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恩科結束之後，李欽随即便被胡嬌嬌調任至中樞省，與裘裴一起處理朝中各項事務。
恩科招錄官員32名，其中17名被派到了嶺北、嶺南一代，派往嶺南的官員則多是此次招錄的南方考生。
剩餘15名官員，皆被留在了京中，雖然擔任的都是一些微末的職位，但卻占據了六部所有核心部門機構。
這樣一來，有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謝明安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二人，心中嘆了一口氣，臉上卻依舊挂着與平日一般無異的笑容。
謝玉将周圍伺候的下人們都遣出門去，親自上前伺候。
張大人和李大人你一言我一眼的将胡嬌嬌這一段時間所作所為一一道來，謝玉聽上去倒是有幾分訴苦的意思在裏面。
最後張大人總結道：“太師大人，皇上如今越發的胡來的，既不聽從老臣們的意見。
還總是一意孤行的做些決定，我和李大人已經收到不少大人們的反饋意見了，大家都希望太師你盡快做出決斷。”
謝明安說道：“兩位大人，最近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皇上行為雖然有些過激，但也沒有造成什麽損失不是。
不管是開設恩科，還是在處理小李大人的事情上，都可圈可點。再說了，你們一個勁的說要讓她充實後宮，她不也讓內務府着手準備了嗎？
再者，兩位大人，那些年，我們聯盟的初衷都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好，但是如今皇上漸漸成長。
她的品性。她的為人你們是看在眼睛裏面的，咱們實在沒有必要去做那些多餘的事情。”
話音落下，李大人和張大人臉上都露出不知置信的眼神來。
謝明安繼續說道：“我也知道各位大人都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既然這樣，不如好好輔助陛下。”
“太師大人。”李大人說道：“當初與那些官員秘密聯絡可是我與張大人做的，此時若是喊停，我年紀大了，随時都可以至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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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人好歹還有張家為後盾，總有退路，其他的那些大人呢，他們怎麽想，若是處理不當，不說整個朝局，就是整個東梁，都免不了動蕩。”
謝明安嘆道：“這件事情當初是我考慮的不夠妥當，這才導致如今尾大不掉。”
張大人勸到：“咱們如今坐在同一艘船上，除非船毀人忙，否則這艘船就憑你我，是停不下來的。太師大人，你已經猶豫的夠久了。”
“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謝明安嘆道。
二人走後，謝明安吩咐道：“謝玉，請李欽去芷蘭別院。”
“是。”
李欽被吳伯引着一路來到芷蘭別院一處庭院內，謝明安坐在庭院的一顆桂花樹下閉目養神。
“老師，你找我。”李欽道。
“坐”他指着旁邊的凳子說道。
李欽依言坐下。
謝明安說道：“我記得當年就是你一路跟着陛下回到京城的，是吧。”
“是的，當時學生一直跟在先帝旁邊伺候。”李欽不知道謝明安為什麽會說起這個。
謝明安點點頭，說道：“對我而言，先帝是很特別的一個人，我與他年少相識，那個時候，我們一起與朝臣鬥智鬥勇。
一起建立屬于我們的時代，原本想要創造一個盛世，卻不想先帝早早的離世了。
先帝一直尚武，覺得東梁朝內安穩太平，富饒。他想要開疆拓土，安定邊境，所以一直以來走的都是激進的路線。
為了讓他能夠四處征戰，我一直在朝中穩定後方局勢，與朝臣們周旋，與他們談條件。”
李欽正襟危坐，很認真的聽着。
謝明安說道：“做武将難，那是以性命為代價的鬥争，做文官更是不容易，堵上的是全家甚至是全族的命運。
所以文官善謀，想的很多，算計的也會更多。要驅使他們，要掌握利用他們，那就必須比他們耍更多的手段。
我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将他們掌握在手中的。原本這些都沒有什麽的，只要先帝回到朝廷，那麽這些東西也就悉數回歸朝廷。
因為他是正統，只要找個合适的理由，将我謝明安的官職抹去，那麽附着在我身上的那些算計就會消失的煙消雲散。
但是很不幸的是，先帝去世的太突然了。不但另立幼帝，還是女帝，這些事情來得那樣猝不及防。”
他看向李欽，問道：“是不是很吃驚？”
李欽點點頭。
謝明安說道：“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好像已經沒有辦法了，想來想去，只好将你給找來了。”
“老師想讓學生做些什麽？”李欽問道。
謝明安說道：“我不知道，我如今身在局中，執棋子的人是你。”
“我。”李欽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謝明安點點頭，說道：“我會把事情的原委說與你聽，接下來該怎麽做，由你來決定。”
謝明安對先帝本就存着一份情誼，當年監國的時候，為了穩住後方，拉攏的一批人。
這些人懷着目的與他結成同盟，一起穩固後方。他當時想的很簡單，大不了自己做個大奸臣，等先帝的事情做完了以後。
再将自己處置了，到時候不但能給皇上樹立威信，還能一舉将朝廷中的奸臣毒瘤祛除殆盡。
他沒想到的是，先帝沒有迎來斬殺奸臣的一天，甚至将更大的權利交給了他，那些依附他生存的官員們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那個時候，皇上年幼，他作為攝政王攝政，內部已經有不少聲音想要讓他取而代之。
為了壓下這些聲音，他放任劉大人和秦王府勢力成長，在朝中形成制衡，依次除去不少心思不正的大臣。
然而秦王與劉大人因為嶺北的事情早早的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甚至還妄圖直接取而代之，這一切讓他十分震怒。
平衡之勢被提前打破，致使朝局陷入到如今的局面中來。
李欽聽完之後，實實在在的吃驚了一把。
朝中上下皆知道太師在朝中的影響力，但是他從未去探究過這背後的勢力。
謝明安從一個脫離謝家獨立出來的少爺，成為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師，除了兩任皇上的新任之外，在他背後，還有着龐大的利益鏈條。
謝明安說道：“盡管自皇上親政之後，我便及時攝入朝堂，可就算是這樣，他們的野心和籌謀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這就好比我養了一頭狼，原本是為了看家護院的，可是他長大以後，變得十分兇殘，我想要殺了它，卻已經沒有能力了，甚至他很有可能随時轉頭将我的頭顱吞掉，然後逃出院子，殘害其他人。”
李欽咽了咽口水，問道：“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嗎？”
謝明安搖搖頭，說道：“現在告訴她還不是時候，她從小膽子就小，若是知曉了這件事情，我大概能猜到她會做什麽，所以我找了你來。
這份名單上的人，都是皇上親政以來調入、或者是被新提拔、以及相對幹淨的官員名單，最後能不能将這一批餓狼殺死，就看你們的了。”
李欽苦笑着問道：“老師，你把這麽重要的擔子交給我，學生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謝明安笑道：“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皮的時候，你還是我的學生，可以放心的在朝中大展拳腳。”
從芷蘭別院出來後，李欽獨自一人在街上逛了一圈，然後進宮去見了胡嬌嬌。
“李大人有什麽事情？”胡嬌嬌從一堆奏折中擡起頭來問道。
“臣有些日子沒來給皇上請安了。”李欽說道。
胡嬌嬌眉毛一跳，說道：“若朕沒有記錯的話，今日早朝上，李大人好像也在，況且昨日李大人還給朕送了中樞省的文書。”
李欽笑道：“皇上說的沒錯。”
胡嬌嬌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說道：“朕正好也累了，李大人陪朕走走吧。”
“遵旨。”
胡嬌嬌将跟着的太監和宮女遣到一邊，獨自朝着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一如既往的安靜，盡管沒有欣賞景色的嫔妃們，但是花兒們依舊放肆的綻放着。
“說罷，來見朕有事嗎？”胡嬌嬌問道。
李欽說道：“臣今日去芷蘭別院見過太師大人了，太師大人身體尚可，臣和老師聊了些過去的事情，也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故而進宮來給陛下請安。”
胡嬌嬌點點頭：“太師的病，禦醫已經給朕回禀過了。這一年來發生了不少事情，欽天監上了折子，讓朕親自去皇陵祭拜一下先帝。朕準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李欽問道，許是因為謝明安和他說了那些事情的緣故，他現在頗有一點驚弓之鳥的感覺。
“前日”胡嬌嬌說道：“太師差不多也到了去嘉林的時候了，到時候朕與太師一起去。”
“哦，那就好。”李欽說道，有太師跟着，想必出不了什麽大事。
李欽終究還是沒有向胡嬌嬌提及謝明安說的那些事情，在李欽看來，謝明安對于胡嬌嬌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若是胡嬌嬌知道了這件事情，不管怎麽選擇，應該都會很痛苦的吧。
