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姚雲輕走後,關吟便來的更勤了,叽叽喳喳說說笑笑,倒是給這幽靜庭院添了不少的生機和熱鬧。
當然,她是為了我多一些,還是為了門口那個沉默寡言的周卓然多一些,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我也就笑而不語,看破不說破了。
“公子,你幫我把這些畫像都題個字吧,好不好?”
這天她來時,帶着一沓畫卷,上面畫的都是不同衣裝,不同發冠,胖瘦眉眼也各不相同的我,唯一相同的點可能都是表情慈眉善目,一副要普渡衆生的憐憫模樣,跟廟裏的菩薩似的,看了都想點三支香來拜一拜。
我知道現在市井中我的畫像賣的挺火,甚至淵合宗都出了一款珍藏版,被人們搶購的幾近脫銷,但是為啥還要我題字?親簽更值錢的意思是嗎?
看不出來關吟你還挺有生意頭腦的啊。
“不是。”
面對我的調侃,關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耳後。
“周大哥的娘親特別喜歡你,她快過生辰了,我也沒什麽好送的,就想着送幾張公子你親筆題字的畫像給她,她一定會特別高興的。”
原來是這樣,我啞然失笑,故意逗了逗她。
“上次不還說和人家沒什麽關系嗎,怎麽這會兒連人家娘親的喜好都摸的這麽清楚了?下次不會就要給我送請柬喝喜酒了吧?”
“哎呀,公子,你就別笑話我了。”
關吟羞赧的拿手捂住了臉。
“我認識他娘親還在認識他之前呢,那個時候本來就沒什麽關系嘛。”
哦,這裏頭看起來還有不少故事呢,反正我現在閑的很,倒是很有興致來聽一聽。
關吟本來也不是多扭捏的性子,羞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幹脆也不羞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跟周卓然結緣的過程都講了出來。
原來周卓然家裏只一個寡母,靠種地和養了幾只雞過活,一次在城裏賣雞蛋時,遇上地痞無賴,要錢不成就将她的雞蛋砸了個精光,她坐在地上痛哭失聲,街上圍觀者衆,卻無一人伸出援手。
正好關吟上街碰到此事,将那幾個壞蛋全都抓住了暴打一頓,還逼他們賠了周卓然娘親的雞蛋錢。
周卓然母親對她感激的不得了,打聽到了她的姓名住處,正巧她兒子剛入淵合宗不久,她就讓周卓然帶着一筐子新鮮的瓜果蔬菜給關吟當謝禮。
然後關吟不好白拿人家的東西,又準備了些回禮拿給周卓然,因為周卓然在宗內修煉和當值不能常回家,關吟還替他去照顧過生病的周母,這一來二去的,兩人就越來越熟悉,日久生情了。
“周大哥他們家租種的也是淵合宗的田産,三年前的那場洪災,他們母子被逼的走投無路,幾乎要去尋死,幸虧您替災民們主持了公道,免了租子又送錢糧,還派人幫忙修房子,這才讓他們母子保下一條命來,所以從那以後,周嬸就什麽神佛都不信了,只信您,她那麽節省的一個人,卻只要看見您的畫像就會買,在家裏還供着您的長生牌位,每天給您祈福呢。”
居然和我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三年前的舉手之勞,卻叫人家感激涕零,記了我這麽久,倒叫我有些慚愧了。
我認認真真的給那些畫像都題好了字,又額外寫了份“壽比南山”的橫幅當做我的賀禮,一齊讓關吟帶給周母。
這得多虧了我上輩子從小就上的書法班,讓我還能寫出一筆像樣的毛筆字來,要不然這種時候,可就要丢人了。
“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關吟捧着那橫幅看了又看,激動不已。
“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我微微笑了起來。
“那就給我當妹妹吧,以後好好孝敬我這個大哥,等你出嫁的時候,我給你備一份超級豐厚的嫁妝,讓你當全江湖最風光最有錢的新娘子。”
“啊?”
關吟愣住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兩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公子,你是說······”“不願意啊?”
我故意道:“那就算了。”
“不!”
關吟急忙否認,沖上來一把抱住我,聲音既高興又有些哽咽。
“謝謝哥!”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乖。”
大約是關吟同周卓然說了今天的事,他對我的态度也隐約起了一點變化,從以前的公事公辦,不發一言,變得稍微親近自然了些,風蝶的一些消息他會偷偷傳遞給我,問他一些外面的事,他知道的也都會告訴我。
比如,姚雲輕這次出去歷練,是因為有消息稱懷靈宮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少宮主正在離淵合宗幾城之外的渲城落腳,他帶了淵合宗武功最為精銳的衆多弟子一同出發,為的就是去鏟除這個女魔頭的。
我有點為姚雲輕擔心。
他雖然是武學奇才,這幾年修煉的也是大有所成,但是對上那心狠手辣的少宮主,就不知有幾分勝算了。
但願他能平安歸來吧。
“宗主!”
日落時分,我正在院中賞花品茶,周卓然卻從外面腳步匆匆的闖了進來,他神色很是慌張,過門檻的時候都差點摔了一跤,與他平日裏成熟穩重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關吟出事了!”
我握着茶杯的手頓時一凝,驚訝的看向他。
“出什麽事了?你別急,說清楚。”
他像是奔波了很久似的,一直喘着粗氣,但還是堅持把話都說完整。
“我收到消息,懷靈宮的大弟子朱姬今日出現在元村,侵擾當地,劫掠年輕男女,我娘親就住在元村,關吟今天去給她送東西,到現在還沒回來,朱姬是懷靈宮少宮主手下最得力的下屬,極為的陰險狠毒,我擔心她跟我娘的安危,就去宗內求長老們帶人去相救,他們全都推三阻四不願去,我又去內門弟子那邊找人與我同去,可他們卻說沒有姚師兄的手令,他們不會去,誰來說都不行。”
“誰來說都不行?”
我問道:“我也不行嗎?”
周卓然沒接話,從他難堪的沉默中我已經猜出了答案。
現在的內門弟子們都是姚雲輕一手選拔上來的,幾乎都沒見過我的面,對他們來說,宗主只是一個虛無缥缈的符號而已,握有實權的姚雲輕才是他們真正聽命的人,自然也不會對我心服口服,無條件聽從我的命令了。
現在救人最為緊迫,我也顧不上去和他們掰扯,想了想道:“在我這院子外頭護衛的弟子,一共有多少人?”
“二十八人。”
“你是他們的隊長,總該能調動得了他們吧?”
周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能,但是宗主,人數太少了,只怕,敵不過那朱姬。”
“無妨。”
我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月冷劍,邁步就朝門外走。
“我同你們一起去。”
“宗主!”
周卓然怔了下,又匆匆從後面追了上來。
“可是您病體未愈,姚師兄臨行前特意吩咐我,不要讓您外出······”我側眸看了他一眼,腳步未停。
“對你來說,是雲輕的吩咐重要,還是關吟的性命重要?”
他頓在原地呆了會兒,下定決心似的大聲道:“自然是關姑娘更重要。”
我頭也不回的招了招手。
“那還等什麽,跟上。”
“是!”
元村離淵合宗并不遠,就在山腳下數裏之外附近,懷靈宮如此的膽大妄為,都敢跑到來這裏鬧事,是一點都沒把天下第一正派的名頭放在眼裏啊。
“宗主,宗主!”
一名前去探路的弟子腳步淩亂,面色如土的跑了回來,兩腿一軟,跪與我面前嚎哭道:“那魔門妖女,就在,就在前面,與我同行的師兄弟也被她殺了······”我眉間微蹙,低喝道:“見了敵人慌成這個樣子,不是自亂陣腳嗎!”
“弟子知錯,弟子知錯!”
那人倉皇磕頭,其狀卻猶如瘋癫,我看着他那失常的舉止,心中越發的警惕,電光火石間,驀然躍起,閃身向後一避。
只聽的“砰”一聲巨響,騰起陣陣黃煙,那弟子撲在我剛才所站的地方,胸口已然炸開,鮮血自傷口噴湧而出,瞬時染紅了身下大片的泥土。
我振袖一揮,散去黃煙,冷眼掃向身形微晃的剩餘弟子。
“此煙有毒,快閉氣服下解毒丸!”
幾個弟子聞言,連忙凝神靜氣,将出發前準備的解毒丸服下,這才覺得心中那股翻湧欲吐的難受感覺全數消失。
“宗主,看來這妖女分外狂妄,早有準備,您是不是先回宗門,多召集些弟子再來?這兒就讓我帶人先去吧。”周卓然又開始擔心我出事,自己沒法向姚雲輕交代,苦心勸說道。
“來不及了。”
我看着不遠處那村莊上空的烏雲壓頂,霧氣彌漫,微微變了臉色。
“再遲一步,不止關吟,整個村子的人都要遭殃,能救一個是一個吧,随我來!”
“遵命!”
見我态度如此堅決,周卓然等人再不猶豫,拔劍出鞘,緊随我的身後,淩空躍起,向着那濃霧之中疾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