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君萬萬歲

第20章 ：離殇

“蘇淺兒死後，曾有慕容府的家丁出入過莺歌樓，慕容雲意着實沒有現身，只是命人帶了些銀兩給老板，托人隐瞞這件事罷了。”

青若半低着頭，緩聲道：“固然是脫不了幹系，可是如今，縣衙也不能無憑無據的去府中抓人。”

沉闕大人淺淺開口：“是不能無憑無據的抓人。”靜了片刻，皎皎銀月的光芒灑在他一身雲綢墨衣上，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不過，本縣猜，這證據，不過多時便會自行出現。”

青若頓住步伐，好奇的看着沉闕大人：“為何？”

沉闕一只手攬住廣袖，眉梢微揚：“據本縣所知，前幾任縣令高升之後，大多會與慕容府還保持着聯系。慕容府在靜安城中家室顯貴，多半也是因為身後有這些人撐腰。當年有一任縣令因為忤逆了慕容府的意願，沒過多久，便失足墜落懸崖。師爺曾查過，當時那任縣令，正是在審理慕容府克扣百姓食鹽之事。這結果，便不得而知了。”

雖然三年之中，縣衙與慕容府形同陌路，慕容府早已可不必依靠縣衙而存活，便獨立一支，這一次主動願意來和沉闕和好，多半也是因為自己兒子牽扯到了殺人的事件中。

一番解釋之後，青若依舊有些不解：“可，我們怎麽才能尋到證據？慕容府下手心狠手辣，自然是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你。”

沉闕道：“便是因為不會輕易作罷，這幾日縣衙中的侍衛得以休假，知縣的府邸，正是不堪一擊的地方。”

依照慕容府的性子，一次刺殺不成，便會有第二次。況且，那妖怪和慕容府的三公子相識，有些交情，看來前幾日出現在沉闕房門前的事情，也大可以結論了。

“那這樣，豈不是你很危險？”青若擡起頭，看着沉闕臉上深沉的神色，擔憂道。

沉闕微微昂頭看着夜中，随而道：“無妨，本縣自然會保自己無虞。”

青若聽其這樣說，也不再準備說些什麽了，只是靜靜的站在沉闕的身後，面前的這個人，與她相處雖然短短數日，但是，她卻總是能感覺到自己對他，絕對不是往常的朋友仁義之情。

“青若。”沉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待她迷茫的擡起頭之後，才道“本縣帶你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青若輕聲問道。

沉闕大人沒有回應她，只是邁開了腳步，穩步朝着府邸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青若渾然不知他要帶自己去什麽地方，只好緊緊的跟在沉闕的身後。一開始的時候，青若總是感覺，這府衙太過地廣，所以也不敢自己私自去什麽地方轉了轉，素日中也只記得從自己房間到前院的路。

沉闕引着青若行至一片種滿花草的園子前停下步伐，青若看着滿院子的花草，有些不解的看向：“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沉闕嘴角擒着笑，轉過身正視着青若，和煦道：“閉上眼睛。”

起初青若被他的這一句話驚的心頭一緊，可随後見沉闕大人看着自己的模樣，便只好乖乖的閉上眼睛，還沒有靜下心來，便覺的腰間一驚，雙腳也是莫名的離開了地。本想睜開眼睛，卻聽沉闕大人附在自己的耳廓前，輕輕道：“暫且不要睜開眼睛。”

青若知道沉闕不會對自己有害心，便只好點了點頭，只覺得自己的青絲似乎被風吹的甚是淩亂，片刻之後，自己的腳好不容易落在了一片東西上，而自己的一失足，又險些跌了下去。

沉闕握住了青若的手腕，臂膀從青若的腰間拿下，低眸掃了一眼萬花叢中的斑點，便沉下聲來，“可以睜開眼睛了。”

青若半信半疑的睜開眼睛，這一睜眼，倒是完全出乎了青若的意料，怪不得自己剛剛差些跌下去，原來是因為，自己根本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被沉闕大人給拎上了房頂。

“這……”青若唇角動了動，半天才擠出了一個字眼。

沉闕倒是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頭，冰涼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腕，低眸看向那屋底下的花叢，溫和道：“可有聽說過離殇？”

青若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離殇，是什麽？”

沉闕道：“當年離國的國君将它當做寶貝，這寶貝，只有十五月圓的時候，才會開一次花，逢月而綻放，見日而枯萎。所以，便叫離殇。”

“離國……”青若擡起眸光，落在了那萬花叢中，雖然她還不知曉，那花叢子中究竟哪一株才是所謂的離殇，可是自己幼時便聽自己父王母親說過，離國在一場大戰中早已滅亡，如今，離國除卻了斷壁殘垣，已經尋不到什麽寶貝了。

沉闕大人揮袖負在身後，“如今這時辰沒到，你看不見它的模樣。”擡頭掃了一眼天色，道：“不過，也快了。”

青若不知曉為何這離國的離殇會淪落到陳國，依稀記得，當年離國是被楚國給滅了。“離殇花，應該很好看吧”

“當年離國國君曾有一位夫人，相傳那夫人乃是百花仙子下凡，本是要輔佐離國國君，奈何君王無情，夫人年老色衰之後，便被君王抛棄，君王身邊每天都會有各種形形色色的女子服飾，久而久之便将那位夫人給忘懷了。夫人大病一場，病入膏肓之後，從自己的枕邊取下這離殇花的種子，命人灑在離國皇宮。至此之後，離殇花便只生在離國的皇宮，離國滅亡之後，這離殇花本該同離國一同灰飛煙滅，卻沒有想到，被楚國的丞相帶回了楚國，前些年間，有人将這離殇花進貢給了陳國，無奈陳國皇宮養不住這離殇，便只好命人送來了靜安城。”

青若深吸了一口氣，鼓了股腮幫子，淺聲道：“原來是這樣。”

沉闕看着青若感興趣的模樣，便道：“索性今日便是十五，本縣見你一人無事可做，便想着，帶你來看看這稀奇的離殇花。”

青若咬了咬唇角，站在沉闕的身旁，突然想到昨日中的一切，恍然間擡頭，問沉闕：“你相信，這個世上有妖怪和神明麽？”

沉闕大人目光轉至了青若的身上，笑道：“怎麽忽然想到要問這個問題？”

青若扯着袖子模糊道：“就是突然想問一問你。”

沉闕大人道：“這世上既然有人，便自然會有妖魔鬼怪。”

青若聽完他的話後，甚是虧心的道：“如果，我是妖怪，你還會不會對我如這般好了？”

固然青若并非是妖怪，而是害怕有一日，自己手中的天書會讓沉闕大人誤會自己是妖怪。

沉闕鎖眉思索了片刻，在青若提着心惶然的時候笑道：“不會。”

他說不會，青若踉跄了一步，臉上的神色也變的凝重如霜，青若本該會這樣一直傷懷下去，卻沒有想到沉闕大人撈住自己的手腕，淺笑如仙：“本縣覺得，你不會是妖怪。”

沉闕這樣相信青若，讓青若有些受寵若驚，青若擡起澄清的眸子，詫異的看着沉闕，然沉闕大人那廂卻是放開了自己的手腕，揚袖同青若道：“離殇花還有半個時辰，便會綻放，你若是不困，便随本縣多看片刻。”

青若臉紅的點了點頭，自己尋了個舒适的地方坐下身來，還順道拉了拉沉闕的衣袖，道：“這夜中別人是看不見你我的，你便也坐下吧。”

沉闕見她眼中帶着微暗的光亮，便也順從在她身旁尋了個地方坐下身。

“這陳國的夜，比錦國的不知好看多少倍。”青若恍然間有些感嘆，當年在錦國的時候，自己最喜愛的，也莫過于在深夜中一個人看星星，只可惜，錦國的天氣總是變化無常，素日中見到星星月亮的機會也是極少。

沉闕含笑的看着青若，問道：“你很喜歡看星星麽？”

青若托着下巴點了點頭：“錦國那邊看星星的機會不大多，記得最近的一次，也是去年的中秋節。”

“若是在陳國，你可以日日見到這樣美的夜色。”沉闕在耳畔輕聲道。

青若扯了扯嘴角，“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現如今我會有家不能回，我身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便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其實沉闕，你不曉得，我也好想成為一個普通人，這樣，即便是不能日日榮華富貴，但是身邊的人不會離開，爹娘會留在我的身邊，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會好好的活着。”

沉闕擡起寬廣的袖子，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笑聲中有些凄涼：“這世上，又怎會讓人生活的這樣簡單？”

青若繼續托着下巴看月亮：“是啊，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那些有爹娘的女兒，至少他們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有時候我也會想，自己的歸宿在哪裏。這般流離失所，或許我的餘生，便會這樣過下去。”

青若閉着眼睛，聽沉闕大人好聽的磁音飄進耳廓：“不會的。”

沉闕看着青若凄涼的模樣，心口竟然也有些憐惜，開口寬慰道：“只要你活着，便是對那些離去的人，最大的安慰。”

青若猛的睜開眼睛，偏頭看着沉闕：“大人，你判案無數，難道也相信，會有冥府陰間？不是說，做官的，大都不會相信這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