但鳳瑄性懶,不願折騰,也就不麻煩仙尊了。”
“哦—”裘子晉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仍舊支着頭,望着鳳瑄的背影,眼神缥缈,就像是透過鳳瑄的背影,看到了其他的別的東西一般。
也不知道生沒生氣。
鳳瑄又繼續往前走,臨到出口前,他忽然似随意的提起:
“不日就是新生弟子試煉,弟子欲下山一趟,還望仙尊批準。”
說着,鳳瑄右手随意喚出一道布帛。
裘子晉看也不看,手持寒水一揮,一道靈氣準确無誤的沒入了布帛中,瞬間化作一道四四方方的印章印。
鳳瑄不動聲色的望了一眼,心中一喜,面上冷靜如常:“多謝仙尊批準。”
這次鳳瑄是當真決定走了。
然而他前腳才出了宮殿,後腳,裘子晉那似有若無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本尊再問你最後一次,當真不要神木?”
回答裘子晉的,是鳳瑄漸行漸遠的堅定腳步聲。
宮殿大門,随着鳳瑄的腳步聲,也逐漸合上:
“傳令下去,即日起本尊閉關修煉,無事不得打擾。”
直到大殿們徹底的關起來,鳳瑄才終于打開了卷着的布帛。
只見布帛的左下方,明晃晃的印着裘子晉的專屬印章。
而布帛的右上方,卻左右緊挨着,寫着兩道名字。
分別是:厲扶仞,鳳瑄。
……
新生弟子下山當日,弟子們早早準備就緒,于山門口集合。
試煉很簡單,每人都帶着自己的任務,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完成自己的任務,便就算試煉合格。
鳳瑄趕到的時候,衡永思已經到場,一見到鳳瑄,便連忙打招呼。
鳳瑄走近了才發現,白樂榮竟也在場。
衡永思多日未見鳳瑄,此時見到鳳瑄,激動的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了。
還是白樂榮淺淺一笑,率先朝鳳瑄點頭示意。
但很快的,在場的所有弟子都詫異起來,因為鳳瑄的身後,還跟着一個沉默的黑衣身影,正是厲扶仞。
周圍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怎麽回事?”
“他怎麽也去?”
“仙尊竟也準他下山,不怕他跑了不成?”
……
就連衡永思和白樂榮都十分驚訝。
鳳瑄将厲扶仞拽至身旁,對着衡永思笑了笑,而後掏出了裘子晉親自批準的命令,給看管大門的弟子看了看。
他眨眨眼:“仙尊已經批準了我們一起下山歷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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