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鄰居
被子抱進房間，鍋裏也熬起了粥，趙淑玫個子不高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做家務完全一副的得心應手的樣子。
“你爸媽呢？他們平時不回來嗎？”
宋璃好奇的四處打量，這裏不管什麽都是獨一份，完全沒有其他人生活過的痕跡。
可她一個剛上初中的女孩獨居在這樣人煙稀少的街道，家人就這麽放心嗎？
“不回來……”趙淑玫收拾好了床鋪，坐在桌子前開始埋頭寫寫畫畫，“我倒希望他們不回來，我從小學開始就一個人住了，完全不需要管。”
或許是剛下過雨的原因，石灰地板上積了淺淺一層水漬，房頂上的積水滴落到鐵盆裏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筆尖觸碰到紙上的沙沙聲顯得格外清晰。
宋璃坐到趙淑玫身邊托腮看着她，沒想到她媽小時候還真漂亮，皮膚白嫩鼻尖翹挺，卷而翹的睫毛垂下，遮住那雙又大又亮的杏眼，雙眼皮很深，眼角處有一顆淺淺的黑痣。
宋璃跟她媽就長得不像，她生來一雙妩媚的桃花眼，漂亮到極具侵略性，從小就和清純兩個字毫不搭邊。
趙淑玫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下意識的拿手擋住正在寫的東西。
“我看你家這情況也挺困難的，照你說你爸媽也不給你錢，那可是五十塊錢呢，你打算怎麽把錢還給那個詐騙犯？”
趙淑玫抿了抿唇，沉默的看了一眼本子上的用彩色蠟筆勾勒出的圖案，“慢慢攢早晚會攢夠吧，他那借條上又沒寫期限。”
趙淑玫家雖只有一個一層的小破樓，地理位置卻着實不錯，不論是便利店還是趕集上學，都四通八達交通便利的。
他們隔壁就修這一個漂亮的三層小洋樓，只是因為房子太不隔音，從她們進來開始隔壁就吵個不停，現在更是砸牆摔碗尖叫聲不斷。
宋璃實在忍無可忍，站起身道：“大戶人家的矛盾都這麽多嗎？從進來開始就吵個沒完，一直這樣鬧下去讓人怎麽學習？”
她下意識地覺得她媽的學習肯定不怎麽樣。不然也不至于她從小到大都窮成這樣。
趙淑玫卻早已習慣了一般，埋着頭依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他們家特殊情況，理解理解就好了，臭蜘蛛也挺慘的，每天晚上寫不成作業不說，上課的時候還天天補覺，能學習好就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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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輕飄飄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情緒，宋璃卻從其中捕捉到了一個重點。
“你說隔壁住的是詐騙犯他們一家人？”
趙淑玫思考了一下：“算是吧，準确來說臭蜘蛛他哥叫沈知弦，聽說學習可好了，還是前兩年的省狀元呢。不過他去年才搬過來的，我都沒跟他說過話。”
或許是站得高視角較為廣泛，宋璃一眼就瞄見了桌子上的粉色小情書，上面還畫了大大的愛心，趙淑玫正在情書上寫寫畫畫。
“你在寫情書？給那個宋學長嗎？”
冷不防的被突然一問，趙淑玫臉頰騰的泛起一陣潮紅，連忙用雙臂遮住請書上的字，語氣中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
“當然不是啊！我對宋遠沒什麽想法的，你不要亂說。”
“那你在給誰寫情書？”
這個年代的女生大多臉皮薄，即使偷偷喜歡也不敢明面上說出來，宋璃也不拆穿她。
反正那什麽宋遠以後早晚都會成為她老爸，這種事不必操之過急，她老媽以後肯定有的是辦法。
趙淑玫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妥協了，從書包裏抽出一沓情書擺在桌子上，“我就是靠這個賺錢的啊，替別人遞情書，寫寫作業，雖然錢給的很少。可是單子多，一個月能賺不少錢呢。”
宋璃終于理解她媽為什麽學習不好了，每天都在掏空心思賺錢，哪裏還有精力放在學習上。
這人家裏這麽有錢還要坑她們，明顯是想故意看她們出醜的吧。
隔壁摔盆砸鍋的聲音還在絡繹不絕，宋璃今日吃了啞巴虧本就心裏不爽，這會又看見她媽為了這一分兩分的攢錢，原本才消下去的火又騰的一下蹿上來了。
“喂，你去哪？”看着殺氣騰騰的宋璃奪門而出，趙淑玫扯着嗓子問道。
“讓他賠我們精神損失費！”
三層小洋樓貼着漂亮的白色瓷磚，前院和趙淑玫家就隔了一個到胸口間的矮籬笆，從門口到院子裏都種着修理的整整齊齊的花草，靠近小洋樓的溝渠裏還養着種類繁雜的彩色小魚。
院門沒關，宋璃進去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院子收拾的這麽漂亮的人一定很有浪漫格調。
吵鬧聲逐漸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浮誇的尖叫聲，宋璃聽的心頭一顫，猶豫了片刻還是上前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煙草味撲面而來，屋內昏暗的燈光将面前身量高挑的男人包裹在一片濃濃的陰影裏，他垂下眼睛看她，冷厲尖銳的氣息逼得她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
宋璃目光落到他手臂處被殷紅浸濕的白色襯衫上，鮮血順着指尖啪嗒啪嗒的落到地上，她愣了一下，遲鈍的伸出手遮住嘴巴。
屋內不斷的傳出瘋狂的尖叫聲，沈知弦眼底的煩躁不加掩飾，語氣疏離淡漠，他垂眸問她，“有事嗎？”
突然沒了剛才的氣勢洶洶的氣焰，她話語間都帶了幾分心虛，“我家有學生要學習呢，你們這邊太吵了，我過來讓你們小聲點。”
“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門就被砰一聲關上了，宋璃腦子嗡嗡的反應了好半天，耳邊還夾雜着關門攜帶來的風聲。
回家後宋璃越想越覺得吃虧，抱着雙臂在房間裏踱來踱去，趙淑玫被她轉的腦子疼，問她到底怎麽了。
宋璃臉色很不好看：“這詐騙犯也太沒禮貌了吧，本來就是他擾民，我就是過去小小的提醒了他一下，結果人家直接二話不說把門一摔。我長這麽大最讨厭的就是別人貼着我鼻子關門，這樣會顯得我很沒有魅力。”
趙淑玫平時也不怎麽學習，很有閑情逸致的轉過身回憶道，“其實臭蜘蛛家也挺慘的，他爸前兩年在他面前跳樓自殺，那天我也在，原本那麽溫柔的任阿姨就瘋瘋癫癫的，他一個學生實在沒什麽辦法，就只能把他上大學的哥哥叫回來了。”
其實她很理解這種無能為力的感受，甚至還有些同情沈知弦一家，表面上卻還要裝作一臉不滿的模樣，“那也不是別人造成的啊，反正這人就是好讨厭。”
因為要替別人完成作業，一直到很晚趙淑玫的房間裏都有她寫作業的沙沙聲。
宋璃抱着枕頭進來，一臉殷勤的坐在趙淑玫身邊，“我和你一起睡呗，房間太暗了我不習慣。”
那間卧室的正中央還放着趙淑玫爸媽的黑白照片，宋璃做了很久的心裏預防，還是決定舔着臉跟她老媽擠一擠，反正小時候她們家只能租得起十平米的房子，宋璃都是一直跟趙淑玫睡到一張床上的。
趙淑玫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連連拒絕道，“不行不行，我晚上要很晚才能睡覺的，燈光太刺眼，你肯定睡不着的。”
“很晚睡覺是要賺錢嗎？”宋璃邊說着邊從包裏掏出一搭A4大小的紙，“那你以後就不用忙了，以後只管好好學習，賺錢還錢什麽的就交給我了，就當是報答你給我個住處。”
A4紙質量很好，比趙淑玫作業本的紙要厚上N倍，上面畫了各種各樣的人物，身上都穿着漂亮且新潮的衣服搭配，看樣子完全不像是這個年代的産物。
“這是什麽？”趙淑玫問。
“這就是我想出來的賺錢方法啊，我觀察過了，你們現在穿的衣服又難看又不保暖，關鍵是價格也不便宜，這可是我上學時候的對口專業，要是把原本的衣服修一修改一改，我覺得應該還是不少人喜歡的。”
宋璃遺傳她媽，學習一直都不怎麽好，憑借美術特長生考上了某大學的服裝設計專業，上學的時候也研究過各個年代的人都喜歡什麽樣的衣服，她直播時穿的很多衣服都是自己設計的。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宋璃把自己在這個年代想到的所有宏圖偉志和具體細節都詳細的闡述了一遍，放在這個年代的大多數人身上都會覺得她是在白日做夢，趙淑玫卻不這麽認為，眼睛裏泛着光對她的想法完全表示贊同。
她們趴在一張桌子上寫寫畫畫，趙淑玫完成晚上的作業，宋璃則是把自己設計好的衣服又一次修改加工。
其實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從小到大，趙淑玫從來沒有認真聆聽過自己的想法，她們甚至沒有什麽機會好好的聊一聊。
在宋璃記憶裏，趙淑玫一般很早就起來工作了，她起來上學的時候連桌子上的飯菜都已經有些溫涼，晚上回家之後要她睡着了她媽才能回來。
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宋璃開始無聲的反擊，她開始和那些不太好的人混在一起，他們抽煙喝酒逃課，宋璃也學着和他們一樣，直到有一次他們在KTV喝酒被老師抓到，那是她長這麽大趙淑玫唯一一次在衆多人面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個巴掌。
從那之後，宋璃沒有再和他們聯系過。久而久之，母女間的隔閡怨念也越來越深，最後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深夜，兩人的工作量都已經完成，宋璃走到窗邊準備拉上窗簾，卻被一個隔壁院子裏的身影吸引了視線。
院子裏只開了一個昏暗的小燈，沈知弦披了件外套，半弓着腰，垂眸坐在石凳上看着院子裏那些彩色的小魚游來游去，宋璃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覺得他們應該是一類人。
也不知哪裏來的心靈感應，沈知弦突然擡起頭，腳下踩着自己修長的倒影。
燈光打在他細碎漆黑的劉海上，眼睛上似乎蒙上一層濃濃的陰冀。
兩人經過幾秒短暫的四目相對，宋璃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盯着人家看了許久了，臉一紅，這才尴尬的拉上窗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