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要!”
冷情被殺的那一瞬,我下意識的脫口大喊出了這兩個字。
并不是我心慈手軟舍不得他死,而是明亦心的下落我還沒有問出來,我不要“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不要去猜那一個個的謎團,去慢慢的找線索,我現在就想知道答案,我現在就要去找到明亦心·······“師父!”
姚雲輕拎着尚在滴血的長劍,大步跨過冷情的屍體,急匆匆的朝我跑了過來。
“您沒事吧?”
我神思恍惚,眼睛似乎開始都有些失焦,模糊望着他焦急擔憂的一張臉,喃喃的問。
“誰讓你殺他的?”
“啊?”
姚雲輕被問的有些懵,手足無措的說道:“我一來,就看見這人拿着刀朝您撲過去了,我以為他是刺客,怕他傷到您,情急之下才出手,不是故意殺人的,師父,我,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做錯了?
站在他的角度上,應該是沒錯吧,畢竟剛才冷情最後那個孤注一擲,窮兇極惡的樣子,換了誰來,都會覺得他對我有極大的危險,想救下我的話,就得馬上殺了他。
我責怪不了姚雲輕,但我也說不出你做的很好之類鼓勵的話,我滿心滿眼想的都是,明亦心怎麽辦,我該上哪兒去找他。
一時之間,腦子裏仿佛有千萬只怪獸在一齊吼叫,吵的我頭疼欲裂,全身上下都泛起一陣無力感,只覺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身子一軟,緩緩就的倒了下去,耳邊似乎有倉皇失措的聲音響起,我卻什麽也聽不清了。
再醒來時,我已經躺在了一張柔軟的床鋪上。
我盯着床帳頂上那繡着仙鶴祥雲的花紋圖樣看了很久,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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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守在屋子裏的關吟和姚雲輕見我醒來,齊齊的叫出聲,連忙過來圍住我關切的問個不停。
“師父,您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現在好點了嗎?”
“剛才雲輕派人通知我說公子你暈倒了,可把我吓個半死,大夫來看了說是急火攻心,到底出什麽事了要急成這樣?”
我對他們的詢問充耳不聞,擡腳就要朝門外走。
“你們就留在這兒,我要出去一趟,估計要很久才會回來。”
“您要去哪兒啊?”
他倆大驚,搶着上前攔住了我。
“我們不是剛回來嗎,出了什麽事,您倒是給我們個明白話,別讓我們蒙在鼓裏稀裏糊塗的啊!”
我走不出去,也有些急了,伸手推在他們的胳膊上,皺眉說道:“快讓開,明亦心在西域可能遇到麻煩了,我得去找他。”
“明宗主?”
關吟驚訝的睜圓了眼睛,她是明白我與明亦心之間的感情的,當即就把手收回來不再阻攔。
“那我跟公子你一起去。”
我并不想讓她一個女孩子跟着我去長途跋涉的受苦,剛想搖頭拒絕,一旁的姚雲輕卻斬釘截鐵的将我和關吟一起拒絕了。
“不,你們都別去。”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間的事,別插嘴。”
關吟說着給他使了個眼色。
“公子心系明宗主安危,哪裏還呆的住,肯定是要去的呀,你現在還小,等長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小,下個月我就滿十三歲了!”
姚雲輕對她一向都是彬彬有禮的,這還是第一次用這麽生硬的口氣同她說話。
“你和師父,不也沒滿二十?明明比我大不了幾歲,為什麽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這······”關吟沒料到他會有這麽大反應,有些尴尬的轉頭看向我。
“公子,那你的意思呢?還去嗎?”
“去。”
我想也不想的回答,直接繞過姚雲輕伸過來阻攔的手臂,就要朝外走過去,關吟忙也跟着追了上來。
“公子等等我呀,咱們先收拾行李吧,聽說西域那邊風沙特別大,得多帶點······”“師父!”
關吟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姚雲輕的一聲大喊給打斷,他就站在我的身後,語氣有些急亂。
“西域那麽大,人海茫茫,你知道明宗主在哪兒嗎?你怎麽找?”
我頓了下,接着頭也不回的朝前走。
“慢慢找,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那要是明宗主過兩天就回來了呢?”
他像是生怕我不聽完就跑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快的像連珠炮。
“你想想,明宗主歷經千險萬難,好不容易才趕回來,結果你又跑去了西域,他擔心你的安危,會不會又跟着找過去,你就不怕他再一次的遇上更大的麻煩嗎?”
我的腳步頓時僵在了那裏。
是啊,如果我一走,明亦心就回來了怎麽辦?那豈不是又錯過了,他若是才脫險,難道又要因為我再一次的去面對那未知的風險嗎?
姚雲輕見我停下不走了,便知道說動了幾分,當下更來了勁頭,小跑着來到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表情無比的懇切。
“師父,我不是在拖你的後腿,我是真的在為你着想,明宗主之所以沒帶你一起去,而是讓你回這裏來,也是有把淵合宗托付給你的意思吧?眼下宗裏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你一走,只怕馬上就要分崩離析了,你忍心讓明宗主回來,面對這樣一個頹敗不堪的淵合宗嗎?”
我想起那天晚上對明亦心說過什麽替天行道的豪言壯語,腳下更是像灌了生鐵一樣動不了了。
眼下災民流離失所,宗門百廢待興,我扔下這麽一大堆爛攤子,将來還不是得明亦心來收拾,我又怎麽跟他交代呢。
姚雲輕一直在觀察着我的神情,見我開始猶豫躊躇,他的聲音也跟着柔軟了下來。
“師父,當初明宗主應該跟您約定過他回來的時間吧,是多久以後?”
我怔了一下,緩緩的說了出來。
“半年。”
“那就等到半年以後。”
姚雲輕道:“現在我們先多派些人出去打探消息,規劃路線,做些萬全的準備,若是半年之後明宗主還沒回來,你再去也不遲,也免得現在像無頭蒼蠅一樣大海撈針,反倒給耽誤了,不管怎樣,你都該相信以明宗主的武功和能力,是一定可以逢兇化吉的,你說是嗎?”
他說的有理有據,在情在理,我根本反駁不了。
剛才的沖動在慢慢的褪去,我立在那兒,有一種茫然無措的疲累感,不知道該去哪兒,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閉上了眼睛,沉默着不再說話。
姚雲輕扶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屋裏裏帶,輕言細語的邊走邊說。
“我在廚房炖了一盅雪蛤銀耳,待會您吃了,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說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明天,真的會有好消息嗎······事實證明,願望通常都是美好又脆弱的。
第二天,并沒有什麽好消息,接下來的一個月,兩個月,直到半年期滿,明亦心依然沒有回來,甚至派出去的諸多探子,也沒有一個打聽到關于他的一丁點消息。
江湖上只知道他在西域失蹤了,卻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冷情那天所說的,也根本沒有傳言流出,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正好淵合宗稍稍安定了一點,重新選了一批年輕能幹的弟子出來做事,一洗之前的腐爛敗頹之氣,終于現出生機活力的氣象來。
不得不說,姚雲輕實在是個天生的高級管理人才,即懂利用威勢,又懂收買人心,行事萬分缜密無纰漏,說話八面玲珑無錯處,我對付那些宗門老油條的時候,他往往都能幫上很大的忙,縱使是我不在,有關吟和風蝶照看着,他也應該能獨當一面。
我覺得,是時候該出發了。
為了阻止關吟和姚雲輕要跟着我去,我并未作別,只留下書信一封,便趁夜離開了淵合宗,踏上了漫漫長途。
春去秋來,風霜酷暑,我就這樣,獨自一人,在外面找了三年。
這三年,我遇上過沙塵暴,碰到大風雪,被馬賊打劫過,被黑店坑害過,也卷進去大大小小的江湖恩怨厮殺,吃過的苦頭比我兩輩子加起來都多。
但幸好,我有武功傍身,又會易容,再加上一點運氣,每一次都化險為夷逃出生天了,除了因為路途勞頓,染上了咳疾,身體變差了點,倒也還過的去。
只是,我花了三年的時間,依然沒能找到明亦心。
他好像,真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連一點影子都沒留下。
每到深夜,我就會想起冷情的那個詛咒,然後輾轉反側到天明都睡不着,灰心之後又會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給自己打氣。
不會的,明亦心一定還活着,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我相信他。
姚雲輕大約也是派了很多人找我,終于找到了我的蹤跡,給我送了一個口信,說是明亦心已經到了淵合宗,盼我早日回去。
那一刻,我真是無法形容自己欣喜若狂的心情,二話不說,拼死拼活,用我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
三年不見,關吟和姚雲輕都變化不小。
一個亭亭玉立明眸皓齒,長成了俊俏的大姑娘,一個芝蘭玉樹目似朗星,身量竄的比我還高,不能再說他是小孩子,得叫小夥子了。
他們看見我,都很激動,眼含熱淚的圍着我,問東問西,那表情仿佛是癡心父母終于盼回了浪跡天涯的孩子。
呃,這個比喻可能不大合适。
“明亦心呢?”我終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