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機
這是宋璃第二次坐上綠皮火車前往省城，比起上次的不适，她現在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複雜的情緒中。
真是有些沖動，腦子一熱就跟過來了，實際上她跟過來又有什麽用，說不定還平白給沈知弦添堵。
窗外的景物層層略過，宋璃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猶豫片刻，擡眸看向面前正在安靜看風景的林默平。
“那次你讓我去找沈知弦要的那個小匣子，到底是什麽啊？”
她也沒抱什麽希望，就想看看他的表情，想知道這小匣子對林默平到底多重要。
林默平從窗外收回視線，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放到桌子上，“沒什麽不能看的，喏，就是這個。”
宋璃微微一愣，目光落到他修長的指尖之下。
這照片上面似是一張四口之家的全家福，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像素不清晰不說人臉都有幾分模糊。
“認得上面的人嗎？”林默平語氣平緩，淡淡地問道。
宋璃接過照片，照片上的年輕男人女人親密的相擁在一起，兩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大一點的小男孩穿着洋氣，小手牽着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
女人小鳥依人的靠在男人懷裏，宋璃仔細辨認着她的五官輪廓，只能隐隐約約的猜出個答案，“沈知弦的家人？”
“不錯……”林默平嘴角微微帶笑，接過那張照片，指尖輕輕在小沈知弦的輪廓上描摹，“他長得和他媽媽很像。”
宋璃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目光警惕的看着他，不過很快這種感覺就被林默平打斷了。
他目光依舊落在照片上，指關節在男人臉上輕輕敲了一下，聲音慢悠悠的娓娓道來，“這是沈知弦他爸沈哲，旁邊這女人叫鄭華年。是沈哲的結發妻子，也是沈知弦的親媽。”
不過紅顏薄命這句話确實不假，當年漂亮到方圓幾裏都啧啧稱贊的鄭華年在生下小姑娘的當天就難産而亡，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小姑娘也因為模樣太招人喜歡被拐了去，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找回來。
沈哲沒法接受現實，一連幾天都悲痛欲絕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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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似光明磊落的沈哲也有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華年懷孕的那幾個月，沈哲饑渴難耐，将長相與鄭華年極為相似的同鄉女人認成了鄭華年，當晚就做下了錯事。
那件事過後，女人懷孕了。沈哲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去打胎，女人坦然接受，并和約定好的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妻子和孩子們面前。
幾月之後，女人誕下一子，孩子的名字就叫林默平，就比沈知弦小了兩個月。
宋璃不明白林默平為什麽突然說這些，她擡眸問道：“然後呢？”
沈知弦很少跟她講起有關于自己的故事，可是宋璃想知道。
“然後……”林默平目光很平淡的落在照片上，“沈知弦五歲左右，鄭華年去世了。大概第四年，沈哲又娶了妻子，兩年後生下了沈知柱，那個女人，真的和華年很像。”
比他媽媽還要像。
說完，他笑着看向宋璃，那雙笑得斯文的眼眸裏藏着一絲近乎瘋狂的光芒，“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說這些嗎？”
宋璃被的目光看的發毛，緩慢的搖了搖頭。
“宋璃，你看看我，我和沈知弦有沒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宋璃心底一顫，看着他與照片上男人相似的輪廓，心底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林默平知道她猜到了，一貫優雅的推了推臉上的金框眼睛，“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沈哲沒死之前每個月都會打錢過來。所以我的經濟能力未必比沈知弦差。”
說着，修長的手覆到宋璃手背上，他輕聲開口，“宋璃，沈知弦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他還有那女人和沈知柱要養，我不一樣，我什麽都能給你。”
指尖輕輕觸碰到宋璃手背的那一刻，她觸電般的收回來，臉色有些難看的站起身，“神經病，你們兩兄弟之間的恩怨和我有什麽關系？”
轉過身以去衛生間為由，宋璃逃也似的離開座位。
林默平沉默的看着宋璃的背影，目光裏斯文優雅的笑意一瞬間收斂，眼底多了幾分陰冀。
他在想沈知弦究竟有什麽魅力，所有人都要圍着他團團轉。
憑什麽都是沈哲的兒子，沈知弦能沐浴在陽光下享受所有的愛和溫暖，沈哲明目張膽的偏愛都給予他一人身上。
憑什麽他只能躲在暗處一輩子見不了光，甚至沈哲看他的目光裏都是逃避和躲閃，似乎林默平生下來，就是他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
可沈哲越是這樣，林默平就越不恨他，反而有了一種近乎偏執的執念。
從記事開始，林默平就開始拼命的追随着沈哲的步伐，他想要超過沈知弦，想要得到他的認可。
可惜，在他還沒有成功之前，沈哲就跳樓了。
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查到他跳樓的真正原因。
林默平從未怨過鄭華年，他只是想不同，憑什麽連沈知柱的母親那樣普通的女人都能登門入室，他媽媽明明要比那女人漂亮幾百倍。
鄭華年是一個很溫柔漂亮的女人，會因為他是沈知弦同學送給他親手做的的小餅幹，會用那雙溫暖的手摸他的腦袋，他的母親從來就只會跟各種各樣的男人混在一起，根本不會正眼看他一眼。
或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林默平開始喜歡沈知弦喜歡的一切，他的愛好口味都在随着随着沈知弦潛移默化。
所以當他第一次見到宋璃的時候，林默平看似平靜的目光中早已掀起了無數波瀾，沈知弦可從沒把別的女人帶到身邊過，宋璃是第一個，他對她的情感，一定不一般。
到了省城租了兩間酒店，林默平放下行李就說有事要着急去處理，宋璃也憑着記憶摸索到了照相館的位置。
照相館依舊人煙稀少，冷冷清清的，剛一進去照相館大爺就認出她了，實在是她和沈知弦模樣太過出衆，想讓人記不住都難。
她習慣了走哪都要拍幾張照片，膠卷用的很快，趁照相館大爺正在取膠卷的同時，宋璃慢悠悠的在貨架前晃悠。
原本她買走的相機又換了新貨，宋璃随意的瞄了一眼價格，竟是她之前買下相機的兩倍。
大爺将膠卷放到她手中，宋璃随口問了一句：“大爺，這相機又漲價了嗎？”
大爺擡眸看了她一眼，答非所問：“原來和你一起過來那小夥子呢？”
宋璃臉色僵了僵，垂眸低聲道：“他家裏有事。”
“鬧別扭了吧？”
宋璃沒說話，過來人向來目光毒辣，她掩飾也沒什麽用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宋璃垂眸看着相機。
大爺整理着貨架上的相機，慢悠悠的開口，“你們年輕人啊，談個戀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好的時候多貴的相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墊了錢，還自我感動覺得多深情呢，不好的時候連一塊出來都不願意，這會可連朋友都不是了？”
宋璃努力的辨認着他話語中的蛛絲馬跡，臉色有些微愣，“什麽意思？”
什麽叫做多貴的相機眼睛都不眨的墊了錢？這相機不是她當時打折自己買的嗎？
大爺嘆了口氣，停下整理貨架的動作，“姑娘，實話告訴你吧，這相機價格可是你買下來的五倍，剩下的錢都是那小夥子墊付的。”
宋璃腦子裏嗡嗡作響，她想不通沈知弦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明明知道她在騙他的。
鼻子有些微微泛酸，宋璃把脖子上挂的相機拿給大爺看，問道：“那這個大概是什麽價格？”
既然她手上的相機都這麽貴了，那沈知弦那個得有多貴啊。
“這個啊，這可是外國貨。”大爺看看她脖子上的相機，又沉默的看着她，緩緩的伸出兩根手指，比出一個八的動作，“這個數。”
宋璃傻了：“八百？”
“不……”大爺笑了笑，“至少要八千塊。”
“八千？”宋璃徹底愣住了。
八零年代的八千塊啊，放到這個時代至少得十多萬了。
十幾萬買一個相機就算了，主要還能随便送人，沈家以前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庭啊？還是說沈知弦根本不知道這相機的價格。
匆匆回到酒店，宋璃一路上都薄唇緊抿，死死的抱着自己懷中的相機。
林默平恰好回來了，看見行色匆匆的宋璃，微微蹙眉問，“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看？”
“沈知弦的媽媽在哪個醫院？”宋璃攥着手中的相機，語氣很強硬。
“你要去找他？”林默平微微挑眉。
“嗯……”宋璃篤定道，“你告訴我地址就好，我自己去，有些東西要還給他。”
她不能收這麽貴的相機，不然欠沈知弦的就真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林默平掃了一眼她手中的相機，心中了然，從她身邊擦肩而過，聲音很淡，“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宋璃下意識的放大分貝，朝着他背影喊道。
林默平沒有停下腳步，語氣輕飄飄的，“放心，我不會對沈知弦怎麽樣，我打不過他。”
宋璃：“……”
這理由用的的也未免太實在了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