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吐血
廂房中,雕花香爐中散發着淺淺的梨花香,沉闕俊逸的容顏此時看起來更是威儀,令旁人不覺膽怯。床上的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朱唇也開始變的泛白,額頭發燙,臉上卻沒有一點顏色。
師爺把了脈後,卻神色凝重的朝着沉闕拱了拱手,道:“大人,屬下探過姑娘的經脈,是因為舊傷複發。”
“舊傷複發?”沉闕詫異問道:“以往的傷,不是已經好的透徹了麽?”
師爺顫巍巍的抖了抖袖子,粗糙的大手拂掉腦門子上的汗珠,道:“姑娘身上之前的刀傷與內傷,着實已經好的差不多,只是,姑娘恐是自幼便體弱多病,若是屬下猜的沒錯,姑娘恐怕是中過秋水寒的毒。”
“秋水寒?”
“正是,這種毒,只有錦國巫族才會有,看姑娘這番模樣,臉色蒼白,身子冰涼但卻發着高燒,恐怕是曾經中過秋水寒的毒,中了此毒的人,本敢不過兩日便喪命歸黃泉,且沒有解藥。”
沉闕眉心緊了緊:“沒有解藥?”
“但是姑娘身上的毒,當年的确也是被解了。只是,這姑娘恐怕是連日來太過勞累,且受了風寒,才會引的秋水寒的餘毒複發。餘毒雖然不如不如秋水寒本身毒性的十分之一,但是,若不及時醫治,極有可能會危及性命。”
師爺嘆了聲氣道:“姑娘恐怕早三日內已經感覺到了身子不舒适,至于為何忍痛不說,導致如今餘毒複發,小的便不知道了。”
沉闕閉上幽深的眸子,袖口下的一雙手也握緊了幾分,良久,才問道:“有無解毒之法?”
師爺道:“秋水寒的毒已解,姑娘這身上的毒也是因為身子虛弱,受了風寒才變成如此,所以,只需要将姑娘身上的餘毒給驅散,自然會身子好起來。”
床上的人依舊在昏迷,見她那原本精致的容顏泛白,沉闕亦是有些憐惜,便道:“那便按你說的辦。”
師爺兩臂端正,扣袖躊躇了片刻,為難道:“只是,這驅散餘毒的法子若是用了,姑娘這女兒家的身份,恐怕是瞞不住了。”
“為何?”沉闕不解。
師爺解釋道:“這解毒的法子,有些困難,需要用熱水,配上上百種驅寒的藥材,既要保住水溫不曾涼去,也要雖是給水中添加草藥,如此,将姑娘泡上一夜,才可驅散姑娘身上的寒氣。”
水不能涼去,還要時刻給水中添加草藥,這法子固然是有些艱難,況且,青若一直不肯将自己的身份說出來,自然也是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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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闕眸中溫和的瞧了眼床上昏迷的人:“可有別的法子。”
師爺搖了搖頭,輕聲道:“大人,這便是唯一的法子。”思索了一陣,道:“大人若是擔心青若姑娘,這府中自然是有丫鬟,屆時命丫鬟親自照看青若姑娘,也是可行的。”
的确是可行的法子,可是為何,沉闕總是這樣的不放心呢。
師爺見沉闕有些猶豫,便又添了句:“大人自當當機立斷,畢竟,這姑娘命懸一線,若是遲了片刻,便會有生命之危。”
青若自從來到縣衙之後,早已經在沉闕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如今沉闕也自然不願意讓青若去犯險,這件事,看來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要答應了。
“去準備藥材,若是有需要,便去找引池。”
引池是王府的影衛,自然有上千種辦法去得到想要的東西,更何況,不過是些草藥罷了。
“是。”師爺恭敬的俯身一拜,小步的離開廂房,見房中的大人眼中不忍的神色,也頗為感嘆的搖了搖頭。
沉闕從青若的額上取下冰涼的毛巾,放入水中,擡指拂開女子額上的碎發,緊擰着眉頭坐在床前,擡手給青若遮上了棉被。
“錦國巫族,你究竟是什麽身份,竟然能引得巫族給你下毒。”
他身為陳國的王爺,雖然如今身處靜安城不問朝中大事,可也聽說過錦國巫族向來是聽從皇族的調遣,如今錦國的新皇登基,前些時日冊封巫族的族長為國師,而恰好,青若便是前些時日從錦國逃亡而來,難道,她同錦國的皇族,有什麽關系……
正當思索之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手背倏然一涼,回過神來竟見床上的女子臉色蒼白,看起來極為痛苦,而自己的手,卻是緊緊的撈着沉闕的手不肯放下。
“青若。”他輕聲喚道,床上的人依舊是在昏迷,似乎像是被夢魇住了一般,握着自己手的力度也緊了幾分,口中喃喃道:“父王,母親,不要走,不要走。”
父王,母親……
沉闕微微一愣,見她痛苦的掙紮着,自己也不忍心掙脫開她的手,只将自己的另一只大手敷在青若的手背上,輕聲道:“別怕,我在。”
夢境中的青若全然不知道沉闕這番苦心,倒是呻吟聲越來越大,到後來的片刻,竟然閉着眼從床上坐起了身,只着了白色的裏衣,汗水染濕了大半衣襟,雙臂狠狠的顫抖着,口中喃喃道:“不要,不要走,我沒有偷偷離開,沒有,你回來,回來。”
大約是夢中的情形太過驚悚,她竟如孩童一般痛哭起來,而坐在床前的沉闕見狀頭次感覺到舉手無措,便将她攬進自己的懷中,凝聲道:“青若,你醒醒,你醒醒。”
而懷中的人沒有一絲的清醒,反而更是發狂的痛苦,終于這屋中的動靜引的丫鬟匆匆将師爺請了過來,師爺焦急的從懷中掏出銀針,朝着青若的腦袋上紮了進去。
許是這一根針紮的青若太過痛苦,青若擰緊了眉心,貝齒咬着下唇,頓然見嘴角一片血肉迷糊,而自己也因為痛苦過度,而昏睡了過去。
那一瞬如斷線的風筝沒了力氣,沉闕連忙扶住青若倒下的身軀,鎖眉厲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師爺抖着聲音道:“大人,姑娘中的乃是秋水寒的毒,秋水寒最易擾亂人的神志,姑娘她恐怕是受了什麽刺激,所以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刺激”沉闕複問了一句,師爺肯定道:“這若只是簡單的受了風寒引發舊病,便不會成這副模樣,定然是受了什麽刺激。”
若說刺激,沉闕大約也能猜到幾分,她昏迷時口口聲聲的喚道父王母親,難道,她是因為受不住父母離世的打擊,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讓你準備的事,可有準備好。”
見沉闕大人威嚴的模樣,師爺亦是提着心的回答道:“索性姑娘要用的藥這靜安城中也是可以尋到的,只有幾味,須得到京城才能買到,不過,暫時可以用別的代替。屬下這便給姑娘準備,大人您看,是不是該讓丫鬟過來伺候。”
沉闕低眸皺眉的看了眼懷中滿身汗水的女子,随而擡頭冷聲道:“不必了,這件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師爺有些為難,本想說些什麽,但看着自家大人如此擔心青若大人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便輕聲道:“那屬下這便給青若姑娘配藥。”
若說起青若身上的毒,恐怕多半也是因為自己小時候大病一場的緣故。那時候,整個錦國任憑是父親找遍名醫,都不能解青若身上的秋水寒。那時候,也沒有人知曉,青若中的乃是巫族的秋水寒。只是當衆人都以為小郡主命不久矣的時候,是神仙救了她一命。秋水寒的毒解了這些年,沒想到如今竟然還會複發。
沉睡中的青若被沉闕從床上抱起,特意驅散了府中的下人,輕輕的将青若放進滾燙的藥水中,因着男女有別,沉闕并未去解青若的衣衫,只是讓青若穿着裏衣躺在水中,自己則拾起一早準備好的草藥,一點點的放進水中。
整個房間中水霧彌漫,屏風擋住了裏室的一切,沉闕放下草藥,自己則起身離開,守在屏風外,又擔心房中的人再有什麽變化,便只好不離開房間,只身站在屏風前,見天色微暗,從袖中掏出火折子,點燃幾盞燈火。
房中的女子難受的輕聲喃喃,而屏風外的男人則是墨衣肅然,只是有些擔憂,卻不曾進門而去。直至兩個時辰之後,月色漸明,才慢步繞開屏風,拾起籃子中的草藥,往水中添了些許。
便是這般,兩個時辰中,沉闕則是站在屏風外迎着月光執書觀望,直至入了深夜,才肯放下手中書卷,負手看着天上的明月。
“沉闕……”房中的女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虛弱的喚了聲,而房外的人卻是擰了擰眉心,轉過身,不曾離開屏風外。
青若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中恍若有兩股力量,冰火難融,自己的心口也灼熱的厲害,朦胧間看見自己身外的草藥,又瞥了眼屏風外的影子,難受的閉了閉眼睛,自己隐瞞了這樣久,但是沒有想到,終究是讓他知道了。或許,自己原本便該選擇同他坦誠相見,或許這樣,會讓自己心中好受一些。可若是她暴露了自己的女兒身份,沉闕還能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留在這縣衙麽。
或許是因為自己身子虛弱的原因,青若想了片刻之後,便覺得腦袋生疼,嗓門中也有燥熱要湧上來,眼睛似乎已經沒有了睜開的力氣,眼前一黑,便有一團燥熱從嗓門中湧出來,從嘴角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