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然而很快的,他就低下頭去,将那些照片規整好放到床邊,而後背對着我躺下了,不再說話。
我有些驚駭,剛剛我是看錯了吧?一定是我看錯了吧。否則的話他為什麽要用那麽悲傷絕望的眼神看我?
我突然覺得也許我不該逼他,悶油瓶是一個把自己的責任和使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他可以為了張家,為了那些背負在他身上的東西放棄自己的整個人生。在漫長的歲月中,他沒有家人和朋友,沒有興趣和愛好,沒有休息和娛樂。如果他決定要去做一件事,不管是去送死還是去幹嘛,都一定有他非去不可的理由。他是一個連自己都舍棄了的人,何況是我?即便他對我和對別人是不同的,即便他對我有一些特別的感情,他也不可能因為我的幾句話就放下那些背負了一輩子的東西。
想明白了這一點使我非常沮喪。但我覺得悶油瓶是個很固執的人,認定的事情就一路走到黑。可是事情也許并非像他所想的那樣一點轉寰的餘地都沒有,凡事都有兩面性,換個角度去想或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也說不定。一個人的腦子能想到的辦法有限,兩個臭皮匠總能抵半個諸葛亮吧。關鍵是悶油瓶什麽都不願意說,這才是最讓我頭疼的,我至今連他什麽打算,要去幹嘛都不知道,完全無從下手,這種感覺非常糟糕。
嘆了一口氣後我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中午我是陡然驚醒的,睜開眼睛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丫的我居然睡着了,還睡這麽死,悶油瓶不會趁我睡着已經偷偷跑掉了吧?這種事他做起來可是輕車熟路啊!我慌慌張張轉頭去看,還好還好,他居然還沒走,正收拾東西準備出門的樣子。
我趕緊幾下收好自己的東西跟在他後面,出房門的時候我在他背後說,“張起靈,不管你要去幹什麽,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需要一個人陪着的話,我一定會陪你走到底。”
他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也沒說什麽,就繼續向前走了。
之後的三天,我們一路向前進入了雪線,這一路上但凡見到可以補充資源的地方我就上去買。各種各樣的東西塞滿了我巨大的旅行包,我想,以我現在的裝備,即便要在雪線以上呆個幾天應該也沒有太大的問題。我注意到悶油瓶的裝備裏沒有任何的食物,這讓我十分不安,因為他的行為看起來實在是很像去尋死。
我壓下心裏不詳的感覺,每天不停的在他耳邊說話,我不知道到底什麽才能引起他的興趣,所以我搜刮我記憶中所有我覺得美好的片段。開始的時候我給他說我去過的好玩的地方,看過的美麗的風景,吃過的連舌頭都快要化掉的美食。後來這些都說完了,我就開始說我的童年,小學,中學,大學,說我是個不太合群的小孩;說我其實很早就認識小花了;說我從小到大三叔都很疼我;說我老爹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說我老媽雖然碎嘴皮,但是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美人……
但是無論我說什麽,悶油瓶都不反駁,也不回答。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只是持續的在他耳邊一直說下去。我覺得自己就像一臺電視機,不管有沒有人在看,都會按自己既定的節目單持續不斷的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