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殺氣無影無形,看不見摸不着,實在是個玄而又玄的東西。
若換了從前,我是絕對察覺不出來的,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今非昔比,耳聰目明的堪比一臺靈敏的小雷達,所以盡管窗外的動靜細微的幾乎毫無預兆,依舊被我感應到了。
我倏然起身,雙手抓住桌沿下垂的軟布,用力一掀,将這滿桌子碗碟杯盤盡數揚起,如天女散花一般朝遠處砸落而去。
“公子,你這是怎麽······”關吟驚訝的話音未落,便有無數道閃着銀光的細絲從門外疾刺而來,密密麻麻如同結成了一張蛛絲大網,要将我們包圍其中。
還好我提前一步動作,利用那些七零八落的碗碟将這大網的陣勢打亂,令它無法迅速成形,趁着這短暫的功夫,一手拎過姚雲輕,另一手抓住關吟的胳膊,從身後的窗外一躍而下。
“轟!”
我們還未及落地,後面的那扇窗連帶着那堵牆爆裂而開,如同春雷驚響,巨大的聲音伴着漫天洋洋灑灑的粉塵,呼嘯而至。
這客棧前頭是街市,後頭卻是一大片花園樹林,當初是看中了這裏鬧中取靜,環境清幽才住進來的,如今突遭遇襲,卻是孤立無援,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你帶他先走,我來應付。”我提着他們躍到一棵大樹附近,沉聲對着關吟說道。
眼見的形勢險峻,關吟和姚雲輕一個武功低微沒什麽戰鬥力,一個武功被廢身體虛弱,跟着我一起徒勞無益,反倒會有極大危險。
關吟性格直爽,也不是個拎不清的,盡管臉色神情很是擔憂緊張,但動作卻不遲疑,答應一聲,扶着姚雲輕轉身便要逃到樹林深處去隐藏起來。
但他們才剛剛邁出去一步,幾支利箭便破空帶着風聲淩厲而來,大有敢跑就把你們射成刺猬的架勢。
我掌帶真氣,身形如雲雁側翻飛轉,揮袖将箭矢掃落在地。
幾乎沒有任何喘息的功夫,在離我們不遠的周圍便出現了一大群人,個個黑衣蒙面,目露兇光,像狼盯着肉一樣的死死的盯着我,絕不給我一絲逃走的可能性。
看來,他們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什麽認錯人或者誤會,就是沖着我來的。
“你們是什麽人?”
Advertisement
我立在原地,不動聲色的握住了腰間挂着的月冷劍柄。
“無冤無仇的,為什麽要來和我過不去?”
“無冤無仇?”
為首那人冷笑一聲。
“難道你沒聽過,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你毀了多少人的錢袋子,難道還想全身而退?”
原來是為了礦山。
我心中一動。
這事兒與之相關的其他門派都被明亦心殺的殺,滅的滅,修理的差不多了,現在還有能力出動這麽多人來圍剿我的,也就還剩下淵合宗那位神秘幕後黑手了。
“你們還是冷靜一點的好。”
我掃了他們一眼道:“事已至此,難道殺了我,你們的財路就能失而複得?”
那人面色黑沉,聲音更是冷硬。
“殺了你是于事無補,但是卻可以給其他人一個警告,知道如果再和你做一樣的蠢事,就将會付出怎樣慘痛的代價。”
合着你們在這兒殺雞儆猴呢?
我還未曾開口,被我庇護在身後的姚雲輕卻突然出聲道:“你們才是在做真正的蠢事,只為了逞一時之快就不計後果,就沒想過如果明宗主随後趕到,你們付出的代價,将會比我們慘痛上千百倍嗎?”
“呵。”
姚雲輕的虛張聲勢換來的不過是一連串輕蔑的冷笑。
“你當我們是傻子嗎?明亦心早走了,我們可是足足等了七天,等到就算他飛天遁地也趕不回來才動的手,我勸你們,別做無謂的掙紮,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這話聽的我也忍不住笑了,是無情的嘲笑。
“準備工作倒是做的挺齊全,可惜你們還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只能功敗垂成了。”
那人狐疑的看着我眯了下眼睛。
“什麽事情?”
我好脾氣的耐心回答。
“那就是,你們現在根本打不過我。”
他的眼神一變,還未來的及動作,我便已經飛掠而起,手中月冷劍劍光如雪,将沉沉夜色劃裂而開,劍氣翻湧如疾風席卷枯葉,頃刻間便震飛了對方數十人。
餘者大驚之餘,紛紛退後了幾步,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忽的就分散而開,各自隔了一段距離,從四面八方如同沙漏合圍一般向我殺了過來。
這是覺得我只有孤身一人,縱使劍法再厲害,也無法兼顧四周嗎?
你們哪,還是太年輕,世面見的太少了。
我搖搖頭,足下輕點,身姿飄忽形如煙霧,劍光翩然驚鴻,迅如閃電般将他們全部遮蔽其中,運起真氣,雷霆一擊!
就像是碎石遇上了龍卷風,這幫人被劍氣盤旋沖上雲霄,劃得遍體鱗傷後又轟然墜地,一個個摔砸的頭破血流,慘不忍睹,蜷縮在地上像斷了手腳的木偶似的,僵着身子連動都動不了。
“公子好厲害啊!”關吟興奮的揮舞着手臂在那兒蹦跳,像是演唱會給偶像應援的小粉絲一樣。
我被她逗的樂了下,只是嘴角剛剛揚起便猛地一滞,大聲喝了句。
“小心背後!”
“啊?”
她有點懵懵的,剛想回頭去看,脖頸上已經橫上了一把鋒利的薄刀。
是剛才那個同我說話的領頭人,剛才群起攻之的時候,他應該是沒有上前,反而趁亂悄悄繞了個大彎,跑到了關吟他們的身後。
現在他右手拿刀轄制着關吟,左手扣在了姚雲輕纖細的喉嚨上,眼睛陰狠狠的瞪着我,一副标準挾持人質的綁匪模樣。
“把劍扔了!”
他朝我喊道:“別磨蹭,快點照辦!不然我就殺了他們兩個!”
這熟悉的臺詞讓我想起了從前看的那些警匪片。
“好,我扔,你冷靜點。”
以我看片的經驗來說,這個時候不能跟他對着幹,得先安撫再尋個機會救人。
将月冷劍“咣當”扔的遠遠的,我攤開雙手給他看,以示誠意。
“吶,大家出來混呢,是講究個信義的,我照你說的做了,你也至少該先放一個人吧,咱們都各退一步,有什麽事好商量嘛。”
“沒什麽好商量的。”
那人哼了聲,語氣兇狠之意絲毫不減。
“明亦心手上的那些認罪書和通魔門的書信肯定都交給你了吧,你現在把它們都馬上給我,再自縛雙手不再抵抗,我就饒他們倆個一命。”
“這個好說。”
我腦子裏飛速的思考着應對之法,嘴上只管先拖延着。
“只是那些東西不在我身上,在屋子裏藏着呢,要不你跟我上樓去拿?”
“少耍花招!”
他不耐煩的斥道:“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會不随身帶着?當我是傻子呢!我數十下,若是交不出,我就先掐斷了這小孩兒的脖子!”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他扣在姚雲輕咽喉處的手指用力的攥緊,掐的姚雲輕面皮紫漲,眼淚都冒了出來。
“行,行,我交,你快松手。”
我伸手探進袖子,正尋思着怎麽趁他不注意拿個暗器射過去,眼前形勢卻突然發生了巨變。
姚雲輕以一根手指作刃,猝不及防的朝那人的眼睛狠刺了下去。
這人估計也根本沒把一個捏在手心的少年放在眼裏,哪裏想到他會偷襲,當下慘叫一聲,捂着左眼踉跄着倒退了好幾步,鮮血從指縫裏慢慢湧了出來,糊的滿臉都是。
這是我第二次見姚雲輕出手了,沒想到他就算沒了武功,也照樣這麽利落狠厲。
“誰派你來的?”
我飛身上前,用這人的刀抵在了他的胸前。
“說出來,我饒你一命。”
盡管臉上已經痛到扭曲,他卻沒有妥協的意思,壓根不回答我的問話,反而緊緊的閉着牙關,仿佛在用着狠勁一樣。
這是在幹嗎,寧死不屈?
“快卸了他下巴,他想服毒!”姚雲輕喊道。
關吟大概是以前見過這場面,有點經驗,姚雲輕一說,她就立刻上前,果斷的将那人的下巴關節給卸掉了。
“師父,這人看起來是個硬骨頭,咱們得上點大刑才能逼他說實話。”姚雲輕又說道。
上大刑?
江湖經驗極其缺乏的我并不太懂所謂的上大刑具體是怎麽個實施的,但是有一點我還是懂的。
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得趕緊先離開。
正當我吩咐關吟去把馬車趕來,自己準備動手綁了這人時,姚雲輕卻起了一個新提議。
“師父,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坐馬車走了,誰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在前面設陷阱呢?要不咱們改走水路吧,更安全穩妥些。”
走水路?
我想了下,覺得這個辦法的确可行,挺出其不意的,于是就讓關吟把馬車趕到隐蔽的地方藏起來,再重金尋了一條畫舫,雇了幾個船夫,扮作回鄉探親的普通人,改道而行。
這個被抓住的綁匪倒真是把硬骨頭,被綁在潮濕的船底倉庫整整一天,任憑我怎麽問,就是死都不肯低頭。
我有些無奈。
這麽犟呢?我不想折磨你上刑才耐着性子問的,你這麽不配合,讓我很難辦啊。
“師父,你去休息吧。”
姚雲輕不知何時出現在倉庫門口,對着我微笑。
“交給我,一個時辰後,定會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