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斷腸草
“昨日師爺查到,劉全前些時日并非是離開了靜安城,而是輾轉來到城外的楊柳村,在這裏繼續看病問診,前面還有六裏的路,便已經到了楊柳村。”
青若慢吞吞的點了點頭:“既然不是離開了靜安城,便已經算是好辦。劉全這人似乎在民間的口碑不錯,想來也不是什麽壞人。”
沉闕道:“是非曲直,還需要查清楚再作解釋,蘇淺兒的死,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劉全。能将斷腸草磨成粉灑在杯盞中的,一定是個精于藥理的人,斷腸草的粉末不多不少,正好可以要了平常人的一條性命。”
“可劉全不過是個大夫罷了,你也說,斷腸草在民間是人盡皆知的毒藥,也許是有心人有意為之……”
沉闕擡眸打斷道:“穆兄可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青若頓下聲,一時間有些發愣,她是不曉得什麽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同她的父母都會走到這種地步。
馬車中的颠簸讓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又是因為在回想過去的事,将臉別過去。沉闕以為她有些生氣,便只好道:“本縣沒有其他意思,只是,穆兄性子純良,有些事,還需要看的透徹的好。”
青若晃過神,牽強的扯了扯嘴角:“嗯,多謝沉闕兄仗義執言,青若自然是銘記于心。”
蘇淺兒的案子已經困擾了沉闕不少時日,青若自然也知道沉闕不會放過任何一條線索,況且清者自清的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馬車終于在楊柳村村頭停了下來,小厮掀起車簾道:“大人,到了。”
沉闕輕聲應了個嗯,随後朝青若道:“本縣先下去,你身子不好,本縣扶你”
對于他的這一句話,青若猛地如夢驚醒,連忙道:“不,不用,其實我是可以自己下去的。”
只是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沉闕已經自行的下了馬車,小厮掀起車簾,只見那知縣大人已經朝着她伸出一只手臂:“穆兄也要記得,有些時候不該害羞。”
的确是不該害羞,前日剛剛受了傷,如今連走路都有些難受,下馬車對她如今是個極為高難度的動作,她若是像沉闕那樣直接跳下去,恐怕是要傷了後背的傷口,此時只好澀然的紅了臉,一面将自己的手惶恐的遞給他,扯出個極為難看的笑容:“既然如此,就多謝知縣大人了。”
沉闕對她口中的這個知縣大人莫名的一陣新奇感,挑了挑眉峰,拉住她的手,輕輕一扯,青若本就是羸弱的身子被他這一扯便是十分容易的倒了下去。許是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将青若吓到了,還未來的急開口大叫,便覺得自己的身子已經安穩的落在旁人懷中。
睜開眼睛的時候,瞧見的卻是沉闕那張俊美的容顏清晰映在眼前。沉闕見她癡呆的模樣,竟抿起唇角,在旁人的眼前光明正大的又将她放了下來,輕聲咳了咳:“穆兄莫要多想,本縣只是看穆兄行動不便,所以才出此下策,況且你我都為男人,不必挂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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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若連忙惶然的後退了兩步,嘴角抖了抖,慶幸自己好在還是男人的裝扮,也不必有什麽拘謹,便裝作雲清風淡的點了點頭。
楊柳村中的人并不算多,與靜安城中想比,也是天壤之別。青若出生尊貴,也不時常來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一路上只提着心甚是無奈的跟在沉闕的身後,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尋不到了沉闕的身影,畢竟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是迷了路想找個人問路都是難事。
見青若一直魂不守舍的跟在自己的身後,顯然是有些害怕,沉闕稍稍側過臉,往自己身後瞥了眼,心情竟也莫名的好了起來,倏然間停下腳步,索性是青若早先便防着自己不小心撞着他,反應極快的停下腳步,看着他道:“為何不走了?”
沉闕嘴角抿着一抹笑意,負手輕聲道:“這楊柳村靠近深山,你且跟着我不要迷了路,山中有不少野獸,可千萬不要一不小心被老虎給吃了。”
“老虎?”這種兇猛的動物她向來是聞風喪膽的,如今被他這一說,仿若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惶恐道:“真,真的有野獸麽?”
沉闕饒有興趣的點了點頭,朝着身後小厮問道:“你同穆兄說一說,這山中除了老虎,還有什麽?”
小厮這一下可是格外欣喜的點了點頭,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來,含笑道:“穆公子許是不知道,這裏太過于偏僻,晚上不但會有老虎出來覓食,還有狼和豹子,若是哪個人運氣差撞見了這些兇猛的東西,必定是連骨頭都不會留下一根的。”
青若狠狠的吸了一口冷氣,驚訝道:“老虎還吃骨頭麽?”
沉闕挑了挑眉頭,鼻尖嗯了聲後道:“你以為,吃骨頭的只有狗麽?”
言罷,便自行的轉了身,攜着小厮悠然的邁着闊步離開,等青若反應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然潇灑的走了很遠,青若皺了皺鼻頭,喃喃道:“沉闕素日裏看起來一本正經,今日怎麽像中了邪一般?”
一擡頭便見面前的人影已然與自己離的甚遠,連忙理了理袍子湊了上去,戚戚然道:“沉闕兄口中說着這裏有野獸,竟然還自己走的歡快,竟然不知道等等我……”
沉闕側目瞥了一眼身後緊緊跟随的姑娘,抿唇淡淡道:“穆兄一介堂堂七尺男兒,竟然也怕這些東西。”
青若被這話堵的有些語塞,失措道:“我、我、”
自幼被養在太子府中,雖然是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好在處處逃亡的那兩個月中,她習慣了風餐露宿,只是錦國領地處處繁華,臨水而居,并未有什麽豺狼虎豹的野獸說辭,許是因為陳國領地太過廣闊,所以才會有這些東西罷……青若聳着鼻頭,手中拾了根柳條,想了許久,也未曾想到比這更為合适的說法。
見到劉全的時候,他正在一間破舊的茅屋中給病重的老人家喂藥,一旁侍奉着老人家的兒子,正哭哭啼啼道:“大夫,我娘的病怎麽樣了,村頭郎中說母親已經沒得救了,我爹死得早,只有娘一個親人,母子倆相依為命,這些年都過來了,我不能沒有娘。”
劉全的模樣的确如城中醫館的老人家描述那般,是個半百的老人,兩鬓染霜,眸中含着善意的微光,低聲道:“無事,你娘只是中了風寒,許是那村頭的郎中并不知曉這山中有一味草藥正巧可以治你娘的病,我開了藥方,你去村頭醫館中看一看可有着些草藥,若是沒有,我再尋個時間,去後山中采。”
少年兒郎感激道:“多謝你,多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娘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名喚劉全的大夫和藹的收起銀針,撂下藥碗輕聲道:“你不必感激我,只是你娘命不該絕,行醫治病也是我的本分。”
望着屋內的情景青若緩緩嘆了口氣,雙手環胸道:“我便說這劉全并非是你那命案中的疑犯,如此心懷衆生,行醫之人,怎可害人性命。”
沉闕似也消除了心中的顧慮,只輕輕皺着眉頭,低眸同青若道:“既然來都來了,便坐一坐,他是唯一與案子有牽連的男人,從他的口中,或許能夠得到些線索。”
青若自知沉闕的話說的有理,亦是點了點,随着沉闕進了茅屋。
屋中的少年郎連忙拂袖子掃了掃桌椅上的落灰,歡喜道:“兩位大人請坐,既然是尋劉大夫的,小的也不耽擱兩位大人的正事,小的這就去給娘抓藥,要望大夫能照看一下我娘。”
劉全拱手有禮道:“這是自然。”
只是回眸間見到沉闕的那一瞬,臉上的笑色竟然有些僵硬,遲緩了許久,待那少年郎的身影離開了茅屋之後,才不知為何的匆匆忙忙拾了衣衫跪身于地,抖着嗓音道:“下官不知貴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王……”
話說一半時,沉闕突然擡手扶住了他扣袖的兩臂,穩聲添了句:“王大人。”見劉全郎中臉上慌張的神色未消,又續道:“劉大人可是忘了,本縣如今是靜安城的知縣。”
青若端坐在一旁,見二人的神色各有不同,俯身拖着下巴,才思索到沉闕府中的婢女說過,他是從京城來的,這兩人聲稱對方為大人,說不準這劉全之前便與沉闕認識,既然認識……
“下官自五年前被貶出京城罷了官之後,便四處行醫,原以為從此與大人不會再相見,竟沒有想到,大人如今成了靜安城的知縣,也怪不得,大人能尋到我。”他笑吟吟的說着,提了壺熱水,又從櫥櫃中取了些生噪的茶葉,低聲道:“村中不比大人的縣衙,粗茶還望兩位大人不嫌棄。”
青若倒是老實的點點頭,攬起一杯茶便往口中灌。只是這一灌許是太猛了,茶水又是格外的苦澀,她愣是瞪了半天的眼才将卡在嗓門中的茶水給咽下去,一瞥眼,便瞧見沉闕那對緊皺的眉頭恍若在取笑她白癡。
也是經的這一灌,她才懂事的将茶水往面前一撂,乖巧的聽兩人談話。
劉全倒是和煦一笑,道:“茶水能解百日之毒,小公子可能是喝不慣,也難怪。”
轉身又同沉闕道:“下官被貶之後,便雲游四海,前些時日正逢上靜安城中有百姓感染劣疾,下官便停留在靜安城中。未曾想,大人親自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